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锺书集外诗拾遗笺注029

钱锺书集外诗拾遗笺注029

飞絮濛濛柳条堪攀折矣因念古人吟杨花诗或鄙其轻狂或怜其飘荡

别有会心赋此

絮絮花花舞未停，最临水处柳摇青_（1）。回风碎比愁千点，映日淡无影一星_（2）自是轻清难坠落，休将詄宕当飘零_（3）。梦魂相逐天涯去，不许沾泥著近汀_（4）。

【笺】

刊于《国风半月刊》第6卷5、6合期，1935年3月1日。此诗是为杨花的翻案诗，一反前人为杨花“轻狂”、“飘荡”，而赞其“轻清难坠落”而“詄宕”。赞杨花，当亦是由杨绛之姓引起吧。

【注释】

    （1）“絮絮”二句：纷纷的杨花柳絮，飞舞个不停，特别是临水的地方，杨柳飘荡着绿色。

絮絮花花：此指许多的杨花柳絮。近人诸贞长《减字木兰花·寒夜同儆庐市行》词：“絮絮花花。莫笑春风在别家。”（见于夏敬观《忍古楼词话》）

首联写杨花纷纷飘飞，特别是临水处。

（2）“回风”二句：被旋风吹得破碎，引起人春愁千点；日光映照，清淡得没有一星星的影子。

回风：旋风。《楚辞·九章·悲回风》：“悲回风之摇蕙兮，心冤结而内伤。”

愁千点：许多的忧愁。此指杨花飘飞引起的春愁。杜甫《曲江二首》之一：“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淡无影一星：形容压花淡薄之极。元郭麟孙《游虎丘》：“野草时有香，风絮淡无影。”

颔联二句描写杨花的形态：虽被风簸扬，引人春愁；身影清薄，淡若无影。

（3）“自是”二句：本来是轻巧清澈，难以坠落；不要把个性不受拘检，当作是随风飘荡。

自是：本是，从来是。唐五代李煜《相见欢》词：“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轻清：轻柔而清澈。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玉川子》：“至于浣衣尤更洁白，则水之轻清益可知矣。”

詄宕：亦作“跌宕”、“跌荡”，个性不受拘束。《后汉书·孔融传》：“又前与白衣祢衡跌荡放言。”李贤注：“跌荡，无义检也。”

颈联写杨花“轻清”与“詄宕”的品格。

（4）“梦魂”二句：我的梦魂追随着你直到天涯，不许你沾上污泥，飘近水边。

梦魂相逐：梦中相追随。宋吕渭老《》词：“梦逐杨花满院飞。吹过西家人不见，依依。”

沾泥：此指柳絮沾泥。语出释道潜《口占绝句》：“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风上下狂。”此处“不许沾泥”，意近宋张镃《暂归桂隐杂书四首》：“飞绵莫便沾泥去，旧爱疎篱雪下时。”

著近汀：落于近水的河边，意谓沾湿而难再飞。

尾联写自己愿与杨华相随，不让杨花沾泥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