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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子秦/人吃黑豆和驴吃黑豆

 老鄧子 2019-05-01


作 
专栏


话说白面馍馍

——《靠山吃山》系列

文/商子秦

陕西关中人把馒头叫做“馍”。而在我下乡的宝鸡山区,馒头的名称还要再加上个“馍”字,叫做“馍馍”,两个字连起念,显得格外亲切。

再说白面馍馍,其实就是用小麦面蒸的馒头。之所以叫做白面馍馍,是因为要区别于黑面馍馍,就是用麸子面蒸的馒头。麸子面就是把小麦的皮也磨成粉,掺进面粉之中,面粉发黑,蒸出的馒头自然也发黑。下乡时,我们所在的生产队生产小麦少,不到全年口粮的一半,人们想多出一点面粉,不得已这样做。比起白面馍馍,黑面馍馍自然是不受人们的待见。想不到几十年过后的今天,黑面馍馍竟然成了健康食品,还有了个时尚的新名字,叫做“全麦面”馒头。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管白面还是黑面馍馍,都是蒸出来的。蒸馍馍是个手艺活。先要和面,就是给面粉添上水,揉成面团,在和面之时,还要掺入捏碎的“酵头”,然后把和好的面团放进面盆中发酵。等待面团发起,体积增大,揪起出现蜂窝状,这时就可以把面团倒上面案,添一点碱水中和,然后揉面。经过反复揉和,直到面团筋到光滑,再开始做馍馍。

馍馍可以做成不同的形状。做圆馍馍,要揪成一个一个小面团,再揉成一个个圆圆的馒头,放入蒸笼。做杠子馍则简单一些,把面团揉成一个长长的圆柱体,用刀匀匀切一下,并不切断,也是放入蒸笼。然后大火烧水蒸上二十分钟,馍馍就大功告成了。

我这里写下来的,只是一个大致的流程,其实蒸馍馍的过程中,如酵头放多少,发面要多长时间,碱水添的多少,都很有讲究。我们刚下乡时掌握不好,有时发酵时间过了,馍馍蒸酸了;有时碱水放多了,馍馍蒸黄了;有时发酵时间不到,馍馍蒸成了死疙瘩,出的洋相真不少。到了下乡后期,大家摸出了门道,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能把馍馍蒸得又大又香。

馍馍是北方人的主食之一。我们这个生产小队,刚下乡时吃商品粮,白面较多,一般早晚饭都是吃白面馍馍,就着玉米糁子稀饭。中午吃一顿面条。半年之后,开始在生产队分粮,小麦少,玉米多,这样不但白面馍馍变成了黑面馍馍,还要经常变着法子做玉米面发糕、玉米面窝窝头、玉米面饼子等等,有时中午连面条都吃不上,变成吃搅团。搅团看起来体积大,但不顶饱。馍馍就成为了大家期盼的美食。蒸上一次馍馍,每人一顿都是好几个。黑面馍馍也没人嫌弃,照样一抢而光。

宝鸡西秦岭大山中知青商子秦

记得有一年因为受灾,我们小队吃上了返销粮,粮站供应的都是玉米。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一日三餐都是玉米面。恰好这时生产大队组织文艺宣传队,我因为有一点小特长而被选中。去大队排练节目要自带的干粮,我带的都是玉米面饼子和发糕一类。同在宣传队的一位邻队女知青看到,就悄悄把自己所带的白面馍馍给我。我尽管十分眼馋,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推辞了一下。这位女知青重重的说了我一句:“死要面子活受罪”。当然,后来白面馍馍还是吃了。但这句“死要面子活受罪”我也记了很多很多年。

有了这次,后来我就不再“死要面子”。因为每次去宣传队,我和她总是一路同行,越来越熟识,只要人家给吃的就厚着脸皮接下,现在所记得的,除了馍馍,还有炒黄豆一类,在内心深处,我也深深的对这位“女神”心存感激……

几十年后,在一次老同学的聚会时,想不到竟意外的见到了早已定居于外省的这位女同学。尽管大家都已是年过花甲,满头华发,但眼神之中流露出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清纯。席间,我讲起了这件往事,并朗诵了我的一首小诗《山梦》,引起了许多久远的回忆,不胜感慨。

作为东道主,那天我特意把聚会定在了西安饭庄,为的是让远来的老同学品尝地道的西安美食。但对于我来说,似乎什么样的美食,都不如当年那一口口白面馍馍……

(此照片拍摄于1970年作者下乡的山村,图中赶牛犁地的人就是作者商子秦,那条裤子上有20多个补丁 )

人吃黑豆和驴吃黑豆

——《靠山吃山》系列

春节前夕,孩子给我们老两口送来的年货中,有一袋包装奢华、且带着印刷精美说明书的黑豆。说明书上介绍说:黑豆是营养价值最高、且最具保健作用的粮食之一。防老抗衰,药食俱佳。黑豆中的优质蛋白大约比黄豆高出1/4左右,居各种豆类之首,被誉为 “豆中之王”。其蛋白质含量相当于肉类(猪肉、鸡肉)的2倍,是鸡蛋的3倍,更是牛奶的12倍,因此又被尊为“植物蛋白肉”等等,其药用可养阴补气,滋补明目,祛风防热,活血解毒,以及乌须发等。黑豆在国际市场上被列为紧俏物资,畅销于香港、东南亚、日本以及南美、北欧等国家和地区。

望着黑豆,我心中想到的是一句流行歌词:“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得快”。说起来大家可能不相信,四十多年前,在我下乡的山村,黑豆的用途不是供人们食用,而是被当做喂牲口的精饲料。

至今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到黑豆的情景,那是下乡后不久,一天队上让我们起驴圈,也就是去清理驴圈中积攒的驴粪。大家连挖带铲、装车搬运,驴圈清理接近完毕,也到了饲养员要喂牲口的时候。我看见饲养员惦着一个袋子,给驴槽的草料中添什么东西。凑到跟前一看,添加就是黑豆。我抓起一把黑豆仔细端详,其颗粒大小像黄豆,但没有黄豆饱满,略微有点扁平,色彩漆黑。一层薄薄的的黑皮,裹着黄黄的豆仁,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豆腥味。

看见我对黑豆感到稀罕,饲养员一边拌着料,一边告诉我,这黑豆是精饲料。最近正值队上交秋粮,驴子每天要翻山越岭驮粮,所以要喂黑豆。临了还感叹了一句:“人吃黑豆不上劲,给驴说去驴不信”。这句话的意思我详来了,驴吃了黑豆就更有劲。人吃了黑豆没大作用。

没有想到,下乡的第二年,我们就吃起了黑豆。

那一年由于一场迟到的春雪,生产队的小麦严重减产,夏粮(也就是小麦)每人只分了不到二百斤。但秋粮却收成不错,特别是种来当饲料的黑豆大丰收。在留足了饲料粮之后,每人还分了几十斤黑豆当口粮。我们的知青户十个人,这几百斤黑豆怎么吃,大家还真有点犯愁。

的确,人吃黑豆比起驴吃黑豆复杂多了。当地老乡告诉我们,这黑豆要磨成豆面。豆面可以像麦面一样擀面条、蒸馒头。第一次磨豆面是在生产队的石磨上,按照老乡的指点,先把黑豆用湿抹布“掺”上一遍,然后粗粗碾碎,再用簸箕簸去黑豆皮,剩下黄亮亮的“豆黄”,这时才能上磨子磨面。因为黑豆油气大,磨出的面容易黏在面罗上,所以磨豆面时所用的面罗要粗一些。磨好的豆面有点发黄,还有点湿湿的。擀豆面面条时最好加上一点麦面,和好面,揉到“醒”好,擀出的面条下锅煮出还很筋道,就是有一股很浓的豆腥味。要说吃起来也还行。那几百斤黑豆,就这样成为我们知青灶上的主食,吃了好一段时间。当时我们全然没有觉得这黑豆面有什么好营养,吃了会特别养人一类作用,反而是吃了肚子爱胀气,屁多了许多。生产队晚上开会时,一会儿听到一声,接连不断,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说了吃黑豆,也说说种黑豆。

下乡三年,在所有农活中,种黑豆是最为原始的劳作之一。黑豆是低产作物。也是饲料,生产队种植面积不大。一是种在一些贫瘠和坡度较大的山地,再就是庄稼地倒茬,在麦茬地套种。种黑豆时,每个人腰上挂着一个用竹篾子编成的圆柱体小篓子,名字叫“粗辘罐”(读音如此,到现在我都没弄清意思),小篓子装着黑豆种子。手中拿着一个用直角树枝削成的尖拐。叫做扦子。大家站成一列,右手持扦子在地上扎一个眼,左手丢进去几粒黑豆种,这就大功告成。所以黑豆苗长出后都是一簇一簇的。秋天收黑豆时也是一簇簇连根拔起,摔打去根上的土,扎成大捆背回场上晒干碾打。

几十年过去,这最不起眼的黑豆,不想一下子成了气候,精包装、高价格,亦食亦药,还有了各种精致的吃法。看看今天,想想当年,真是可惜了当年被我们磨成豆面的那几百斤黑豆了。更可惜那些被喂了驴的黑豆了。而今天黑豆的这一切境遇,恐怕给当年的驴说去,驴就更不会相信了。

山梦 

久居城市,大山

  只是一抹青春的墨痕

  偶尔显影在记忆荧屏

  ——山路弯弯,山林空濛……

  而深夜,我却常常走回大山

  走在山路,走在田埂

  久违的泥土味氤氲

  一棵老柿子树宛若剪影

  挂满袖珍的红灯笼

  背着装满粪肥的背篓

  青春的我

  走在初霜铺满的山径

  沉重的脚步

  把土腥味的梦踩出一个个深坑

  梦中的晨风挽着炊烟

  在知青屋的场院袅袅升起

  玉米糁的香味浮动

  集结玉米面发糕、辣椒面和盐

  狼吞虎咽穿越喉咙

  饭后一口旱烟,一转脸

  饭碗上残留的玉米糁

  已被小狗舔得水洗般干净

  太阳在梦中慢慢升起

  阳光镀金羊圈的草棚

  我知道,穿着红衣裳的她

  这时就会赶着羊群走来

  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给我一个羞涩的笑容……

  山梦啊,山梦

  梦中那青春的山影

  依旧永远青葱

  山梦啊,山梦

  当黎明我已经梦醒

  却久久不愿走出梦境

  山梦啊,山梦

  当年上山下乡的我

  只有梦属于城市

  属于可以让我告别大山的招工……

  今天,当我久居城市

  我的梦却回归大山

  沿着山梦,一次次走进

  我曾经的苦乐年华,岁月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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