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园在聚齐了迎探惜钗黛湘之后,又锦上添花,一下子来了四位如花似玉的女孩。她们分别是宝钗的堂妹宝琴、李纨的堂妹李绮李纹、以及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 ![]() 虽然亲疏有别、目的各异,笼统地说,她们都算是贾府的亲戚。但是贾母对待他们的态度,却各有区别。 首先是对宝琴。这是个非常出色的女孩子,在进入贾府的第一天,探春就在背后下了定评。除了美貌之外,她的天真、活跃,博得了贾母的巨大欢心,以至于“连园中也不命住,晚上跟着贾母一处安寝”。 ![]() 李绮李纹显然没有那么出色。她们的身份,更多地是李婶的女儿,而不是独立的女子。而李婶也戏份不多,只有一个寡妇的身份--恰好李纨也是“年轻守节”,值得褒扬。所以强留李婶母女住下,是变相对李纨的肯定。 邢岫烟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是邢夫人的侄女,而邢夫人平时与贾母貌合神离,又经过“鸳鸯女誓绝鸳鸯偶”事件,彻底失去婆婆的欢心。对待她的侄女,贾母势必会“厌屋及屋”,冷淡一些。 ![]() 果然,贾母甚至没有直接跟岫烟说话,而是告诉邢夫人“你侄女儿也不必家去了,园里住几天,逛逛再去。” 把宝琴收为干孙女,留李家长住,对岫烟却只是“住几天”,这冷暖差距,也太大了吧?虽然“神离”,但毕竟“貌合”,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就是训斥邢夫人,贾母也是等着众人都回避时,才开口指责,给这个大儿媳留有一定的余地。这时这样区别对待,就算贾母不怕邢夫人翻脸,难道不怕有损自己的公平大度之风吗? ![]() 这个问题,要从邢、李、薛三家自己情况说起。 宝琴是薛家人。薛家在京中自有“买卖地土”,房舍齐全。当初薛蟠进京,就想住自己的房子。是薛姨妈为了约束儿子、给女儿良好的生活环境,才借着贾母与贾政的挽留,长期寄住在贾府的。 ![]() 宝琴的父亲也曾在京中做生意,并且在京中替女儿缔结了婚约,想来宝琴一房,在京中也有房舍不动产业的。 即使没有,也可以住在薛蟠父亲留下、如今在薛蟠名下的房子里,那是伯父、堂兄,当然比贾家这拐弯亲戚近得多。 ![]() 但是,宝琴进京,只有兄妹两人。宝琴肯定未成年,薛蝌年轻也很小。按照古人以结婚作为成人标志的算法,兄妹两人都未成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跟着伯母住,是合理而正常的。 李纨的父亲曾作过国子监祭酒。李家也是金陵名宦、诗书世家。她们在京中,肯定不会无处投奔。后文李纨曾请尤氏喝“他姨娘家送来的好茶面子”,“他姨娘”自然是贾兰的姨娘,是李纨的娘家姊妹,可见李家在京中还有别的亲戚。 ![]() 虽然有别的亲戚,未必比李纨更亲近。而李家寡婶,带着两个女儿,没有男子扶持。如果任由她们在外面赁屋居住,是亲戚的失职。所以贾母不顾李婶推辞,坚持留她们住下来,并没有别的顾忌。 邢家情况则不同。邢夫人的兄弟,是夫妻带着女儿一同进京的。他们进京的目的,就是来投奔邢夫人:“仗的是邢夫人与他们治房舍,帮盘缠”。经济上依靠邢夫人,形式上却是要自立门户的。 ![]()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留邢家的女儿在贾家长住,未免会有“将他家的人丢在亲戚家,落人耻笑”之嫌。正如湘云在史家诸多不快,贾母也只能接她常来常往,而不能长住(除非是很小的时候,以及史侯外迁的这段时间)。而黛玉在贾府已经住了几年,但也只有林如海去世,才能得出“你林妹妹可在咱们家住长了”的确论。 ![]() 换言之,在岫烟有父有母、准备在京定居的情况下,留岫烟在贾府长住,本身就是对邢夫人、对邢家的不尊重。贾母就是在这个大前提下,才敢于对岫烟表示隐晦的冷淡,而不失自己的风度。 事实上,邢家并不太重视自己的女儿,连邢夫人也“倒不大理论了”。所以岫烟虽然在迎春屋里,受到丫鬟婆子的敲诈勒索,至于当掉棉衣请客的程度,也还是愿意住在大观园中。 ![]() 另一方面,岫烟逐渐通过自己的人格魅力,博得了众人的同情和友谊。王熙凤“比别的姊妹们多疼他些”,探春也暗暗送她一个碧玉佩,即使没有贾母的暗中授意,至少是不违背贾母意愿的。 贾母在对邢家表示冷淡的尊重的同时,也通过凤姐、探春这些小辈,暗暗对岫烟表示了关怀。与之相对的,是邢夫人邢大舅对侄女和女儿的冷漠、不在意。正是有了这些铺垫,在薛姨妈有意求娶的时候,王熙凤直接向贾母恳求,而贾母则大包大揽:“等我和你婆婆说了,怕他不依?” ![]() 别人家不是好住的。邢岫烟在大观园住了多久,贾母对她的婚事就有了部分决定权。推而广之,宝钗的婚事(即使不是嫁给宝玉),贾母也有权置喙。而黛玉等于被收养,贾母对她的婚事更有完全的决定权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