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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笔墨涵养之外,他另有自己的山林

 率我真 2019-04-28

29岁那年,林深说,有整整4天,他处在一个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状态。他不断问自己:“如果生活继续,那么,我要做什么?”45岁的当下,一直“行走在笔墨写意路上”的林深,越发澄静和从容。以笔墨涵养,与古物对话,接近古人,观照自己,书画之外,他另有自己的山林。

林 深

1974年生,福建永泰人。字自远。别署渊渊堂。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先后学习于福建福州艺术师范美术系、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本科学历。作品获第三届全国中国画展、首届山水画双年展优秀奖{最高奖}等奖项,并被中国美术馆等机构收藏。作品发表于《美术》《美术报》《当代中国画》《福建艺术》《艺苑》《福建日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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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艺术青年的生活读本

——作者:郭大路 原载《海峡都市报

碎片21:自以心为形役

第一次出门远行,林深21岁。

那是1995年,那个年代人心思动,“下海”流行,庸常宁静的生活正是一切有抱负青年的大敌,小学美术教师林深怀着向上的心,口袋揣着身份证和两百多元钱,鞋子里藏着宝贵的另外三百元,肩背画夹和作品,手攥一张传呼号码,直奔杭州的中国美院。

第一次独自出门的艺术青年来到了美丽的西湖,激动万分,坐在路边大哭———口袋里的一半家当:身份证和钱被小偷扒了。

没奈何打了传呼,回了,可是人家正忙着,只告诉他,先找个旅馆住下来,到西湖边画三张写生,晚上在旅馆等着。

林深没有画过写生,不过他听话地找了旅馆,然后对着西湖画了,回到昏暗的小旅馆,知道自己行不行,也不知道人家来不来。“人家”是林海钟,当时已经在国画界成名,且在美院任职,跟林深素不相识。传呼号是老师林容生给的。

晚上林海钟真来看他了,第一句话说,嗯,这三张画得比你原来的好。第二句说,你收拾一下,住到我那儿去。

十多年后,林深说自己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我站在那里,眼泪哗地就下来了。”

林深在林海钟的宿舍里住了一个多月才参加考试,专业拿了第一,英语差了两分半。没考上。

这点儿经历是当年许多艺术青年理想失败的范本之一。为了考上美院这个理想,林深已经抛开了福州城内的教职,回去?没面子。继续考?还得过两年。活着,得吃饭。

没能“上岸”,只能“下海”。于是顺理成章地干上了装修这一行。从装修设计到包揽工程,我们的艺术青年从了商。

林深 云藏远岫起茶烟

碎片29:田园将芜,胡不归?

眼见90年代怀揣理想的文学青年或文艺青年,许多早转了行,成了有点钱、有个车、有俩房、有老婆孩子,还有点肚子的新中年。当年的理想早搁在一旁,排在股票基金的热门话题后面,成了饭局里的怀旧点缀。

在人生的读本里,童年和少年这两个章节,同时代的人大多是相似的。不一样的肯定是在第三章。许多人终其一生,没有翻阅过这一章。因缘凑巧,林深翻开了他自己的那段章节:阅读自我。

29岁那年,林深只说,有整整4天,他处在一个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状态。林深说他那几天不断问自己:“如果生活继续,那么,我要做什么?”

肯定不是赚的那点钱。肯定不是商圈里尔虞我诈的生活。答案自心底浮现:我要画画。

他接着问自己:我要画什么?

他回答自己:永泰老家的山。

其实,人生第三章只有这么两个问题:我是谁?我要做什么?

不做这两题,生活当然也会继续下去,只不过是继续随波逐流;这两道题自己答对了,心会从此定下来。

在那之前,林深每做完一个工程,就要去杭州小住一阵,画画。2003年那隔绝的4天过去后,林深第一件事是去了杭州,找到林海钟:我要花一年的时间,给自己一个进修的机会,圆自己当年的梦。

碎片33: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30岁以后,林深彻底离开商圈,过着在闹市里独居简出的生活。除了画山水,还是山水画。

在山水画成宗独立的一千五百余年间,青绿山水是远远先于宋元水墨画的成熟画种,写意的水墨讲求平淡天真、萧散简远和率意自我,而青绿山水制作性强,工序复杂,对颜料要求高。林深画山水,却先宗宋元,后工青绿。为什么?他说:“师古人不如师造化。”

古人难师。这道理很简单。看看当下的生活,哪里还有古时的自然环境和文化涵泳,古时的心跳和律动?所以见过太多标榜古风的水墨山水,乍看清凉,细看虚伪。

而造化,却现成地存在于他的意识中:童年家乡永泰的山与水。

两次看到林深的宋元画风的水墨山水,两次一笑而过,直到2007年,再遇林深,追问他:除了宋元,还有什么?

这一回,林深拿出了他的《一渠春水赤廊桥》,淳圆的山形,浓烈层叠的绿意下常错觉水流如墨,这熟稔的印象扑面而来,厚重的色彩里有闽人熟悉的热气与地气,视觉中心点的廊桥简朴地写尽了无尽的时间和尘缘。够了,尽管从构图和细部来说,它不能算完美,却是一个福建画坛值得欢呼的开端。如欧键汶的评价:福建山水在画中仿佛只有武夷山水,我看到更多的,是福建本土画家面对故乡山水的沉默。笔下有现实中各地的山水,画史中各派的山水,唯独没有家乡山水的典型。林深是一位有乡愁的画家。阅读林深的青绿山水,我怦然心动。这种心灵的悸动是闻到故乡山水气息的喜悦、听到故乡山水呼吸的喜悦、触摸到故乡山水脉动的喜悦,更是读到画家缕缕乡愁、寸寸乡思的感动。画中浅涧缓坡、烟岫茶园、竹丛蕉叶、廊桥瓦房的意象,构成了闽山闽水的特质。林深调动浙派写意山水的勾皴法和敦煌壁画的着色法为“我”所用,家乡山水的绿茶山、红土坡、碧水涧、青瓦房在指腕下徐徐展开,在纸上获得重生。

林深 氤氲含翠

闽国山水新画卷已经徐徐展开,画界会给予承认吗?这个担心简直多余,2007年8月,林深的《一渠春水赤廊桥》之前的同类画作《氤氲含翠》,参加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的第三届全国中国画展,获得了最高奖。8月24日,林深收到中国美术馆的来函,告知中国美术馆已经以5万元的价格,将该幅作品收藏入馆。

林深的老师、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福建师范大学美术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林容生感慨地说:其实,我跟很多的青年画家都建议过要留意用心闽山闽水,但只有林深能够潜下心来认真做这个功夫……

归去来兮,闽山闽水。归去来兮,福建画人?

2001年5月 成都

林深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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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白之美:无画处皆成妙境

——作者:何同泰

初访林深的渊渊堂,扑面而来的,除了满室的文士之气,还有一种错落有致的韵律之美。

一所三室的屋子,安放了不少吸人眼球的精致之物。

无论是唐朝的佛造像、吴昌硕的书法、有着百年历史的日本铁壶,抑或是一台50年代的英国老音响与堆砌一旁的唱碟,甚至是窗台上葱郁疯长的修竹,皆是疏中有密,看似纷杂,其实干净利落。

林深喜欢古物,并不拘于是什么,一块流传千年的汉砖也好,一纸简短的佛教经文也罢,令他心动的,是那种被古老时光摩挲过的痕迹。

看起来,正是由这些器物组成了空间。而空间,却只是文人内心外化的体现。

不是堆砌起来的样式,也不是单纯的符号,是对自我文化态度的空间性的确立。

正如他挂在画室墙上的一幅未竟新作一般,依旧是典型的“林氏风格”,大片留白,干净雅致,散发着中国古代文士的气息:

一水、一松、一红衣小人,湖水缥缈,悠思怀远。

中国传统文化中,素有留白的艺术手法。

诗书画印皆好,所谓“无画处皆成妙境”,留白不白,空纳万境,留下的,是无穷无竭的意趣与风雅。

画家的神来之笔,往往是那片最能引人想象的空白,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这是一种看似波澜不惊,实则云潮翻涌的余韵,更是中国文士自古推崇的一种欲言偏止的智慧。

可以说,文人,都向往这种空白的智慧。

画家林深,便是悟到了这留白之美的人。

渊渊堂,便是林深为留白而建造的境。

我们本是为茶而来,但在这儿,茶早与其他器物一起,融入文人之境成了必不可少的部分。

进门的外室内,摆放着一张稍长的老榆木桌,古朴、低调,看似不甚起眼,定睛细赏,却又爬满了拙美的裂纹。

桌上铺着一方洁净的席布,一把壶,几只茶杯,仅此而已。

茶席陈设,是对茶的理解呈现。而这便是林深的茶席,一如他的画风,简洁、干净。

但细细一瞧,却又能发觉这其中不露痕迹的考究:看似不起眼的苏作玫瑰椅,烧水的是日本雨宫宗老铁壶,待客用的一盏康熙年间的青花茶杯,还有龙泉窑的斗笠杯。

这方简洁却不简单的茶席,正是林深平日里煮茶待客,品茗论道的空间。或是当白日的车马喧随夜幕褪去后,只剩他独自静坐冥思喝茶的静谧天地。

入夜后,佛龛前沉香缭绕,当蔡琴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忽然从音箱里响起,飘然而至到耳里,与空气耳鬓厮磨后,也融在了一碗茶水之中。

此刻四下无声,除了偶然窗外微风拨弄竹叶的沙沙声响外,连自己的一颗心也会闭口不言,暂作歇息。

剩下的,唯有一片久违的放松与惬意。

其实,在这里,茶喝或是不喝,读书、冥想或是画画,皆是独善其身的清醒,也是一种在家出家的自省。

按林深的话来说,人需要环境的浸润。文人之境是传统儒释道文化的体现,比如作画、赏物抑或饮茶,都讲究一个韵味,好比茶有茶韵,画有神韵,器有器韵,而这韵,便是“留白”。

忽而记起佛教的一句偈语:

“莫向外求”。

心有灵山,向内求己。当你日省吾身,将身心调整到一个空白的精神状态,才能真正称得上是在享受生活,悟到了这生命的真谛。

这,便是所谓的留白。

我想,在这种无为闲适的浸润下,突然间便能对林深笔下的那些画作多了些新的体悟。

林深 幽溪游泛

此时此刻,自己仿佛已化为画中人,正身披一袭红衣,乘扁舟遨游于天地之间,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无画处观景,无色处参心。

飘飘乎遗世独立,恍然间可羽化而登仙也。

林深 溪山无尽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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