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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头猪受到尊重，没有一头猪逃脱屈辱的命运。猪和牛马羊鸡狗并列为“六畜”。但是，猪温柔、顺从、善良，得过且过。它们吃的是屎、尿、添加剂，奉献的是生命和肉身。它们认定，这就是命，是生活，更是天意。 猪不仅喜欢咀嚼他人的排泄物，而且能够从中品味出一种美和香来。猪吃人屎时，浑身颤抖，激动不已。猪喝人尿时，咂咂有声，耳朵上下颠簸。那个幸福劲儿，令人惊愕。 小时候，我最害怕蹲茅坑，因为，猪已经等不及了，总是猛地跳将起来，用嘴拱我的屁股，吓得我哇哇大哭。哥哥就用棍子狠狠地捅猪头。一边捅，一边喊，让你拱！让你拱！ 其实，猪也风流过。它们曾经呼啸山林，奔跑于原野之中，笑傲江湖；也曾英勇战斗，与豺狼、猛虎对阵。甚至，还在天庭中，担任过卷帘大将，窥探过美人的纤纤玉手，还到过西天取经，和妖怪厮杀。但是，在10000年前，它们被驯化了，成为人的附庸。从此，它们叫豕。即便人类造字，也忘不了，家是房子下养着一头猪。 猪喜欢猪圈、猪窝。猪圈是猪的整个天空。它们在这里折腾、嚎叫、打斗。一会儿把这儿拱个坑，一会儿把那儿拱个洞，特别是发情的日子，还会把四面墙拱的面目全非。但是，折腾归折腾，发疯归发疯。它们总是小心翼翼地守在猪圈里，不越雷池半步。因为，这是规矩。 猪，最大的成功是长肥。膘肥体壮，肚子圆滚滚，不仅自豪，且自我实现了。吃了睡，睡了吃。腰包鼓了，鼓了再鼓，众猪羡慕。一日又一日，日日重复，其乐融融。 猪有三个敌人：一是同类。公猪喜欢和公猪斗，母猪喜欢和母猪斗。不问原因，谁也容不下谁。大家争个你死我活，互不相让。你不能比我强，不能比我优秀。 如果黑猪群里有白猪，白猪就是敌人。如果白猪群里有黑猪，黑猪就是敌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家一起黑，一起白，谁也不能特殊。 二是白天鹅。我在猪圈里守着。你在天空展翅飞翔。我是黑，你是白。你给谁闹难堪哩。你就是一个鬼，不安好心，搞另类。我不吃你那一套。任凭你叫得响，飞得高，看得远，我就是不信。 三是乌鸦。你怎么净跟我比，老抄我呢。我黑你也敢黑，你不能用别的颜色吗？你难道不知道黑是我的专利吗？妈妈的，一个叫喪的黑蛋！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不要脸！ 终于，有一天，猪被主人扭送到屠宰场，在声嘶力竭中，被蜕了毛，按倒在杀猪床上。刽子手不问青红皂白，狠狠地一刀，捅在脖子里。血液，哗啦啦流出来。有人赶紧拿一只铜盆接着。然后，砍了头，剥了皮，掏出肠子、肚子和内脏，再然后，一劈两半，用一个铁钩挂将起来，在风中摇晃。 逢年过节，或宴请朋友时，猪头、猪肘子、猪下水、猪尾、猪耳、猪手、猪蹄、猪血、红烧肉、红烧里脊、排骨，一一端上来。对酒当歌，大快朵颐，不胜快活。 酒酣耳热之际，两个人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这个说，你个猪头。那个说你个猪脑。这个说，你猪狗不如。那个说，你猪心狗肺。其实，他们已经忘了，那些猪肉，已经吃进自己的肚子，化为自己的细胞和血肉了。2019.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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