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流行一种说法:中国是偶数文化,日本是奇数文化。就是说,中国人喜欢偶数,日本人喜欢奇数。 为什么呢? 看过一些资料(1),感觉多是在数字之间兜圈子,没有找到文化上的根本原因。按照本人可怜的数学常识,代数关系总是对应一定的几何关系,所以,不妨把中日文化中的“偶数”和“奇数”变换到“空间”上,从文明的“中心”和“边缘”看这个问题。 (日本法隆寺,大殿门前立柱为奇数“五”) 先看日本的奇数文化。《东瀛的奇数文化》(2)这篇短文概括得相当精炼,全文引述如下。
有趣的是,日本儿童节也喜欢选7、5、3的奇数日子,与日本插花艺术的基本比例一致。把人的成长与花的绽放,甚至是人的命运与花开花落联系起来,也是日本文化的一个特点。 当然,这种现象也不是绝对的。在中国文化中,如九五之尊、三拜九叩、三纲五常等当中的奇数,都有高大上的地位。而日本文化,对偶数“八”也十分看重,比如俗语“七转八起”的“八”,就表示好运从“八”而来。 再从文化空间上看,日本文化是源自中华文明的亚文明。近代之前,日本一直认同中华秩序,把自己置于这种秩序的边缘。只是到近代之后,日本才改变了这种世界观。 一百年前,中日间关于中国国号之争(3),就是典型事件。1911年清帝退位,新中国更名为“中华民国”。这下可刺激了日本。因为,作为曾经的“夷狄”日本,最知道汉字“中华”的意味。在日本看来,中国已不是天下中心,中国不仅是西方的手下败将,也被自己击倒;如果论“中心”的话,西方应该是世界中心,日本之所以脱亚入欧,是要靠近这个新中心;即使论亚洲中心,也该是日本,而不是中国。 于是,日本政府拒绝使用“中华民国”这个国号,官方正式用语为“支那共和国”。根据是,日本对中国一直按王朝的名称来称谓,比如隋、唐、宋、元、明,特别是近前的“清国”;现在如果不按王朝名进行称谓,就该找一个中性的地理名词,反正不能用“中华”二字。于是,日本选定“支那”二字;并且认为,“支那”原本就是梵语里“中国” China的发音,而且也它与英语China的发音对应。真是煞费苦心。 之后,在中国政府的强烈抗议下,直到1930年日本政府才正式废除“支那”改用“中华”。不过,这也说明,中华思想或者中华秩序在日本文化中多么根深蒂固。而且,即使是日本当年提出的“大东亚共荣圈”,也跳不出中华秩序的逻辑,只是要在中华文明圈中日本取代中国的位置。 从文化空间意识看,以天下中心自居的中华思想,当然是以我为中心来安排“天地人”, 天圆地方。于是,凡事讲究对称,考虑平衡;而对称和平衡,在数字上最容易联想到“偶数”,一分为二,合二为一,等等。相比较,日本是自认中华文明的边缘,作为同心圆的一角,当然不会有“中心”意识。由此而来的审美取向,便多表现为非对称性和不匀称。这在数字上对应“奇数”。而且,非对称性和不匀称要想归于稳定,达到均衡,就要有支撑点。对于日本文化,就是以中心文化为支点。这种“空间意识”很像日本造园艺术中的“借景”,只不过所借的“中心”,过去是中国,后来是经西欧而美国。 当然,日本的奇数文化也与其地理环境或者叫风土有关。岛国多山,没有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于是很难形成中规中矩、坐北朝南的天下意识,也就是对称性的平衡观。倒是从中国传来的佛教,尤其是禅宗,帮助日本人从参差不齐、凸凹不平、曲里拐弯的不规则中提升了审美境界,发展出独特的日本文化。甚至在“审丑”意识上,超过了中国老师。 至于俳句的奇数性,是与日语的特点有关。与汉语单音字、孤字型语系不同,日语属多音字、粘着型语系。即使是喜欢“偶数”的日本人,如果写诗,也只能写所谓汉诗;要是用长短不一的日语固有发音写诗,句子之间很难保持齐整,更别说由整齐达到韵律了。 (松尾芭蕉名句《古池》) 也不知道,上述粗浅的想法,能否对解释中日文化的偶与奇有所补充。 注 1,观点综述可参见張娜、徐桂梅《日中文化における奇数「1」?偶数「2」の相違性の探究-「一分為二」「合二為一」を中心に》,東海大学短期大学紀要 45 号(2011),http://www.pub./bulletin/2011/45-NO04-2011_cho.pdf#search='仏教と奇数'。 2,《东瀛的奇数文化》2005-11-15,梅州日报,,http://www./news/0511/15/051115101.html 3,于红,《第二次幣原外交期における中国の国号呼称問題 : 「支那共和国」から「中華民国」へ》,お茶の水史学,http://ci./els/110005944261.pdf?id=ART0008109373&type=pdf&lang=en&host=cinii&order_no=&ppv_type=0&lang_sw=&no=1415081679&c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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