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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回顾

 沛然0yatt1aoe8 2019-04-18

刊载于2017 年 三联《爱乐》四月刊,原文 载于 《留声机》 杂志,详情如下。

艾默生四重奏组所演绎的《巴托克六首弦乐四重奏》(唱片编号:DG S b 477 6322)向来被认为是除却匈牙利一批组合之外,同曲目的最权威诠释者,第一段权威评价是 1988年12月曼彻斯特大学音乐学教授、肖斯塔科维奇专家樊宁(David Fanning)为《留声机》撰写。新一期留声机杂志刊载了围绕着的谈话双方之一科万(Rob Cowan)1948年生,长期在Radio 3电台担任评论家,也是英国有名的音乐专栏作者,早在1967年就写了他的第一份评论;布拉特比(Richard Bratby)同样是《留声机》杂志长期的王牌作者之一,住在伯明翰以北的利奇菲尔德,有以他名字命名的博客专栏。

你可能会从这些录音里获得的印象是:庞然的音响规划(tonal projection)与无可比拟的清晰度。每一路织体“维束”都浸染了色彩,这些特质被每一个听者感知到的程度,恐怕同组作品在录音史上从未出现过的。DG公司切近、明炽,然而从来不过分压迫性的录音质量自然应该作出了一份贡献。 当这些与高度控制下的热烈和如刀锋般锐利的一致度(unanimity)紧紧纽合时,你将获得一种强大得令人生畏的、多种优势的联结。 尽管如此,你还是可以觉察到:这种声音的想象力变幻在很小的响度,以及那些多多少少带有一些浪漫主义气质的乐段里不太 显著。事实上,在第一号弦乐四重奏的开端,我有点怀疑,会不会出现与阿尔版.贝尔格类似的问题 。 不管怎么说,这首曲子是对他与盖雅(Stefi Geyer)浪漫关系结束的一场哀歌,而完全不是对激动人心回忆的一次再现。不过,这种怀疑很快被打消了——随着中提琴热烈的(appassionato)宣叙调在第三页浮出了水面。这场演奏有一种咄咄逼人的紧张感,但绝对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通猛冲。不过,我想,如果艾默生组合的光辉,使得维格组合另外一些截然不同的呈现方式黯然失色的话,也真是挺可惜的事。后者在弓弦上“召唤”出了更为有意思的“阴影”,并且超愈加玄秘的深处与角落里刨根问底。 兴许,DG对艾默生组合的委以重任,意味着我们还得等待很久才能一睹经典的匈牙利四重奏组(Hungarian Quartet)的录音重新回到唱片目录单中。而Columbia公司出名的维格版单声道录音,同样值得修复一下(reinstatement)。不过眼下我们这份的喜悦,可以说是艾默生组合为近年室内乐录音文献添入了最重要的一笔。

—— David Fanning

Richard Gerstl画作。
Richard Gerstl画作。

科万:樊宁写完了他的留声机评论自后,多如过江之鲫的版本在我们的目前开始浮现。作为无疑是继贝多芬弦乐四重奏之后最伟大的同体裁作品(大约可以唤作一次”魔力旅程“吧),巴托克谱写它的时间先后贯穿了30年,事实上起点与终点都落在了各种不安情感的基调之上。樊宁提到了艾默生组合在第一弦乐四重奏开头处的表达方式。“ 葬礼挽歌 “(funeral dirge)的记号流露出巴托克对女小提琴家盖雅无法实现的那份倾心。不过实在地讲,与塔卡奇组合的Decca版本,以及小宇宙组合(Mikrokosmos SQ)在Hungaroton的版本相比,艾默生紧张化的揉弦与表现力极其惹眼的滑音运用,似乎愈加强烈地确认着爱的存在,而不是它的消逝。樊宁评论中所无意揭示出的一个真相就是”激动“,它特别体现在了这两支伟大匈牙利四重奏组在结尾段落几乎有着一致表述。那些演出中纯然的物质构造(sheer physicality)确实能将你吸引进去,但是这些演绎同时又因为对“激动”氛围的强调,而略去了太多音乐性上的隐匿角落和缝隙。

布拉特比: 已经有好几年我都没听艾默生组合的巴托克了。而且,有点残忍地诚实地讲,我之前除了觉得“激动”之外,并没有感受到一番灵魂上的磨砺。所以,这恰恰可以表明重新检视一个人的既定观念是多么的必要。大约在这套发售的十年之后,我才遇到它。那时我刚刚开始“发现”巴托克的弦乐四重奏,而这一版恰恰被别人推荐了过来——作为某个“入门级”的推荐。因为拉得干净、精准,毫无纠扯不清的地方。出于懒惰,我从来都没有质疑过自己的第一印象。不过当我重听它时,脑海里陡然跳出的竟然是樊宁教授所定义的那种素质:无可比拟的清晰,以及约束之下的热烈。没错,艾默生组合掀开第一号弦乐四重奏时展现的罗曼蒂克式热望(我承认自己确实更喜欢第一首), 而真正保留着的东西晚一些才姗姗来迟。但我有种感觉,我们对这些边角旮旯的地方讨论得有点多了。你对话题变得这么繁复,介意不介意呀?

3分18秒处的五度空弦

科万:那些“野蛮状态”稍微淡去一些的段落里,我们发觉自己听见了一些格外微妙的东西。就拿第二弦乐四重奏的开场乐章来说吧,3分18秒处有一个新主题出现。小提琴与中提琴的合奏相隔两个八度,同时大提琴与第二小提琴上出现了压迫性的五度双音空弦。毫无疑问,艾默生组合将这段拉得极美,然而当我们听维格组合的时候(第二个录音,在Naïve),便会发现这种压迫性的音响被显著地增强了,就好似你在侧耳偷听着民歌歌者在深夜里的吟唱。你可以一直听到维格组合的5分26秒处,在顷刻激动不安的写法过后,音乐顿时沉寂入了“始终很安静“(sempre molto tranquillo)的情调之中,而桑多.维格(Sándor Végh)正在减弱的音量,反而取得了一次完美的、同时不失张力的下沉(dip)。塔卡奇组合在这个位置也做到了类似的效果。还是回到艾默生的录音吧。尽管希泽(Philip Setzer)的演奏具备了一种恳切的温暖织体,然而这与“秘密感”所蕴藏的含义不尽相同。我想,它会不会与艾默生组合的领袖德鲁克(Eugene Drucker)将话语权民主地分配给每个乐手有关?这样一来,某些潜在的个性就被剥夺至无了? 布拉特比:你说的有那么点意思。也许最自然的(就是你所说的民主)方式,在演奏中莫过于让两位小提琴手轮换第一、第二的位置了。可是奥裔英国音乐学者凯勒(Hans Keller,1919-1985)坦承过一个事实——大致意思是,一个原本存在紧密内部关系的室内乐团体,当角色发生切换,会产生比你想象中更多的麻烦事。如果说我们(在录音中)感知到了什么问题的话,我的印象是艾默生对于想要达成一种一气呵成的连贯反应过度(overcompensate)了——其实也就是有点用力过猛,其实,这种连贯性完全可以轻松地稍作匀称化。比如,第四弦乐四重奏中间的慢板乐章,无疑拉得非常精准,但是当我们拿维格组合的大提琴手绍博(Paul Szabo)与艾默生组合的芬克尔(David Finckel)的独奏作下比较时,难免发觉后者有些忸怩的不自然(self-conscious) 。接着看看第一小提琴在2分18秒处的进入,这回又是希泽,你听到了很令人瞩目的精准律动;然而此处维格组合则拉出了鸟歌的感觉,像是谜一般摸不透的、摇曳着的星火,好像还未完全地驯服。

科万:完全同意。我正在回想之前你说过的:艾默生组合给予了我们某种“入门”的途径,然而,他们将我们从入口处往里面带了多深呢?我想并不是太深。在他们这套DG录音完成的数年之后,我又去伦敦听了他们的第二弦乐四重奏演出,突然之间,这套CD变成了某种旧日回忆。我的意思是,他们的现场简直抛开了过去的“晚礼服”,撸起袖子就干起了粗活。你提到了汉斯.凯勒,真是一个斗志旺盛的人物!我记得,他有一回将波兰小提琴家胡贝尔曼形容为“半个圣徒、半个吉普赛人”。胡贝尔曼确实没有录制过巴托克,但是维格录过,那种感觉已经距离凯勒的形容很近了。就拿第五弦乐四重奏首乐章那一半癫狂(half-crazed)的高潮(从2'15" 至 3'30")来说吧,艾默生的声音迫切得像要扼断颈部,然而维格则给出一种吉普赛的表达方式:神性之疯狂。但是,一点没表露出过分的匆忙。 布拉特比:太确切了。录音室与现场录制之间区别太大了,特别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数码技术兴盛后,两者的差异愈加被放大。而艺术家们也开始了进化:我并未听过艾默生组合的现场,但当听着他们新近录制的贝尔格《抒情组曲》时,恕我直言,我一点儿也没能听出那些似乎在巴托克录音里影影绰绰存在着的肤浅化。而且我很肯定,那绝不仅仅归因于他们大提琴席位的换人。尽管是这样,我们的留声机同事在1989年将这份录音认定作“干净、精准,从不胡来”依旧是一个事实。但我要问,艾默生组合究竟有没有“略去太多巴托克音乐性上的角落和缝隙”? 还记得那一年其余的留声机奖项吗?艾默生的这套录音击败了室内乐之外的许多对手,如 罗伯特·辛普森的第九交响曲,阿巴多带领欧洲室内乐团完成的舒伯特交响曲系列,以及美国指挥家马克格林(John McGlinn)对于杰罗姆·科恩的音乐剧《演艺船》(Show Boat)里程碑式的重构。 我们有没有漏掉一些什么呢?它只是一次简单风格问题、涉及个人口味的探讨吗?显然,巴托克绝不仅仅是匈牙利人们的专长哦! 科万:好吧,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提到茱莉亚组合的三张套装。以及Music & Arts公司的Fine Arts组合录音,它泥炭似的(peaty)的诠释方式也许是最接近晚期的维格四重奏组的。当然还有DG的东京四重奏组。事实上,他们经由了不同方式进入了巴托克的精神“密所”,也没有过于违抗谱面上的基本指令。第五、六号弦乐四重奏都有着独特的时机把握,而以第五号最为突出。然而,只有很少的录音会专注于那样几分之一秒的精确。即便是巴托克自己,估计也会在实际演出中稍微屈就一点吧。我认为,他的指导纲领,应该是想演奏者避开“过度诠释”的倾向吧。既然说到了这个,倾听一下阿玛尔组合(Amar-Hindemith Quartet)演绎的第二号。据我所知,那差不多是巴托克弦乐四重奏最早的录音了,巴托克本人一定知道它的存在,1927年的产物,保罗.欣德米特担任中提琴(如今在Arbiter厂牌或者线上都能找到)。前面所提到的,那段像蜂鸣似的大提琴-第二小提琴上的五度空弦竟是以一种毅然决然的缓慢速度运行的,比我听过的任何其他慢板慢得多。那么,巴托克自己究竟会怎么想呢?猜一下,他到底会更倾向于阿玛尔组合的果敢,还是艾默生组合更为明亮的音色与有着稠稠学院气息的热忱?倘若他真的倾向于前者,那么我的直觉应该就算是产生很大偏差了。

Amar组合
Emerson 组合

布拉特比:然而我们还是得说,巴托克的弦乐四重奏本身,就超越了任何一种对它的诠释。甚至某种意义上,作曲家自己的倾向也不能被当做最终意见。艾默生组合已然完成了樊宁在1988年所听到的所有标准,还加上了一些新的东西,一些恐怕在今天的演绎中更为稀少的东西:纯然的声学美感。可能,这套录音最长久的价值在于它的历史文献地位:从那一刻开始,理解这组作品变得更容易了,不再带着对现代主义者的猎奇目光,而是以真正意义的“经典”标准衡量。即是说,可以像莫扎特与舒伯特那样被演奏出来。那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一版本在当年能够给人留下那样的印象,我想大家都是会同意的:好像只有艾默生组合真正站在了寻找这组音乐灵魂的起点之上。让我们听听这一整条旅程的终点,也就是第六弦乐四重奏的最后几个小节吧!我真切感受到了一种奥秘,一种让人悲伤的消解(dissolution)。但那个,毕竟出现得太短暂,也太迟了。

Juilliard Quartet 版( PEARL GEMS 0147 [2 CDs 155’40] )的简单评述(作者 Jonathan Woolf ):

http://www./classrev/2002/Aug02/Bartok_stringquartets16.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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