【原】李蔚：曼殊绘画故事（二）

邵元冲《曼殊遗载》：叶楚伧强曼殊作《汾堤吊梦图》成功后，有某君欲歆曼殊画甚，既闻楚伧得画事，亦欲效之。邀曼殊至其室，出纸笔请绘，立案侧敦促之。曼殊乃为落笔绘一老树一月。某君喜曰：“我将以糖果饷君。”乃登楼取之。既下楼，见曼殊以浓墨绘曲线绕树身及月。某君大骇曰：“是何为者？”曰：“此所谓‘金绳系月’也。”遂拂袖去，后不复往。

曼昭《南社诗话》：曼殊工绘事，而懒不多作。朋辈固请，恒不能得。偶或三五茗谈，糖饵满前，则甜饫之馀，往往欣然命笔，顷刻数纸；朋辈争先持去，不较也。有某者，知其然，瞰曼殊至，故设佳饵以待，曼殊引手取啖，则故格之，请先下笔，然后进食。在座者皆窃为不平，而曼殊夷然不以为忤，便为作一横幅，秋柳数行，映带江水，残月一轮，摇摇欲坠，神味淡远，诚柳屯田所谓“杨柳岸晓风残月”者。某狂喜，满掬糖饵以进。曼殊饱啖后，忽引笔于月轮中略作数描，则顿成为制钱形，廓圆而孔方，孔中且贯以小绳一串，在座者哗然，某惊且泪，曼殊搁笔一笑而去。

    温一如《曼殊逸事》：在沪时，叶楚伧曾强其作画，后有同贵为部长之某君见猎心喜，邀之晚餐，席间求之，推却再四，而固嬲焉。曼殊不得已，展纸而画，初绘枯木数株，继复画月，某君乐不可支。不料其后竟画巨绳一，绕月重重，令某君泪丧不置。其惜画不可屈，且滑稽突梯，有如此者。

时希圣《曼殊轶事》：曼殊复工于画，惟极自珍秘，不肯轻易为人下笔。今上海市长张岳军氏，与曼殊有同党之雅，极慕其山水之作，屡以为请，迄不可得。后知曼殊嗜朱古聿糖，乃日购之以饷曼殊。久之，曼殊觉其意，笑曰：“君岂欲得余画耶？不然，胡以日破悭囊也？”岳军欣然以楮墨进。曼殊为作一小幅，远山新月，疏柳寒鸦，极惨澹苍茫之至。岳军睹之，道谢不己。曼殊笑曰：“未也！”已而忽以墨笔自月斜引至柳梢，作一长线，掷笔起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此真绝妙画境也。”岳军急起止之，然已不及矣。

    姜可生《纪曼殊上人》：当游学新大陆（？）之年，尝绘英吉利古王者像十余帧，自谓神来之笔。一美友见之，翻覆珍玩，不忍暂释手，曼殊竟举为赠。美友旋陈列于某艺展大会，悬值美金一万元，聊矜示同俦，并拒让渡而已。讵纽约名城，不少真法眼藏。一时举国轰传，英、美人士，咸争欲得之。自由竞买，结果居然以五万金为英邦攘去。其友及同俦则大懊丧，盖悔勿能追矣。且以得金为耻，出囊赀走餽曼殊。曼殊询何来，其人木讷移时，始琐琐道其敌。曼殊笑曰：“无伤，衲固以画本赠君矣。藏之售之，权在君而不在我。我画果能立致君富，此正千秋韵事也。”美友不得已，请留值之半，曼殊拒益坚。亡何，曼殊得祖国光复讯，摒挡作归计。美友既盛筵话别，更殷勤治任，凡服御行李之需，精丽罕其匹。并媵古典籍盈簏，簏底藏美金三千元。亲送登舟，船主伛偻迎。濒启碇矣，出头等舱票一，执手语以赠金。曼殊欲谋赵璧之返，已弗及。然同舟人固多审其事者。行程寂寞中，群围作扑克戏，阙其一人，则嬲曼殊足成之。笑以弗善对。客中一人愿任导师，授速成心法。更辞以行李外无余赀。客大笑曰：“三千金不翼飞耶？”曼殊曰：“此非衲所有也，乌乎可？”客绐之曰：“取则不可，簙簺固无妨。”曼殊漫应之。顾屡北，终局而赀尽丧。曼殊行若无事，客亦未窥其蕴。越日再博，已不名一钱，而坦然入座，转败为胜。约计之，可千余金。乃鼓掌以空城计语客。客有揶揄之者，曼殊笑曰：“取则不可，簙簺固无妨。”客语塞。舟经旧金山，登岸纵览都市风景毕，悉将千金易雪茄与糖。入夜，冶宴同舟，同舟咄咄称异人异事。（此事未见其他文献记载，疑仅为传说。） 

（原载李蔚《曼殊妙跡百帧》227-`228页，北京远东联合国际拍卖公司2018年10月出品。非卖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