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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洋中的眼泪斯里兰卡:地处世界文明的十字路口,命运跌宕起伏

 孙书其 2019-04-23

斯里兰卡,岛国风光。(陈晞/图)

在梵文里,“斯里”为“神圣”,“兰卡”为“岛屿”之意。这座“神圣岛屿”地处世界文明的十字路口,在公元1世纪时,就有能跻身世界顶级的国都。但有时文明的发展实在难以捉摸,与柬埔寨的吴哥窟、缅甸的蒲甘、土耳其的阿尼一道,这些盛极一时、万国来朝的城邦逐渐成为历史的注脚。

北方无战事

旅程从岛东北部城市亭可马里(Trincomalee)开始,这座以渔业为主的小城作为泰米尔人聚居地和昔日的前线城市,让人不由得愿意一探究竟。

前往亭可马里的路上一派荒芜,道路在万里无云的苍穹下笔直延展,路旁大片的荒草像饱受战争摧残的焦枯老兵,平原上偶尔出现砖瓦房不但没让景色活泼起来,反而更增添了一种孤寂感。

路是新近整修过的,斯里兰卡全国基本都是乡间公路,但路况相当不错,当地人维护公路的态度令人放心。

夜间的亭可马里仍然不适合单独行动,况且也看不到什么东西,路灯等基础设施的缺乏让这里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倒是让天上的星空璀璨异常。等太阳初升,我便迫不及待地探访城中巷弄。难以想象,眼前这座褴褛而沉默的城市是泰米尔文化的重镇,2500年的文明史让其成为亚洲最古老的城市之一。

这里先后在葡萄牙人、荷兰人和法国人之间易手,最后被英国统治下的锡兰收为行省,其全天候的天然良港条件让英国人志得意满。在亭可马里城中的建筑上,仍能看出欧洲式样对当地审美的影响。即便在内战期间,亭可马里也是斯里兰卡政府军的海军和空军基地。

只有在海鲜市场还能依稀寻得往日的盛景,每天早晨6点半,所有的渔民都会带着当日的收成到这里齐聚,嘈杂的空气中淌着浓重的腥气,货品就摊在地上,接下来是一番并不着急的过秤和讨价还价,乌鸦在屋檐下低飞,窜来蹈去,趁人不注意,衔走一两条小鱼。

在海鲜市场和泰米尔人摩肩接踵一番,自然对这个北方的少数民族有了更深的感性认识,他们比一般的斯里兰卡僧伽罗人骨架更瘦小,肤色也更黝黑,有些已几近黑色,脸阔而平,五官上鼻子小而扁、嘴唇偏厚。斯里兰卡的泰米尔人分锡兰泰米尔人和印度泰米尔人两类,前者往往受过较高等的教育,生活条件较为优渥,是斯里兰卡原住民的后代,而后者是印度南方茶园工人的后代,被看成外国人,他们按不同的种姓制度组成各自的社会,彼此几乎不相往来。

像世界上的其他地区一样,僧伽罗人和泰米尔人最大的差异并不是在外貌上,而是他们各自笃信的宗教,纷争也由此而来。泰米尔地区是印度教的领地,亭可马里最知名的寺庙便是印度教的Koneswaram寺,爬上隆起的岬角,正赶上寺庙沐浴在夕阳的光辉之下,俯视着亭可马里城区、戈卡纳湾(Gokarna bay)和印度洋,两艘中型渔船停泊在海湾中,碧海静涛,壮美而祥和。

亭可马里日落。(陈晞/图)

顶级国都

驱车向西南方行进,道路旁的林木逐渐密实了起来,路旁开始出现三三两两、为生活奔忙的当地居民,心情也随之轻松。前方城市阿努拉德普勒(Anuradhapura)是古代斯里兰卡绝对的中心,“阿努拉德”是天上星宿的名称,而“普勒”是城市的意思,作为斯里兰卡最古老的城市,阿努拉德普勒2500年的历史几乎与佛教历史一样长。

公元5世纪时,此地有庙宇4000座左右,僧侣万人上下。中国高僧法显于公元410年西游至此,在阿努拉德普勒的一座庙宇中住了两年,其《佛国记》中如此记述都城:“屋宇严丽,巷陌平整,四衢道头,皆作说法堂。月八日、十四日、十五日,铺施高座,道俗四众,皆集听法。”

遗憾的是,古代斯里兰卡的建筑主要由木材建造,所以一砖一瓦都没留下来。法显所处时代前后阿努拉德普勒最显赫的建筑当属黄铜宫,有九层楼那么高,据称内部有房间900间,且该建筑名副其实地顶覆铜瓦,书中描述“如日光般闪亮”,如今黄铜宫遗址上只剩1600根石柱杂陈一地。

稍稍让人心感宽慰的是,有形的建筑虽难敌岁月的侵蚀,但佛教精神却在这片土地上开花结果、与世长存。在阿努拉德普勒,每日清晨,人们都会手捧鲜花来到寺庙,让祈祷成为一天的开始。这里清修的氛围,让人向禅之心顿生。我也趺坐在寺中的沙地上,乘着菩提树投下的阴凉,欲望之心暂时放下,仔细回顾近几年自己的生活,问自己,究竟什么是最重要的。

阿努拉德普勒东郊的弥沙迦山(Mihintale),依山体开凿了1840级花岗岩台阶。这里也见证了斯里兰卡历史上最重大的历史事件——佛教的引入。印度国王阿育王在公元前260年前后皈依佛门,之后便把布教师派往全国各地乃至邻国弘法,与印度相邻的斯里兰卡自然成为首选之地。根据僧伽罗人的传统,前往斯里兰卡传教的使团由国王的儿子摩哂陀亲自率领,与阿努拉德普勒的天爱帝须王在弥沙迦山相见,话语契机,摩哂陀遂向国王弘扬皈依之法,被国王欣然接受,将佛教推广为国教,并请摩哂陀入宫供养。

2500年前,佛祖释迦摩尼在一棵菩提树下大彻大悟,而这棵菩提树的枝条也被摩哂陀带到弥沙迦山。如今从这株枝条长成的苍天古树常年香火缭绕,是为斯里兰卡人心中的圣树,每位佛教徒一生中都要来朝拜一次,再点上一盏油灯。我站在被熏得乌黑的油灯架旁,摆弄着相机,试图找一个好的角度。一位身着素白的老婆婆迎面走来,冲我一笑,说道:“Good afternoon,Sir!”标准的英音,自然而然。我反而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打乱了手脚,只知道微笑相还。在这个佛教盛行的国家,你要学会接受随时可至的友善才行。

斯里兰卡最早的舍利佛塔就建在弥沙迦山山顶,俯视着云云众生,一个斯里兰卡男孩呆坐在舍利塔的石崖旁,眼望如草甸般向远处铺展的树林陷入沉思。传说摩哂陀在传教期间,发现国王喜爱猎鹿,于是告诉国王世间万物皆有生存权利。于是国王将此谨记在心,不再猎杀动物,并把弥沙迦山及附近区域规定为禁猎区,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保护区之一。而与男孩同龄的基督教学校的同学们正身着整齐划一的白色制服,在对面的巨岩上奋力攀爬,希望登高能看到更佳的风光,或仅仅为了享受向上攀登的乐趣。

从国土面积上看,斯里兰卡差不多仅有北京的四倍大,却散落着八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定的世界文化遗产,这一数目比古迹遍处的埃及还多一个。

虔诚的佛教信徒。(陈晞/图)

从秘境到时尚

除了那些大名鼎鼎的世界遗产,这座尚未被完全开发的国家仍保留着探访秘境的可能。昔日持续的繁荣使岛上遍布残垣遗迹无人认领,还有无数寺庙隐于深山老林之中。

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我来到库鲁内格勒(Kurunegala)城郊,那里有一片荒僻的湖泊,据说野生大象常会趁着夜色前来饮水。湖泊旁一条僻静的小道直通山上。这座小山完全是由若干块斜倚的巨石组成,拾阶而上,峰回路转,面前豁然,一垂直岩壁上开凿出一座全身佛像,目测高10米左右,造型古朴。周围生长着菩提古树,简单的寺院就在这块空地的另一侧。寺院住持热情地接待了我,他一米八几的个头,大手大脚,嘴里嚼着咖特叶,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带我去看寺中的石窟。

此时夜色将之,山风徐徐,寺中安静异常,在爬上一块巨石之后,似乎来到了天地的尽头。洞口木门紧锁。咔哒一下,寺院住持取钥开门,随着日光灯启辉器噼啪闪了几闪,惨白的光线照出稀世古藏:石窟内横卧三座睡佛,完全由巨石内部挖空雕刻而成,窟内绘有精细的佛祖本生故事。其中最瞩目的是一尊彩色释迦牟尼涅槃卧像,有十米长,除几个连接洞壁的支点外,全部悬离石壁,其身上被雕刻出的层层袈裟,恍若随风而动。

从石窟中走出,天已几近全黑,我问住持这里是不是不对游客开放?他笑了笑说,可以随意参观,只是没有人知道。

回到首都科伦坡(Colombo),昨日的奇遇让城市生活总有些不真切。这里俨然是一付现代都市的模样,摩肩接踵的人流和狼奔豕突的“土客、土客”(Tuk Tuk:一种三轮载客摩托车)随时宣告新东方十字路口的诞生。

出入大厦的科伦坡姑娘们穿着熨帖的套装,脸上的化妆浓淡相宜,皮包上的金属环在赤道的阳光下光亮耀眼。就连这里的“土客,土客”也统一装配,俨然正规军的模样,而在另一些小城市,“土客”司机个个会在反光镜旁贴上火辣的美女照片,加载大功率的音箱,放着印度味儿的说唱乐招摇过市。

如果想买点纪念品,科伦坡人十有八九会建议你去Odel——一家售卖特产和创意产品的商店,并附上一句“那是非常洋气的选择”。装修时尚的Odel就像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的购物中心,兜售着土洋结合的斯里兰卡文化,比如印着“土客”的彩色T恤或一身粉毛的玩具大象。购物中心的导购小哥小妹紧随潮流,一个比一个瘦,个个紧身着装微笑服务,由于顾客盈门,手脚忙不停,脸颊在强劲的空调下沁出细汗。

——斯里兰卡正抛却历史包袱,在现代化道路上疾行,正迫不及待地追赶世界。

斯里兰卡古老的职业——驯象人。(陈晞/图)

好在还有像科伦坡国家博物馆这样的地方,试图存储历史的记忆,这座欧洲古典风格的建筑于1877年完工,藏有超逾10万件珍贵历史文物。仔细阅读陈列品的说明,举凡工艺绝伦的精品大都成于公元8世纪左右,掐指算来,正值中华盛唐,圣城阿努拉德普勒也正接近历史的巅峰。

陈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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