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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湿流光……负你残春泪几行

 香光庄 2019-05-02

前几天一直在说咏草诗词,林逋、梅尧臣、欧阳修三人,各作一阕词,是为“咏春草三绝”。

宋人吴曾认为,三首词中最好的当属欧阳修词,即便把它放到唐人集子中也毫不逊色。

但后来的王国维又跳出来说,以上三位的作品都弱爆了,最好的应该是南唐冯延巳的《南乡子·细雨湿流光》,特别是“细雨湿流光”句,简直能“摄春草之魂”。(“人知和靖《点绛唇》、圣俞《苏幕遮》、永叔《少年游》三阙为咏春草绝调。不知先有正中‘细雨湿流光’五字,皆能摄春草之魂者也。”)

我们今天就一起来看看,它究竟好在哪里。

南乡子·细雨湿流光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

回首凤楼无限事,茫茫,

鸾镜鸳衾两断肠。

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

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

负你残春泪几行。

——宋·冯延巳

解析

前面说过,咏物诗词最忌讳说出被咏之物,比如咏草,文中不能出现“草”字,而要用“萋萋”、“晴碧”、“长亭”、“远道”、“王孙”等词汇来暗示。这样才能做到“不沾不脱,不即不离”。

可冯延巳这首《南乡子》一开头就是“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直接点出“草字”,是不是犯了大忌?其实,这不是一首专门咏草的词,而是一首闺怨之作,写草不过是为了衬情。

来看全词: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二句,完全一大白话,从心底自然流出来的那种,不经过雕琢与修饰,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这有点像李后主词,即便看起来“粗服乱头”,却“不掩国色”,谁让他的词自带毛嫱、西施的气质呢。

春日细雨霏霏,打湿了万物,看得见的如花草,看不见的如流光。因时光如流水,故称“流光”,时光不可见,而流水可见可感,因此说“细雨湿流光”。人在这种湿漉漉的环境中,心情也很容易潮湿,于是便产生了忧愁与遗憾。词的抒情主体是闺中女子,那么这种愁与恨自然是指离恨,所以下句紧接以“芳草年年与恨长”。在古典诗词中,春草与离恨仿佛是天生的一对,它们同生共长,一起将人推向愁的漩涡中去。

下面几句“回首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女主人公开始回首往事,怎奈往事如烟,一片茫茫,到头来不过徒增惆怅而已。眼前的“鸾镜”、“鸳衾”,均成双成对,而自身形影相吊,对比之下更闲孤独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而时光已流转到黄昏。“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梦中的她克服重重困难,冲破层层阻隔,终于飞到了意中人身旁,可好梦黄粱短,她很快便回到现实,但见杨花落了满床。“杨花”本来就是愁的代名词,如今又落在愁人面前,那情形怎一个愁字了得。

下句“薄幸不来门半掩”,算是明白地点出“恨”的原因:嫁了一个不回家的负心人。她明明知道他不会回来,却还是半掩着门,可谓忠爱缠绵。“斜阳”是时间,也是她当时的心境。

末句“负你残春泪几行”,表面上是说自己半掩门,辜负了这个美丽的春天,因此伤心得流泪;其实,她自己才是那个“残春”。大好青春被无尽的等待消磨殆尽,辜负自己的到底是“薄幸”人还是她自己?

有些读者可能郁闷了:人要为自己而活,没了谁地球一样转,为何非得这么折磨自己?

古代女子没什么社会地位,她们终其一生不过是寻一个“白首不相离”的人,说白了是求个“遇”字,一旦遇人不淑,她们的人生基本就落空了。这是由当时的社会大环境所决定的,因此不能一味地吐槽:诗词中的女子就知道粘着丈夫还整日哭哭啼啼的。

需要补充的是,古代男子实现人生价值也要通过一个“遇”,遇伯乐,遇明君。一旦怀才不遇,他们就有种被抛弃的感觉,类似于弃妇心理。这也是叶嘉莹先生所说的“君臣、父子、夫妇的三纲中,君臣与夫妇的关系更为相像”,所以,我们看到的许多诗词作者是男性,而抒情主体却是怨妇(注: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因此,读者们也不要再留言纠结:冯延巳是男的啊,你为啥说成她?

最后一点关于这首词到底有没有寄托,里面的愁放到作者冯延巳身上,是何种愁?

资料说“冯词写愁的最大特点,是忧愁的不确定性和朦胧性”,“作者所要表现的就是人生中常有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苦闷,抑郁不欢,一种可能已经存在又似乎是即将来临的人生忧患”,“是无法确指的,无法界定的,从而留给读者更大的自由创造联想的空间,有着更大的艺术张力”。(引自:百度百科-冯延巳

那么问题来了,根据你对冯延巳的了解,你认为词中的愁与恨跟什么有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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