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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气温暖晴朗，大地尽披春光。我站在湖边，怀着感恩的、歌唱般的心态，接受春天的温暖鼓励。我旁边站着一个高高的女孩，我们素不相识，但浓郁的春意使我们消失了距离感。 “你做何工作啊”，我问。于是，我很快知道了她是商人，高中毕业后没上大学。短暂的迷惘后，很快醉心于生意。 她很健谈，“很疲劳，很琐碎，但看到财富在缓缓增长–有时是很快地增长，于是生命就有了充实的、魏然的感觉”。 她又自豪地说到车和房子。 “你真聪明、真果断啊”，我由衷地赞叹说。“你除了生意和金钱，没再关心别的事情吗？” “你指的什么? “比如说交通，比如说人际关系，比如说事实和真相，比如说探索的过程和权利，后边还有真理和正义什么的”。 “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我这样的小商人，要去关心真理和正义”？ 她吃惊地望着我，随后忍不住笑了。 “其实真理和正义并不遥远，也不神奇，比如说那些霸座女，霸座男，碰瓷的老人。因为他们心中缺乏正义，所以才如此恶劣。纠正他们的心灵，必须要靠真理的力量”。 她面孔出现了思索形成的专注表情，但随即就放松了。“这要有政府来管，有专业人员管。这是他们的事。我现在只想感受金钱的快感”。 她的目光转向我:“你做什么工作？好像是记者”。 “不是记者，普通的上班族。固定的工资，很少享受金钱的快感。金钱真有那么强烈的快感吗”？ “当然”，她说:“金钱是强大的，又是狡诈的，它知道我们我们人类的缺点，知道我们懒惰，就给我们洗衣机，扫地机，知道我们不能飞翔，就给我们汽车飞机，知道我们孤单，就给我们美酒佳肴。我们把它们束缚在衣兜里，提包里，而它们是我们人类无 法束缚的，它们的身躯高耸云霄。我服从这种高大，并以此为荣。” “钱，给人以荣耀，给人以胆量，给人以光彩。有钱和没钱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连汽车的行驶的痕迹也不同。你看奥迪等名车车，它们的足迹流利，自信，高雅。而杂牌车，颠波震荡，脚步粗糙 暗淡。甚至它们扬起的尘土也是泾渭分明的。名牌车的烟尘潇洒自豪，优美地扬起和飘散。而杂牌车的烟尘，污浊刺鼻，在空中痛苦地扭曲，不知所措。” 她直率的表达使我茫然。我清晰地感到，她和许多人的脚步尽被金钱控制。他们的足迹拥挤争吵，仇视冲撞。他们衣中金钱的轻微摩擦声，完全遮蔽了心中的道德和头顶的星空。我环视四周，深感不解:如此美好、深具感染力的春色 ，竟不能说服他们的心灵。 我试图说服她:“一个人人自私的社会，人人都不会幸福，因为法律和正义，甚至最基本的生存规则都将荒芜，人类将步入丛林社会”。 她听了我的话，有妩媚一笑，但却从衣兜里拿出一枚硬币给我:“你听听，它的声音，它的气氛，多么感人”。 我接过来，停了停:“只有深深的寂静”。 “你没听到吗？你听，它在说:跟我走吧，拂去薄薄的风尘，你们就会在我的足迹里找到耀眼的财富。多美好的声音，我在梦里也必须听到，不然我就无法入睡”。 我为无法说服她而深感失望。我望着自己春天的身影，觉得里边只是包含着愚昧和笨拙。但我很喜欢她的直率，于是约她明春再来，她欣然同意。 转眼间入夏。那晚，我在街上散步。车辆如梭，各种灯光一起渲染着夏夜的不眠气氛。白昼的喧哗直入深夜，不见衰减。忽然一声剧烈的刹车声–一辆汽车撞到了人。一名女子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司机吓得手足无措。我急忙报警。将伤者抬上救护车后，医生以为我是伤者家人，也让我上车。正好我家也就在医院附近。 路上，伤者昏迷了。她的脸肿得厉害，估计她的家人也无法辨认。车辆的颠簸使她醒来，她的目光辨认着，判断着。一会儿，疼痛又使她回到昏迷状态。当她再睁开眼睛时，她搜寻的目光在我身上停住了。目光中，有一种由欣喜和惊讶形成的短暂光芒。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我伏下身去，但只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又等了一会，才听到断续的、微弱的声音，好像是一句“还是你说的对”。 我惊讶了。我说了什么?我只是和医生简短说了几句车祸过程。这时，她又动了动嘴唇，挣扎着说了一遍。我把耳朵紧贴她的嘴唇，确实是“还是你说的对”。她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她到底是谁”？这个疑问一直长存心头。终于，不堪心头重压，我直奔医院，顺着那晚血迹。 时光如梭，转眼间春又至。我如约来到湖边。昔日风又至，波又起，阳光极力模仿往日岁月。我如梦如幻，她款款而来。拨去岁月风尘，她婉约一笑:“一直很想你，只是岁月太缓。今日风光切莫错过”。“来”，她挽我手:“我已有新家，盼你我同去”。 随她婉约足迹，听她猎猎衣衫，我陶醉，沉迷，须臾间，沟已过岭以越。“好了，这是我新家”。 一座新坟，裹满风尘。 我醒来。那天，在医院里，我找到了她的姓名、地址、照片。 “还是你说的对，”这是她留给人世的最后一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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