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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门口有一家家政公司，不是提供保姆，只提供住院部护工。按照患者自理情况，护理费一天一百到两百元不等，三天起步。 一天来了个女人，40岁左右，瘦，高个子，衣着奢华。 “我想请个护工，”她说：“只需要陪我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我们起步价就是三天。”老板有点疑惑：“什么病？患者多大年纪？做没做手术？大小便能不能自理？” “都能自理。我可以按三天的价钱给，但是我只用两个小时。” 正好胖婶闲着，老板让胖婶去。 胖婶跟出来就问：“妹子，为啥只用两个小时。” “我堕胎。” 胖婶心里颤了一下，明白了。 两人上到三楼妇产科，女人去叫号，前面还有3台手术，大概要等个把小时。女人先去填了表，胖婶以她姐姐的身份也填了表，然后两人坐在等候区。 女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胖婶话多人喜庆，忍不住问：“妹子，你老公呢？” “离婚了。” “那……男朋友呢？” “在忙。” “那是个什么男朋友！”胖婶为她打抱不平。 “是我不想通知他。” “为什么？！” 女人转脸来看她一眼，胖婶忽然有点惭愧，是不是自己话又多了，惹雇主不高兴了。 其实女人看她这一眼，只是观察。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也确定自己此生和她只会有这一次交集，之后，她开始说自己的事情。 “我离婚是因为老公和别的小姑娘在一起，我发现的时候，刚开了一家公司，包装网红，从她们的广告费中抽成。一开始生意就特别好，但是我让会计做假流水，谎报收入，让我老公以为不赚钱。过了两三个月，我的业务爆发式增长，我知道按这样下去，做个两三年，我下半辈子都不愁了。所以我提离婚，我老公以为公司是鸡肋，直接给我了。 “后来我靠这个公司赚了不少钱。年收入8位数吧。这三年来，我换了好车，买了一层楼做办公室。而我前夫，跟那个小姑娘同居了一段日子，被甩了。 “他就来找我复合。其实他以前不是脸皮这么厚的人，多半还是看在钱的份儿上吧。但是我要想复合，干嘛当时提离婚？我坚决不复，他就恨上我了。他每个月来看两次孩子，逮着我就冷嘲热讽，不是跟我说话，是跟孩子说，当着我的面。比方跟孩子说，哟，你妈又买了包啊，这包得上十万吧，我儿子有个这么有钱的妈，可啥也不用愁了，比跟着你穷爹好得多。 “我惹不起就躲，躲也不行，他跟孩子说我的坏话。我发现离婚后爱跟孩子说另一半坏话的都是弱者。你说，我也不让他带孩子，也不用他给抚养费，我有什么坏可以卖呢？但他不这么想，他不但不感恩，还恨我入骨，说我当时看到自己公司势头好一脚把他踢了，要不然如果是现在离婚，他可以分走几千万。 “他找律师，想以我离婚时隐瞒财产起诉我要重新分割。但律师告诉他，已经过了两年的起诉期。为此他还上门来骂了我几次。你知道心机婊是什么意思吗？ 胖婶点点头。 女人笑了：“连这都知道。” “这不叫心机婊，这叫做得对！” 得到胖婶的认可，女人的倾诉欲增加，开始说隐私。 “离婚后我总不能没男人吧？但是找来找去都不可心。财富达到我这个水平的男人吧，身边围着的都是小姑娘，上班族吧，一起生活又有差距。后来碰到一个挺帅的离异男，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们好过一段时间。按说我们是真感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不太舒服给男人花钱。他收入比我低，他跟他的孩子就需要花我的钱才能保持跟我一样的生活水平，比方我的孩子上一对一外教班，一年是六万，我不能不给他的孩子报名；我开一百万的车，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开十来万的车，就咬牙帮他换了；我们出去度假，一次十几万，全部是我开销。时间长了，多少会心理不平衡，我每年花的这些钱，可以包养个男人，还随叫随到。可是他呢，并没有因为我花钱多而全方位忍我让我，有时候还因为自尊心受不了跟我顶嘴。我一气之下和他分手了。 “我知道我也有责任，但是换谁也不可能心里那么舒服，对吧？” 胖婶说：“那是的。” “离开他以后我铁了心不再找，干脆就包养一个。然后我就找了我现在的男朋友。25岁，攀岩教练。我每个月固定给他两万块钱，如果哄得我开心，再随手给点零用钱。这差不多是我……人生中最舒服的状态。每天听他甜言蜜语，哪怕知道是半真半假也很好听呀，我还带他出国去玩，给他买好衣服，好表，怎么花钱我都心甘情愿。我这时才明白，我跟前面那个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我不愿意花钱，而是我花了钱也没找到消费感，而这个男孩让我体会到，我就是消费者，他把我服务好是他的职责，他可以完全不要自我。 “这是个很矛盾的事，如果我找的结婚伴侣是个完全不要自我的人，我多少会瞧不起，可是有自我，财产跟不上，我又心理不平衡。所以问题出在我身上，也算是我们没有缘分吧，包养才是我的出路。 “前一段时间，我忽然发现他有女朋友，更奇葩的是，他女朋友竟然知道我的存在，他俩一起花我的钱。 “我当时暴怒，他等我冷静下来以后，很温和地和我谈，说他和我结婚是不可能的，我们并不合适，如果我希望他一心一意地、牺牲自己的感情和前途地侍奉我，我能不能每年给他一百万？这样他愿意伺候我到他30岁。 “他当时那么温柔，让我一点火都发不起来。我说那如果我不给呢，他说那就要给他一部分自由。他还说大明星梅姨也包养了小男生，她给小男生空间，定期给他放假让带他女朋友旅行，他说这种慷慨激发了小男生的善意，他们是一种比雇佣关系更为牢靠的关系。 “我听着一个比我小了15岁的男人这么冷静地、温顺地、有条理地给我洗脑，我有点分裂，一个我听进去了，另一个我还是很崩溃。那几天我都在酗酒，我男朋友也一直等着我想开，最后给他一个答案。平时我们都是戴套的，有天晚上我们俩都喝多了，没戴套，没想到就中了。 “在我例假推了两天的时候，我很担心，跟他提过这个事，我责怪他不应该酒后忘记戴套。他说，如果真的有了，他会负责的。我觉得好笑，问他准备怎么负责，他说如果我要结婚，他就和我结婚。这不扯淡吗，听起来冠冕堂皇，大丈夫似的，事实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我觉得我嫁给他是他占便宜，他还觉得是他吃了亏买了我的账呢，这样能过得好吗？！所以我决定就算真的有了，我也和血吞牙，自己做掉算了。我不得不承认，我玩不过他，也玩不起他，别看他年轻。 “更倒霉的是前天早上我用早孕试纸试了一下，真的有了。我把那个试纸条扔在卫生间的垃圾桶里面，过了一会儿孩子爸爸来接他出去玩，上了趟卫生间。他竟然不顾恶心，把那个试纸条从垃圾桶捡出来大声问我，是不是怀孕了，这么大年纪要去打胎丢不丢人，要是没有人陪的话他可以做一回雷锋啊，巴拉巴拉。他始终寻找一切缝隙讥笑我、打击我、报复我。我说不是的，那是测试排卵的试纸条，我有男朋友，这个是找安全期用的。他半信半疑，笑话我千万别搞出事情来，不然报应会让我很不爽的。 “我一个人到医院来检查，前天做B超时医生说胚胎有点小，手术安排在今天，必须有人陪同。你说我找谁呢，我找下属？找闺蜜？这种事会传得飞快。我只能找护工。” 胖婶问：“那你跟你那个小男朋友……准备怎么办？” “这事儿一出，心里有罪恶感，本来就是假感情，也算是撕破了，干脆分吧。” 这时叫到女人的号，她换上拖鞋进了手术室。过了一会儿护士出来，问胖婶有没有准备卫生巾，胖婶就下去买了一包交给小护士。半个小时后女人被推出来，麻药醒了，女人脸色苍白如冷月，胖婶把她抱到观察室的床上，女人有点难受，蜷了半个多小时，缓过劲儿来，说能走了。胖婶帮她拎着包，把她送到停车场。 “你能开车吗？”胖婶担心地问。 “能，没事儿了。” 女人塞给胖婶五百块钱。她在家政公司已经交过一遍钱了，胖婶不好意思要。女人说：“拿着吧，我做手术的时候，你给我买了一包卫生巾。” “哎呀那就十块钱。” 女人在关上车门前说：“你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有个人跑腿帮我买包卫生巾意味着什么。谢谢你。” 车子走了。 胖婶很唏嘘，也很高兴。五百块钱她可以买上好的筒子骨炖给老公吃。她老公骨质疏松，心脏也不好，很多小毛病。但两人特别恩爱。她回去，买菜，做饭，油锅里滋拉拉的喜庆，红的番茄绿的菜椒，旁边炖着一锅噗噗作响的筒子骨，香气蒸腾。老公进来帮忙端菜，儿子也进来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胖婶沉浸在幸福里，心说，有些有钱人啊，过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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