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圣诞精灵 文\【英】莫汉·库马 编译\丁永芳 ——摘自《青年文摘》2000.2 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我满腹心事地徘徊在静湖旁。雨后的夕阳,映射在湖面上,异常壮美苍凉;火红色、金黄色、灰褐色的树叶被秋雨打落了一地,踩上去咔嚓作响,四周很是清静。 琼独自留在旅馆里,没有与我一起散步。我知道,她此时一定也在想我们之间的事,我们共同生活了5年,我了解她。 早晨我们大吵了一顿,几个月来,我们之间常常发生这种事情。 其实,全是为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琐碎得吵到最后连我们自己都忘了争吵的起因。我们比赛着嗓门的大小,恶语相向,无休无止,彼此伤害着。后来,我的脾气也越来越坏,如火山一样暴烈。我讨厌这样。我希望能心平气和地告诉她我爱她,可总好像有什么东西阻止我这样做。 本来,以为这次休假会解决问题,我们会在假期中理出头绪,调整自己。结果却并不如意。 我插在口袋中的手无意识地抚弄着打火机,我知道自己的烟瘾上来了。 琼就要离开我了,在来静湖的路上,她平静而忧伤地对我说:“回去后,我就搬出去,这样对你我都好。” 其实我明白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她想要婚姻,她想听我说出她最想听的话“嫁给我吧!”虽然她没明确表示过,但我清楚。 可我无法满足她。我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婚姻给我的印象就是父母间无休止地争吵和相互的背叛。我痛恨婚姻。我敢肯定我的父母也曾真诚地相爱过,正是婚姻使他们越离越远。 琼却不同,她非常看重婚姻。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带有暗示性的话,都向我表明了这一点。她知道我讨厌婚姻,所以从未正式与我谈过。 我也曾一千次地苦苦反思,可一千次的结论是“不结婚!” 现在,我要为此付出代价了,我将失去我最爱的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路灯也零星地亮了。我一家商店一家商店地随便逛着。这地方商店不多:几家卖旅游纪念品的小店、两三家小餐馆和一家冷清的影院。一阵冷风从湖面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天黑了,商店纷纷关门了。我在路边看到一块指示牌,木质的牌子上写着花体字“圣诞购物”。圣诞节一向令我沮丧:父母分头出去度假,朋友们也都回家团圆,我一人孤零零地留在宿舍,呆望着一大堆礼品包。我常常将这些未开封的礼品一股脑儿送给门卫的孩子,他们为此欢天喜地。 顺着指示牌,我来到这家商店门口,商店的橱窗上满是灰尘,里面陈列着数不清的小天使、驯鹿、星星和表现耶稣诞生的场景,上面洒上了碎泡沫做的雪花。形态各异、尺寸不同的圣诞老人,在雪橇上的,从烟囱里出来的,站在小圣诞树上的,比比皆是。 我小心地推开挂着圣诞铃铛的大门,铃铛立刻响起了欢快的旋律。有意思!店墙上缀满了圣诞饰物,店里好像没有人。 琼喜欢圣诞节。她常费尽心思地打扮圣诞树,从上到下挂满可爱的小饰物。我决定给她买点什么。分手的礼物?想到这,我心中一阵苦涩。 门响了,我转过身去,差点笑出声来。只见进来一位又矮又胖的男人:红脸颊,大肚皮,衬衣紧得像是捆在身上一般,头发雪白,眉毛浓密。眼睛闪闪发亮,笑眯眯的,如果加上大胡子和红衣红帽子,活脱脱一位圣诞老人。 “嗨,”我向他招呼道,“晚上好!” 他对我挥了挥又粗又短的手,用力挤进柜台。 “你是英国人。”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是的,”我笑了,“我的口音很重。” “我喜欢英国,”他也笑着说,“来度假吗?” 我点点头。 “一个人?” 我摇摇头,“她在旅馆里。” “买个礼物吧,”他的美国腔中带有欧洲口音,“我刚刚做出一批小精灵,漆还未干呢。” 我看着这些小雕刻,一个个栩栩如生,精致极了。 “我想买个挂在圣诞树上的饰物。”我说。 他太矮了,从柜台上望去,简直分不清他是站着还是坐着。 “我给你推荐一个。”他从货架上拿出一组小雕像。那是一对穿着婚礼组装的新郎新娘,一个小天使落在他们的肩头。“我还可以特别刻上你们的名字。” 他边说边观察着我的表情,“怎么,你不喜欢?” “噢,不,确实很精致,可我觉得这个不合适。” “为什么?放在圣诞树上一定很漂亮。”他审视着手中的雕刻。 我突然涌起了想向一个陌生人倾诉的冲动。“这是件分手礼物,”我喃喃低语,“琼就要离开我了。” 他的眼睛瞪大了,“噢,我真难过,不能再做些努力了吗?” 我有些尴尬,“对不起,我不该用这种私事打扰你。” “来吧老兄,”他把我按在木凳上,“有时人就需要谈谈。” 他出去端来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谢谢。”我接过来,感激地啜了一小口,滚烫的液体立刻温暖了我的全身。 我从未和父亲交流过,我恨他!母亲也不在身边,我的问题也许就出在这里。他闪亮的眼睛关切地望着我,我需要别人这样关心我。 “你很年轻,”他说,“可你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全世界的重担都压在你的身上。你爱她,我从你的眼睛里能看出来。” 我惭愧地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请求她留下呢?” 我放下咖啡,“事情没那么简单,”我真想逃离这种话题、逃离这里,可我一动也没动,“她想跟我结婚。” “你喜欢圣诞节吗?”他转了话题。 “说实话,不喜欢,”我有些激动,“我讨厌圣诞节,我不信上帝。” 他用手轻轻地理着头发,“谁说圣诞节与信不信上帝有关呢?” 我奇怪地看着他,想他是否糊涂了,“圣诞节当然与上帝有关,圣诞节这名字就证明了这点。” “不,”他拿起一块布,像传统影片中酒吧侍者那样抹起了柜台,“圣诞节与信仰无关,她是给予与接受,其意义不在礼物本身,而在于接受礼物的人的快乐感受。” 我着迷地听着。 “圣诞节不仅是礼物、袜子和圣诞歌,重要的是我们在用欢乐的符号结束过去的一年,是向不愉快告别,是与亲人们共享幸福,是美梦成真,是奇迹和神话的实现,是那些你小时候曾相信的而长大后却忘了的仙女和精灵,是同关心你的人分享爱。” 他停顿了一下,门铃又奏起了另一支圣诞歌,“圣诞,并不是给予别人你认为她需要的东西,而是给予她自己真正想要的,”他挥动着手臂,“看,这些小玩意都不过是用纸、用木头、用金属、用塑料做的,用颜料、银线和橡皮着色,但喜欢它们的人会把它们当做宝贝。于是它们成了小饰物,传家宝,珍贵的礼品,成了母亲的爱、情人的心、孩子的梦。” 我坐在那儿,完全被他迷住了。天呐,他究竟是什么人?精神病医生?诗人?演说家? 他拍拍我的手,“让过去的事过去吧。圣诞节到了,给她最想要的东西。” 我站起来,头脑异常清醒,指着那组小雕刻说:“我买了。” 他笑了,“我来刻上你们的名字。”接着,他拿起一枝笔,蘸着银粉,在上面写上了我们的名字。他用金色的包装纸包好并系上了一条美丽的丝带。 “多少钱?” 他抿嘴一笑,“年轻人,谢谢你听我这个老头子的唠叨,我不要钱,只希望你的故事有个快乐的结局。” “不,你一定得收钱。” “傻瓜,你回英国后,替我这个小店做做宣传就够了,拿着吧,祝你圣诞快乐!”他将礼物推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收起钱包:“谢谢!” 快出门时,我转身又看了一眼他雪白的头发,红红的脸颊,问:“你结婚了吗?” “没有,”他大笑道:“我是标准的单身汉。” 天更黑、更冷了,我走在路上,总好像被什么事困扰着。我多蠢啊,竟忘了问他的名字。一时,我真想返回店里去,可一想到琼,我又快步向旅馆走去。 进了旅馆,我三步两步到了楼上。打开门,琼躺在床上。我将礼物放在床头柜上,走到床边,俯身看着琼,没说话。琼有些奇怪,问:“你怎么啦?” 一阵沉默。 “琼,”我的心从没这样平静、这样踏实:“嫁给我吧!” …… 那天晚上,我们非常纵情、尽兴,一切都与过去不同。我心中的阴云已被驱散,我将自己全身心地给予了她。我紧紧地拥抱着她,感觉着她的心和我的心在一起跳动。她迎向我的脸上充满了甜蜜,我吻着她,热烈地吻着。噢,琼,我们差点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第二天早晨,我们很早就起来了,准备驱车返回波士顿,从那儿乘飞机回伦敦。我把车开到那个店所在的公路上。我没对琼讲昨晚的事,这是我心中永远的秘密,我不想与任何人分享,然而我渴望同那位老人分享我的胜利。我将车停在店外,告诉琼:“我马上回来。” 我跳到车外,走向店门。推门的时候,铃铛没有响起音乐。店里面的一切也跟昨晚不一样。 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女人,“嘿,”她招呼道,“要些什么?” “很抱歉打扰您,我想找昨晚在这儿的那位先生。” 她疑惑地看着我:“昨晚?我们昨天没开门。我们店每星期三打烊。” “是吗?可昨晚他的确在这儿,还卖给我一个小雕像呢。” 她摇摇头,“不可能。这是我的店,昨天没人在这儿。” 我呆住了,“那,周围还有其他圣诞礼品店吗?” “没有了,静湖地区就这一家。” “抱歉!”我走了出去,感到非常奇怪。 我意识到昨晚困扰我的原因:我没告诉他我的名字,他却准确地刻在了小雕像上。难道他是个圣诞精灵?我的脑海中又出现了他的模样:红红的脸颊、雪白的头发、眼睛发着亮光。 回到车里,琼关切地看着我,“马修,你没事吧?” 我沉默地点点头,开始发动汽车。 静湖是那样的沉静、平和,深蓝色的湖水埋藏着古老的秘密。汽车驶过静湖时,我隐隐听到了笑声——低沉而富有磁性。 我知道:那不是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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