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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谜案系列】之重启北伐:后诸葛亮时代的蜀汉鹰鸽攻防战

 laodongjia 2019-05-03
推理未动,逻辑先行


公元234年,五丈原将星陨落,“六出祁山”成为诸葛亮最后的绝唱。此后,蜀汉政权再也没有大规模北伐的战事,直到公元253年,姜维才重启北伐。距诸葛亮逝世,已经整整过去了20年。

  这20年间,除了镇北大将军王平坐镇汉中迎击来犯的曹爽、夏侯玄,蒋琬坐镇汉中筹划出汉水东征上庸,以及姜维曾几次率领“小分队”出击雍州,发动了一些边境骚扰战外,后诸葛亮时代的整整20年,蜀汉都没有再向魏国发动过大规模战役。

  这20年,在罗贯中的《三国演义》中,几乎被完全“删节”,给读者的印象是:姜维继承了诸葛亮的北伐大志,继续书写着可歌可泣的英雄悲歌。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在诸葛亮死时,姜维年方32岁,正值壮年,而到姜维终于可以领军北伐时,他已是一位52岁的老将了。这20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休养生息了整整20年的蜀汉政权,又再度由姜维领衔向魏国发动北伐战争?在《三国志·蜀书·姜维传》中,对于姜维独当一面,正式走向历史舞台的记载是这样的:“十六年春,(费) 卒。夏,(姜)维率数万人出石营,经董亭,围南安……”这里的“十六年”,即蜀汉延熙十六年,亦即公元253年。关键的信息是,费 死了。费春天才死,姜维便于夏天出兵。

  那么,后诸葛亮时代的蜀汉重臣费 ,又是怎么死的呢?据《三国志·蜀书·费 传》,“十六年岁首大会,魏降人郭循在坐, 欢饮沈醉,为循手刃所害。”也就是说,费 死于刺杀。正是因为费 遇刺,姜维出兵才扫平了最终的障碍。

  在后诸葛亮时代的前20年里,费 作为鸽派的代表,一直不主张对曹魏用兵,魏国的降将哪怕是心念故国,又有什么必要刺杀鸽派的费 呢?

  费遇刺与姜维北伐的一前一后,给历史留下了一个新的谜团。费 遇刺,既得利益者并不是曹魏政权,而是蜀汉政权中的鹰派。蜀汉鹰派的领袖是谁?姜维首当其冲。刺杀费 的幕后黑手,我们有理由把姜维锁定为头号嫌疑人。

  但即便把姜维锁定为刺杀费 的头号嫌疑人,送上“历史法庭”,姜维亦会被无罪释放,因为证据不足。姜维虽然有铲除费 的动机,但细究之下,依然是疑点重重,尤其有说不通的地方。仅就蜀汉内部的鹰鸽之争来看,这是一个死结,但若将历史推理的视野放宽,把吴国鹰派诸葛恪以及费 遇刺之前的吴国政坛惊变,作为变量“借”过来,费 血案背后的故事就变得惊心动魄起来了。

  登场的演员除了姜维、诸葛恪之外,或许还有夏侯渊之子夏侯霸,以及南疆战神张嶷和蜀汉政坛的新贵陈祗,当然,刘禅的戏份也会很足。

  01.蒋琬“东征”

  在诸葛亮死后,姜维掌握兵权前,蜀汉政权后主刘禅之下的二把手先后是蒋琬和费祎。为了更好地梳理后诸葛亮时代的前20年,我们有必要把蒋琬、费祎、姜维这三位后诸葛亮时代的蜀汉顶梁柱的活动脉络理清楚。以表列之。

  后诸葛亮时代的第一位掌权者是蒋琬。诸葛亮“密表后主曰:‘臣若不幸,后事宜以嘱琬。’”由此可见,蒋琬是诸葛亮指定的接班人。蒋琬做得相当不错,在丞相逝世后,蜀汉政局得以平稳过渡。

  《三国志·蜀书·蒋琬传》是这么勾勒蒋琬升迁轨迹的,“(诸葛)亮卒,以琬为尚书令,俄而加行都护,假节,领益州刺史,迁大将军,录尚书事,封安阳亭侯。”

  从上表可以看出,蒋琬和费祎都先后任职尚书令,费祎和姜维亦曾共录尚书事,所以,先有必要把“尚书令”和“录尚书事”说清楚。

  尚书令是一种官名,始置于秦朝,本为少府的属官,负责管理少府文书和传达命令,西汉时沿置,官职并不大。西汉成帝时,随着朝廷的政务趋于繁琐,尚书的权力开始日益庞大,实行分曹治事后,尚书令逐渐成为对君主负责一切政令的首脑,但因为并没有脱离少府序列,品级依然不高。东汉章帝时期,“录尚书事”开始成为一种官名,录尚书事代表掌握最高民政实权。诸葛亮亦曾以丞相之名“录尚书事”。一言以蔽之,谁官至录尚书事,谁就等于民政大权在握,而尚书令则是通往录尚书事的必由之路。

  诸葛亮死后的四五年内,蜀汉和曹魏之间并无战事,甚至魏吴之间亦无大规模战事。三国时代,因诸葛亮的陨落,和平了有四五年光阴。短暂的和平之后,蜀汉政权再度开始蠢蠢欲动。

  后主刘禅的第二个年号是“延熙”,熙是“振兴”的意思,结合刘禅的第一个年号——“建兴”来看,延熙的意思应该是希望国运继续兴旺。这一年是公元238年,当年正月,曹魏方面,司马懿带领大军兵伐辽东,意在一举剿灭公孙渊势力。在蜀汉政权看来,魏军主力北上,是一个重启伐魏的大好时机。更何况,此时魏明帝曹叡病危的消息应该也传到了蜀境。

  继承刘备和诸葛亮遗志伐魏的时机终于到了!据《三国志·蜀书·蒋琬传》记载:“延熙元年,诏琬曰:‘寇难未弭,曹叡骄凶,辽东三郡苦其暴虐,遂相纠结,与之离隔。(曹)叡大兴众役,还相攻伐。曩秦之亡,胜、广首难,今有此变,斯乃天时。君其治严,总帅诸军屯住汉中,须吴举动,东西掎角,以乘其衅。’”

  这道诏书的意思是说:时代变了,辽东三郡因为不满曹魏政权的暴政,已经宣布独立,辽东的燕王公孙渊更是被蜀汉政权视为了陈胜吴广之类的人物。在蜀汉政权看来,伐魏的时机到了,蜀汉可以和东吴一起,东西夹击。在这样的时局背景下,大将军蒋琬入驻蜀汉北门户汉中,做好伐魏准备。次年,蒋琬由大将军升职为大司马。

  蒋琬为大司马时,姜维是蒋琬的司马,相当于参谋。蒋琬继承了诸葛亮的伐魏之志,但并没有“萧规曹随”,而是打算重新开辟一条伐魏路线。在蒋琬看来,诸葛亮出秦川,路途艰险,“不若乘水东下,乃多作舟船,欲由汉、沔袭魏兴、上庸。”

  不是由汉中北伐,而是由汉中东征。根据蒋琬的战略部署,如果蜀汉水军沿着汉水、沔水东下,攻克上庸,那么,在东南方即可与吴国夹击魏国的荆州北部,如果继续东北进军,亦可进逼宛洛,这样就绕开了诸葛亮的战略目标雍州和凉州。不过,因为蒋琬旧病复发的原因,这一伐魏计划被耽搁了,只沦为纸上谈兵。

  蒋琬这一“破天荒”的伐魏构思,如果得到吴国支持,由吴军从江陵出兵北伐襄阳,的确可以形成掎角之势。但蜀汉政权内部对蒋琬的“大胆”有所顾虑,“众论咸谓如不克捷,还路甚难,非长策也。”

  这来自成都的讨论基本就给蒋琬的战略定了性,认为这种伐魏战略如果胜了还好,如果失败,退路会很麻烦,“于是遣尚书令费祎、中监军姜维等喻指。”喻指就是开导的意思。姜维和费祎不同,是自蒋琬屯兵汉中时就跟随过来的,可以说是蒋琬战略的讨论者之一,而尚书令费祎是被刘禅从成都派来的。三国志的史书,对蒋琬、费祎、姜维之间的军事战略讨论并未记载,但最终结果是:蒋琬放弃了东征。

  在屯兵汉中的第六个年头,蒋琬向朝廷上书表示了自己在汉中屯兵六年却寸功未立的遗憾,认为虽然魏国强盛,但只要蜀汉和孙吴能够并力,即使不能灭魏,也可以打下魏国的一些城池。但遗憾的是,吴国在这六年间的伐魏亦以失败告终。所以,在与费祎等商量后,蒋琬放弃了东征计划,决定还是沿用诸葛亮的北伐战略,攻打凉州。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蒋琬屯兵汉中时期,蜀汉并无大规模伐魏的战役,但姜维曾多次率领偏军西入,对魏进行了一些骚扰战。蒋琬修正了战略,表荐姜维为凉州刺史,让其西进凉州,如果姜维西征顺利,蒋琬的大军就作为后续力量支援。同时,蒋琬看中了战略要地涪县,这里水路交通发达,可灵活面对各种战局。所以,蒋琬从汉中往涪县。三年后的延熙九年,蒋琬病故于此。

  纵观后诸葛亮时代的蒋琬掌兵,虽有伐魏之志,但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并未与魏国发生真正的大规模交战。蒋琬掌权的时代,对于蜀汉政权而言,是和平的10余年。蒋琬的接班人费祎,则比蒋琬更加保守,是不折不扣的鸽派领袖。

  在蒋琬时代,姜维和费祎有无矛盾呢?从史书记载看不出来。但前表显示,姜维在延熙五年,便督偏军从汉中还往涪县,比蒋琬至此早了一年。这是一个细节,其中的转折点,就是费祎。据《三国志·蜀书·后主传》:“(延熙)四年冬十月,尚书令费祎至汉中,与蒋琬咨论事计,岁尽还。五年春正月,监军姜维督偏军,自汉中还屯涪县。六年冬十月,大司马蒋琬自汉中还,往涪。”

  也就是说,费祎抵达汉中后,蒋琬才彻底放弃了自己的东征战略。先让姜维还屯涪县,自己后一年才到。而在此之前,费祎已经回成都复命去了。费祎在蒋琬东征战略的破产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这里埋下伏笔不谈,在本文的最后,我们再重新点出。

  02.费祎遇刺

  延熙六年,费祎从尚书令升为大将军,还没上任多久,魏国就发动了伐蜀战争,魏国的大将军曹爽和征西将军夏侯玄进兵汉中。姜维、蒋琬先后离开汉中后,汉中的守将是镇北大将军王平。王平在兴势据敌,大将军费祎从成都出发,蒋琬等屯住涪县的大军为后续挺近,但费祎还未到汉中时,曹爽就战败撤军了。

  费祎和蒋琬不同的是,蒋琬虽并未真正意义上伐魏,但尚有战略蓝图,费祎则没有。

  必须注意的是,裴松之在补注《三国志》时,在陈寿写到蒋琬之死处,补充了一则来自《魏略》的史料:“琬卒,(刘)禅乃自摄国事。”

  蒋琬死于延熙九年,蒋琬死后,蜀汉政权的二把手自然是官职仅次于大司马的大将军费祎。但第二年,刘禅就提拔姜维为卫将军,与费祎共录尚书事。卫将军是个什么官呢?简单地说,在东汉-三国时代,大将军依然是最大的将军,往下是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再往下就是卫将军了,刘备时代,蜀汉的马超和张飞分列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

  蒋琬死后,大将军是费祎,骠骑将军一度是胡济,车骑将军是邓芝(邓芝逝后,夏侯霸接任),再往下就是卫将军姜维。不过,大将军之职在三公之上,而卫将军在三公之下——尽管经过刘禅提拔,姜维已经和费祎共录尚书事了。

  姜维伐魏,继承了修订版的蒋琬伐魏蓝图,但均“不克而还”,陈寿将矛头指向了费祎。据《三国志·蜀书·姜维传》:“(姜)维自以练西方风俗,兼负其才武,欲诱诸羌、胡以为羽翼,谓自陇以西可断而有也。每欲兴军大举,费祎常裁制不从,与其兵不过万人。”

  这么短短一句话,费祎为鸽派,姜维为鹰派的格局就已跃然纸上。官大一级压死人,姜维要打,费祎也不拦着,但总是不让姜维打得尽兴,首先在兵力上就不让姜维痛快。

  从赴汉中劝阻蒋琬东征开始,费祎就一直以鸽派的面目出现于蜀汉政坛。费祎阻止蒋琬东征,裁制姜维西征也有自己的理由。东晋史学家习凿齿在其所著的《汉晋春秋》中收录了费祎的理由。费祎对姜维说:“吾等不如丞相亦已远矣;丞相犹不能定中夏,况吾等乎!且不如保国治民,敬守社稷,如其功业,以俟能者,无以为希冀徼幸而决成败于一举。若不如志,悔之无及。”

  费祎很谦虚,认为自己远远不如诸葛亮,只能等待新的“能者”出现。费祎在认为自己远远不如诸葛亮时,用了“吾等”一词,意思就是说姜维和他一样,都不如诸葛亮,所以目前不能伐魏,只能等。

  哪怕姜维“自以练西方风俗,兼负其才武”,费祎也不认为姜维能竟诸葛亮之志。姜维两次西征受掣肘,蜀汉政权的两位实力派人物的矛盾终于白热化!

  延熙十六年,岁首大会,魏国降将郭循刺杀费祎。在蜀汉政权的鸽派代表费祎遇刺后,鹰派领袖姜维才开始真正登上属于他的历史舞台,蜀汉政权对曹魏的连年北伐在沉寂20年后终于再次拉开了序幕。

  ——郭循是谁?

  03.真假郭循

  关于费祎遇刺,《三国志·蜀书·费祎传》中的记载非常简略:“十六年岁首大会,魏降人郭循在坐,(费)祎欢饮沉醉,为循手刃所害,谥曰敬侯。”《三国志·蜀书·后主传》的记载则是:“十六年春正月,大将军费祎为魏降人郭循所杀于汉寿。”

  关于费祎遇刺在《三国志·蜀书》中还有一段,出自《张嶷传》,“嶷初见费祎为大将军,恣性泛爱,待信新附太过,嶷书戒之曰:‘昔岑彭率师,来歙杖节,咸见害于刺客,今明将军位尊权重,宜鉴前事,少以为警。’后果为魏降人郭脩所害。”

  《费祎传》和《后主传》写的是郭循,《张嶷传》写的是“郭脩”,在《三国志·魏书·三少帝纪》中写的依然是“郭脩”。“循”和“脩”,在汉隶属中字形相近,但《三国志》为陈寿所著,即使是字形相近,在描述同样的事件时,陈寿理论上应该不会把同一个人的名字写错,我们有理由怀疑,郭循和郭脩是同一个人,“降”后改了名字,在魏时叫郭脩,在蜀汉时叫郭循。故在下文中,除了引文外,统一使用郭循这个名字。

  在《三国志·魏书》中,曹芳朝廷还特意为郭循下了一道诏书。“八月,诏曰:‘故中郎西平郭脩,砥节砺行,秉心不回。乃者蜀将姜维寇钞脩郡,为所执略。往岁伪大将军费祎驱率群众……道经汉寿,请会众宾,脩于广坐之中手刃击,勇过聂政,功逾介子,可谓杀身成仁,释生取义者矣。……’”尔后,对郭循进行了追封。另据《魏氏春秋》,“(郭)脩字孝先,素有业行,著名西州。姜维劫之,脩不为屈。刘禅以为左将军……”

  结合上述史料,可以还原一下郭循的轨迹。郭循活跃在魏国凉州西平一带,有些名望,官职是中郎。然后姜维的偏军骚扰了西平,并在战斗中擒住了郭循。为了安抚降将,刘禅让郭循官职直升,从中郎将摇身一变,成为左将军。

  将军的官职大小依次是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右将军。当时费祎是大将军,夏侯霸是车骑将军,姜维是卫将军,郭循以“新降将”的身份成为左将军,可见刘禅对其重视程度。

  姜维、夏侯霸和郭循都是魏国降将,但有本质的不同,姜维早在20多岁时就归降蜀汉,后诸葛亮时代的20年都为蜀汉政权效力,是一步步爬上来的,属于蜀汉政权自己培养的人才;夏侯霸是名将夏侯渊之子,在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后,因担心受到迫害故而亡命蜀汉,而且夏侯霸和刘禅多少有些亲戚关系,其堂妹是张飞之妻,所生的两个女儿先后被刘禅立为皇后,所以邓芝死后,夏侯霸接过了车骑将军的职位;至于郭循,尽管有些名望,但并非家世显赫,能在极短时间里成为左将军,更多的是蜀汉政权的一种态度。

  与姜维同一时期降于蜀汉的天水旧臣还有梁绪和尹赏。在魏国天水太守马遵的麾下,姜维是中郎,梁绪是功曹,尹赏是主簿。后来姜维在蜀汉平步青云,梁绪和尹赏混得也不差,前者生前官至大鸿胪,后者生前官至执金吾。这也是蜀汉政权对魏降人的一种态度。

  延熙十六年岁首,大将军费祎设宴,郭循在宴会中,趁着费祎“欢饮沉醉”,将其刺杀。魏国在当年八月的诏书追封显示,郭循在刺杀费祎后,自己也没能逃走,否则便不会有“故中郎”之说。

  作案需要动机,郭循是否有刺杀费祎的动机呢?按理说,郭循若有意杀身成仁,便不该归降,其子嗣仍在魏国。从魏国诏书可知,郭循刺杀费祎的消息传来后,魏帝 “追封脩为长乐乡侯,食邑千户,谥曰威侯;子袭爵,加拜奉车都尉,赐银千鉼,绢千匹”。

  对郭循而言,即使“身在汉营心在魏”,也没有必要与费祎同归于尽,刺杀费祎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刺杀蜀汉二把手,而且是在公众场合刺杀,只有死路一条。

  鸽派领袖费祎采用的国策是防御性的国策,费祎主政期间,蜀汉并无大规模向魏用兵的意图,即使是鹰派的姜维请战,费祎也处处掣肘。刺杀费祎后,既得利益者只会是与费祎“共录尚书事”的姜维,这一点郭循不可能不知道。如果郭循是个“爱国者”,就不应该刺杀费祎,从而把鹰派姜维推上前台。

  所以说,郭循刺杀费祎的动机并不充分。何况郭循当时的身份已经是左将军,在蜀汉政坛初步建立了自己的地位,只要有机会,理应能爬得更高,这相比在推行九品中正制的魏国仕官,要少奋斗好几十年。郭循何苦要做一个像聂政一样的刺客呢?

  所以说,最有动机刺杀费祎的,就是姜维,只要费祎死了,姜维用兵就可以不再受限。果然,费祎尸骨未寒,姜维就发动了诸葛亮死后20年,蜀汉对魏的最大规模用兵。

  一个必须要解开的秘密是,郭循是哪一年归顺蜀汉的?《三国志》并无年份记载,但《资治通鉴》有,据《资治通鉴·嘉平四年》:“汉姜维寇西平,获中郎将郭循。”嘉平四年,即公元252年,亦即蜀汉的延熙十五年。

  这一年,大将军费祎被允许开府治事。次年,费祎遇刺。郭循是姜维带回来的人!更有意思的是,延熙十五年姜维入寇西平,在《后主传》和《姜维传》中均无记载,在费祎掌权时代,姜维的边境骚扰战只记载了两次(见前表),一次是延熙十二年,一次是延熙十三年。

  如果真正的郭循早已身死,而刺杀费祎的“郭循”是姜维的死士呢?说得通!据《傅子》:“(姜)维为人好立功名,阴养死士,不脩布衣之业。”“阴养死士”四个字说明,姜维手下养了一批为其卖命的人。在西平的骚扰战中,姜维擒获了郭循,他有能力把真假郭循掉包。

  早在延熙十二年、十三年的两次小规模伐魏时,姜维就吃够了费祎的苦头,只有除掉他,姜维的出兵才扫平障碍。

  所以说,我们并不认为真正的魏降人郭循有刺杀费祎的动机,动机姜维才有。同时,姜维有能力安排这一场刺杀血案,只要用手下的死士冒充郭循至蜀为官即可。

  04.刘禅立场

  虽然说姜维是第一嫌疑人,有充足的作案时间和动机,但真正的元凶就一定是他吗?还有一些疑点需要扫清。

  第一,郭循的刺杀目标究竟是谁,如果想死得轰轰烈烈,留名青史,刺杀刘禅肯定比刺杀费祎更壮烈,更“恐怖主义”。第二,作为蜀汉政坛的二把手,费祎之死对于魏、蜀、吴三国而言,都是一件重大的国际新闻,蜀汉之主刘禅对此案的态度如何?第三,姜维凭什么认为,费祎死后,刘禅就会让鹰派势力抬头,而不是换一个新的鸽派领袖,继续奉行费祎的防御性国策?

  下面分而述之。

  在魏国的史料中,郭循是有刺杀刘禅的计划的。据《魏氏春秋》,“姜维劫之,脩不为屈。刘禅以为左将军,脩欲刺禅而不得亲近,每因庆贺,且拜且前,为禅左右所遏,事辄不克,故杀也。”

  这段史料是说,郭循被俘后,一开始并不屈服,即使刘禅为了安抚人心,封他做了左将军,他也不为所动,还想着刺杀刘禅。只不过因为戒备森严,每次想接近刘禅时,都被刘禅的侍卫喝退,所以退而求其次,刺杀了费祎。

  关于这段史料的真伪,补注《三国志》的裴松之也提出了疑问,在他看来,做一个像聂政、介子一样的刺客,一定得有自己的道理,要么是为了报恩,要么是出于利益,虽然当时魏国和蜀汉是敌对国,但并没有灭国以至于家破人亡的深仇,同时郭循在魏国的食禄也不高,仅仅是个中郎将,在蜀汉却是左将军,犯不着。裴松之还认为刘禅是“凡下之主”,费祎是“中才之相”,刺杀了二人中的随便哪一个,都不影响魏和蜀汉的政治关系。刺杀刘禅和费祎,既没有利,也没有义。

  从另一方面来说,就算郭循拎不清,脑袋短路,偏想刺杀刘禅,那么,在一次次地图谋不轨后,郭循的目的就应该已经暴露了。一定会被刘禅拿下审问,进而正法,怎么可能刺杀刘禅未遂后,还有机会刺杀费祎呢?

  所以,《魏氏春秋》的描述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溢美之词,毕竟魏国的诏书中已经给郭循案定了性,认为是大功一件。为了神化郭循的“义举”和“壮胆”,给郭循在蜀活动增添了“政治正确”的属性。第二种可能则是此消息是蜀汉自己放出来的,费祎死了就死了吧,总比皇帝被刺杀要好。

  第二个问题是,费祎死后蜀汉政坛发生了什么?前文已述,在《三国志·蜀书·后主传》的记载中,仅有春正月费祎遇刺,紧接着就是姜维在夏四月伐兵,并没有关于费祎死后鸽派和鹰派论战的记载。

  虽然诸葛亮死后,刘禅未再设丞相,蒋琬死后,未再设大司马,但作为开府的大将军,费祎之死理应是头条新闻,但蜀汉政权看上去依然很平稳。鹰派的姜维策动了诸葛亮死后20年最大规模的北伐,此后连年北伐。

  第三个问题是紧接着第二个问题来的,费祎死后,姜维并非第一时间接任了大将军之职,直到费祎死后的第三年,即延熙十九年春,姜维才进位大将军。

  对于鹰派人物姜维登上历史舞台的巅峰,主导了一系列北伐战争,蜀汉政坛内部的鸽派还是持有意见的,而且意见相当大。比如张翼、谯周、诸葛瞻和董厥。

  据《三国志·蜀书·张翼传》:“(延熙)十八年,(张翼)与卫将军姜维还成都,维议复出军,唯翼廷争,以为国小民劳,不宜黩武。”据《三国志·蜀书·谯周传》:“于是军旅数出,百姓凋萃,周与尚书令陈祗论其利害,退而书之,谓之《仇国论》。”孙盛的《异同记》也交代了后费祎时代的姜维政敌——诸葛瞻与董厥:“瞻、厥等以(姜)维好战无功,国内疲弊,宜表后主,召还为益州刺史,夺其兵权;蜀长老犹有瞻表以阎宇代维故事。”

  但是,任何廷论、上书,都阻挡不了姜维的北伐之志。从延熙十六年夏北伐开始,在之后五年内,姜维没有一年不出兵。但姜维北伐与诸葛亮不同,诸葛亮是军权政权一把抓,当时刘禅尚幼,国事一切有赖于诸葛亮。但蒋琬死后,刘禅就已经开始自摄国事了。有人支持出征,有人反对出征,最终拍板的不可能是姜维,也不可能是张翼谯周诸葛瞻董厥之类,而必须是刘禅。

  从姜维连续五年用兵来看,刘禅是支持鹰派的,与鸽派的谯周站在对立面的是鹰派的陈祗。陈祗这个人有必要一提。陈祗是蜀汉故司徒许靖的外孙,被费祎提拔任用。延熙十四年,尚书令吕乂卒,陈祗接替吕乂成为尚书令,掌管蜀汉政务大权。

  《三国志·蜀书》对陈祗的描述是:“大将军姜维虽班在祗上,常率众在外,希亲朝政。祗上承主旨,下接阉竖,深见信爱,权重于维。”陈祗死时,“后主痛惜,发言流涕”。说明在后费祎时代,陈祗才是刘禅最宠爱的大臣,虽然官职仅仅是尚书令和镇军将军,但“权重于姜维”。姜维领兵在外,谯周表示反对,与之论战的是陈祗。

  上述引用《张翼传》的文字,“唯翼廷争”的“唯”很重要,这说明殿堂之上只有张翼反对出兵。这表明蜀汉群臣反对姜维出兵也无济于事。

  这些史料糅合在一起,可以得出结论,刘禅的立场是站在鹰派姜维这一方的。

  再回到第二个问题,就不难解释了,刘禅不愿意过分追究、喧嚷费祎之死,是因为刘禅的态度对鹰派、鸽派的立场,已经有了明显的转变。费祎死后,姜维可以尽情出兵。

  所以,即使姜维是策划刺杀费祎的幕后黑手,这件事刘禅或许也是支持的,甚至有可能是在他的安排下完成的。

  回答完上述三个问题,新的问题就来了,刘禅有什么动机除掉费祎?费祎除了是大将军外,更是刘禅的亲家。费祎次子费恭,显名当世,娶了刘禅的女儿,不过早卒;费祎的长女更是配了刘禅钦点的太子刘,为太子妃,一旦刘禅驾崩,蜀汉的第三代皇帝就是刘,费祎的女儿就是皇后,费祎就是国丈。更何况,早在刘禅被刘备立为太子时,费祎就是刘禅的太子舍人。所以,刘禅有必要清理费祎吗?这是一个推理的盲点。

  即使刘禅的国策由保守转为激进,由反战变为主战,只要自己执意坚持,费祎也必须转变立场。刘禅有什么理由让费祎非死不可呢?

  刘禅不一定是拍案决定刺杀费祎的最终决策者,但逃不开对此事睁一只闭一只眼的态度。只有刘禅态度暧昧,才可以让费祎被刺案不了了之。刺客已经锁定是郭循,这桩刺杀朝廷命官的血案如果深究下去,就会调查到姜维身上,比如,姜维是怎么把郭循擒获的,目击者是谁?等等。官司缠身的姜维又怎么会在费祎死后短短三个月就兴师北伐?

  所以,要解开这个谜题,就必须弄清楚,刘禅的立场为什么转变为支持北伐?

  刘禅登基时年仅17岁,一切有赖于刘备的托孤大臣诸葛亮,但娃娃皇帝也终有长大的一天。魏帝曹芳,继位时尚幼,但其长大后终于还是不愿让司马师把控朝政;吴帝孙亮,继位时亦尚幼,但其长大后亦不愿让孙把控朝政。

  刘禅亦如此,蜀汉姓刘,不姓诸葛。诸葛亮死时,刘禅已经27岁,早已成年。从诸葛亮死后蜀汉不再设丞相一职就可以看出,刘禅已经逐渐有了“夺权”的念头,所以蒋琬终其一生也只做了大司马,未及相位。蒋琬死后,刘禅开始自摄国事,那一年,刘禅39岁。二把手的官越做越“小”,第一个二把手是诸葛亮,他是丞相,第二个二把手是蒋琬,他是大司马,第三个二把手是费祎,他只是大将军。费祎死后三年,姜维成了大将军,但姜维的实权还不如费祎,在刘禅身边还有自己提拔的陈祗,也“权重于维”。

  史书、《三国演义》以及口口相传中,刘禅因为“乐不思蜀”以及亲信宦官黄皓,常常被认为是一个昏庸的皇帝,所以成了“扶不起的阿斗”。但历史上真实的刘禅却未必如此,皇帝身居内宫,很多事依赖宦官,宠信宦官,并不是衡量一个皇帝是英明还是昏庸的唯一标准,亲信官宦,在历史上更不是刘禅开的先河。

  刘禅谈不上是一位英明的皇帝,但坐稳帝位四十年,不被废掉,也是一种本事,至少,刘禅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但是从刘禅不断弱化“二把手”的权力来看,刘禅对权术之道是有自己理解的,并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皇帝。

  在“分权”方面,刘禅做得相当不错。延熙六年,因为大司马蒋琬的病情,费祎升职为大将军,同时录尚书事,费祎正式取代蒋琬将军、政大权集于一身,蒋琬这个大司马只剩下一个“虚职”。延熙九年,蒋琬死后,刘禅大力提拔姜维,升职为卫将军,与费祎共录尚书事,分了费祎的权。

  “分权”的人事管理办法,随着刘禅年龄的增长越发成熟,刘禅逐渐地开始实施了“一官二任”的新尝试。诸葛亮之子诸葛瞻,后来接下了姜维升职大将军后留下的卫将军的位子,但刘禅没有让诸葛瞻独自录尚书事,而是让董厥与诸葛瞻“并平尚书事”。刘禅当政至蜀灭亡前,有名可考的车骑将军先后是吴壹、邓芝、夏侯霸,而夏侯霸之后,连车骑将军也被刘禅一分为二,张翼为左车骑将军,廖化为右车骑将军。

  这些历史的细节,都表明,刘禅自从亲自摄政以来,就不愿意再出现第二个诸葛亮,不愿意让任何一个官员独揽大权,蜀汉的天下是自己的,自己才是天子。谁想成为第二个诸葛亮,谁就是摸了刘禅的老虎屁股。

  费祎摸了刘禅的老虎屁股吗?摸了!

  《三国志·蜀书·费祎传》中有一则易被忽视的信息:“(延熙)十四年夏,(费)祎还成都,成都望气者云都邑无宰相位,故冬复往汉寿。”“望气”是一个风水术语,望气者通过风云的变化,做出凶吉的预测。费祎是延熙十一年出屯汉中的,三四年后回了成都,被风水先生“指点”了一番后就离开了成都,去了汉寿。

  费祎作为蜀汉政坛的二把手,一不待在前线,二不待在首都,却去了汉寿。这是为什么?因为“都邑无宰相位”。这六个字非常关键,只有费祎问询了自己有没有宰相的“命”,才会被回答“无”,有问才有答!这说明费祎是有计划进阶为相的!

  没有丞相的命就没有吧,费祎又为何要离开刘禅的身边,“往汉寿”而去呢?很显然,这是刘禅的旨意,刘禅不愿意让费祎继续待在身边,但也不愿意再让费祎回到汉中前线执掌兵权,就把费祎派往了汉寿。延熙十五年,刘禅允许费祎以大将军的身份开府治事。又一年,费祎在汉寿被郭循刺杀。

  所以说,刘禅没有让费祎必死的理由,却有了不爽他的先兆。这样一来,费祎遇刺,对刘禅而言就不再是一件揪心的事了。刘禅钦点的尚书令陈祗死时,“后主痛惜,发言流涕”,但费祎遇刺时刘禅有悲痛么?至少史书没有记载。

  费祎遇刺这么重大的“国际头条新闻”,史书就“轻描淡写”了一下,这桩有关蜀汉政权对魏战略的重要转折,就像轻风翻书一般,翻篇了。

  费祎有可能触及了刘禅的底线,这个问题找到了史料的支撑,但刘禅对魏国策的转变,又缘何而起呢?就算刘禅策划了刺杀费祎事件,或者刘禅巴不得有人除掉费祎,但如果刘禅不支持姜维伐魏,那大可以寻找一个费祎的接班人,寻找一个比费祎更听话的接班人,继续采取防御性国策便是。究竟是什么导致了刘禅立场的转变呢?

  只从蜀汉政权内部来推理,我们很难得出结论,但把思考的舞台转向东方遥远的吴国,我们的线索就多了起来。

  05.吴国鹰派

  在把推理的舞台放在吴国前,我们有必要把费祎遇刺的时间轴及期间的吴蜀关系重新梳理一遍,并把吴国大将军诸葛恪的活动轨迹加进去(见表)。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这是宋朝词人辛弃疾所写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的下阕,“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写的是孙权,但那是孙权年少时。自公元241年,孙权兵分四路伐魏战败后,至252年孙权驾崩,整整十年,吴国都与蜀国一般,未再发动大规模对魏作战。

  陆逊死后,诸葛恪迁为大将军,假节,驻武昌,代替陆逊领荆州事。孙权病重时,将诸葛恪召回,以大将军领太子太傅,诸葛恪成为孙权的头号托孤大臣。孙权逝后,幼帝孙亮继位,拜诸葛恪为太傅。

  魏国欺负孙权新逝,幼帝尚弱,便发动了侵吴战争,吴国众将在诸葛恪的指挥下,取得了东兴大捷,这一战,魏军“死者数万”。尝到甜头的诸葛恪开始筹划大规模伐魏,甚至可以说,心高气傲的诸葛恪在掌握实权后,就已经有了伐魏之志,哪怕没有被动防御的东兴大捷,诸葛恪伐魏的计划也不会改变。

  对于魏国和吴国的国力对比,诸葛恪是清楚的,诸葛恪知道,只有蜀和吴联动,东西并举,才能让北伐有胜利的希望。公元241年,孙权四路伐魏战败,原因有很多,但蜀国的大将军蒋琬在汉中屯兵不动,也是原因之一,这其间的利害关系,并不是“新兵”的诸葛恪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但是,蜀国的实权在费祎手上,费祎比蒋琬更保守,是更典型的鸽派,如果费祎依然不出兵,诸葛恪伐魏的气势和战斗力就都会削弱一半。在外交上,诸葛恪必须做文章。

  晋时的常璩在其《华阳国志·刘后主志》中是这么记载延熙十五年的。“吴主孙权薨,子(孙)亮立,来赴,吊之如古义也。”这一年的蜀汉政坛,大将军费祎当国,卫将军姜维分任军政,尚书令吕乂分管民政,同年吕乂死了,新一任的尚书令是陈祗。

  借着孙权驾崩的吴蜀外交往来,吴国方面接见蜀国使者的不可能是年仅10岁的娃娃皇帝孙亮,必然是二把手诸葛恪。在外交往来中,诸葛恪必然向蜀汉政权的高层阐明了吴国的伐魏之志。这一大志,和刘禅达成了一致意见。

  孙亮继位时,年方10岁,这或许会让45岁的刘禅想起了自己刚刚登基时的光阴。吴国的政治班底发生了洗牌,对魏战争沉寂了10年,由鹰派领袖诸葛恪决定重新拉开序幕。那么,对魏战争沉寂了20年的蜀汉,是不是也该有所作为了呢?诸葛恪极有可能唤醒了刘禅血液中的豪情壮志,这笔“生意”,成交!

  蜀延熙十六年,吴建兴二年的春天,诸葛恪筹划出兵,派出司马李衡往蜀游说姜维,希望姜维共同举兵,这才有了姜维的四月出兵。据《汉晋春秋》记载,李衡是这么对姜维说的:“古人有言,圣人不能为时,时至亦不可失也。今敌政在私门,外内猜隔,兵挫于外,而民怨于内,自曹操以来,彼之亡形未有如今者也。若大举伐之,使吴攻其东,汉入其西,彼救西则东虚,重东则西轻,以练实之军,乘虚轻之敌,破之必矣。”对此,姜维“从之”。

  再度联合北伐大幕的开启,由诸葛恪主导,但诸葛恪派出的使者不是去说服刘禅,而是姜维,这说明得到了刘禅的默许。这不可能是诸葛恪第一次使蜀策动联合伐魏,在之前应已通过外交与刘禅达成了政治大方向的共识。派使者去见姜维,只是商谈细节问题,比如约定出兵时间等。

  所以说,依据前表,结合孙权驾崩的时间节点,就可以推论出是吴国鹰派的抬头,策动了姜维的联合北伐。这一切只有在孙权死后才得以实施。至于诸葛恪是如何说服刘禅转换国策的,已经不重要了。

  还有一点不可不察的是,费祎之死,对于蜀汉政坛而言,姜维并非唯一的既得利益者,还有陈祗!费祎把尚书令的位子让出来后,董允接任,董允死后,吕乂接班。孙权驾崩同年,吕乂也死了,蜀汉政坛的新一任尚书令是陈祗。

  只有费祎死了,陈祗才有可能从尚书令变成录尚书事,由此,姜维分管军政,陈祗分管民政。与姜维一样,陈祗亦是费祎之死的既得利益者。

  虽然史书并没有记载姜维与陈祗的私交,但姜维领兵作战,蜀汉朝中元老谯周继承了鸽派的衣钵表示反对时,陈祗站了出来与谯周力辩。陈祗是姜维最可靠的“盟友”。所以,如果给费祎之死的幕后黑手列一串嫌疑人名单的话,具有重大嫌疑的亦少不了陈祗。

  至此,大致可以还原出一个有可能的、隐藏于历史夹缝中的恐怖故事:延熙十四年,孙权病危,吴国鹰派诸葛恪走上了历史舞台的巅峰,准备重启伐魏,为了寻求蜀国的支持,诸葛恪在孙权逝后,说服了姜维和陈祗,但最重要的是说动了刘禅。同年,从汉中回到成都的费祎有了称相的企图,此举激怒了刘禅,加上诸葛恪的唆使,刘禅有了除掉费祎的念头,并扶植真正的自己人——陈祗上位,所以支开了费祎,让他离开成都去了汉寿;延熙十五年,姜维出西平,打了一场没有被《三国志》记载的魏国边境骚扰战,并在战斗中擒获了郭循,但这可能是刘禅的授意;真正的郭循早已经战死沙场,被刘禅提拔至左将军的郭循只是姜维的死士,刘禅同意让费祎开府,只是为了用工作拖住费祎,不让他再度离开四川盆地的腹地回到“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汉中北门户;延熙十六年岁首,费祎在汉寿召开岁首大会,凭着左将军的身份,死士“郭循”有资格参会,并在年会中刺杀了费祎。费祎之死,对刘禅、姜维、陈祗都有好处:对于刘禅而言,大权历经诸葛亮-蒋琬-费祎三臣后,重新收回到自己手中;对于姜维而言,北伐战略可以继续推进;而陈祗则接掌了最大的胜利果实,将蜀汉的民政大权纳入囊中。

  所以说,看似是蜀汉历史上最大谜团的费祎遇刺血案,经过上述推理,就说得通了。

  费祎之死,拉开了吴蜀重启北伐大业的序幕,但准确地说,并不是费祎之死,而是孙权之死。在诸葛亮时代,费祎是出使吴国最多的蜀汉使臣,深得孙权喜爱,孙权死后,除掉费祎,自然便成了诸葛恪有动力去促成的一件事。

  如果给“刺杀费祎”的“共犯”列出一个“黑名单”的话,仅仅只有刘禅、姜维、陈祗、诸葛恪四人吗?未必,可能还得再加上两人:张嶷和夏侯霸。

  06.“先知”张嶷

  之所以要把费祎之死和诸葛恪联系在一起,有一个关键的人物不可忽视——张嶷。

  上文我们引用史料时,已经提及过,张嶷曾经提醒费祎要提防刺客,不宜和降将走得太近。张嶷一语成谶,他为什么准到哭?

  “先知”张嶷并非只预言了费祎被魏降人郭循刺杀,另有一件。在诸葛恪兴兵伐魏前,张嶷曾致书诸葛瞻,希望诸葛瞻劝阻诸葛恪伐兵。《三国志·蜀书·张嶷传》全文记载了这封《与诸葛瞻书》:“东主初崩,帝实幼弱,太傅受寄讬之重,亦何容易!亲以周公之才,犹有管、蔡流言之变,霍光受任,亦有燕、盖、上官逆乱之谋,赖成、昭之明,以免斯难耳。昔每闻东主杀生赏罚,不任下人,又今以垂没之命,卒召太傅,属以后事,诚实可虑。加吴、楚剽急,乃昔所记,而太傅离少主,履敌庭,恐非良计长算之术也。虽云东家纲纪肃然,上下辑睦,百有一失,非明者之虑邪?取古则今,今则古也,自非郎君进忠言于太傅,谁复有尽言者也!旋军广农,务行德惠,数年之中,东西并举,实为不晚,原深采察。”

  陈寿在收录了这封书信后,又补充了一句:“(诸葛)恪竟以此灭族。(张)嶷识见多如是类。”收录《与诸葛瞻书》的史料,陈寿是为了衬托张嶷很有见识,但这则史料在本文中不这么用。

  诸葛瞻是诸葛亮之子,诸葛恪是诸葛瑾之子,而诸葛瑾是诸葛亮之兄,即诸葛恪是诸葛瞻的堂兄,所以张嶷才认为“自非郎君进忠言于太傅,谁复有尽言者也!”张嶷和诸葛恪并无交情,吴国伐兵,亦不干张嶷的事,诸葛恪北伐,蜀汉响应,才是张嶷所担忧的。在张嶷看来,目前并非吴蜀联并伐魏的最佳时机,应该“旋军广农,务行德惠,数年之中,东西并举,实为不晚”。

  吴大将军、太傅诸葛恪只是吴臣,并不指挥蜀汉的战力,能拍案蜀汉伐兵的,看上去是卫将军姜维,但真正拍板的,还是刘禅。张嶷必然是知道参与诸葛恪的联合北伐计划是刘禅的旨意,自己去劝说刘禅说不动,才想到诸葛瞻。

  后费祎时代,能同时在刘禅和诸葛恪面前说得上话,如果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只能是诸葛瞻。一方面,诸葛瞻是诸葛恪的堂弟,但对于刘禅而言,诸葛瞻也是亲家。在17岁那年,诸葛瞻娶了刘禅的女儿,和费祎的次子费恭一样,都是蜀汉的驸马爷。

  张嶷致书诸葛瞻希望劝阻诸葛恪的时间节点,是诸葛恪取得了东兴防御战的大胜后,开启北伐合肥新城前,所以只要诸葛瞻能够劝服诸葛恪暂缓伐兵,刘禅和姜维也就好说了。

  结合张嶷“先知”了诸葛恪会大举伐魏以及事先提醒费祎严防刺客这两件事来看,我们只能说:张嶷知道得太多了!张嶷不是算命先生,能把两则预言同时算得“准到哭”,我们就有理由怀疑张嶷是一个知情人士,甚至是诸葛恪联蜀伐魏,甚至联手做掉费祎的策划者之一。但张嶷从蜀汉社稷的角度考虑,不愿意深度卷入这起政治阴谋。

  关于郭循的身份,如果按照前文的推理,是姜维的死士“冒充”的,那么在蜀汉政界,必然瞒不过一个人的眼睛,那就是夏侯霸。

  公元249年,夏侯霸因曹爽被司马懿诛杀而亡命蜀汉。在此之前,夏侯霸一直活跃在西部战线,并多次和姜维交手。即使和郭循素未谋面,夏侯霸无法看出真假,但也能做到一问便知,更何况夏侯霸是蜀汉的车骑将军,郭循是左将军,官职都不小,总有机会会面的,而且同为魏国降将,同在蜀汉被重用,两人有机会遇上定会把酒言欢,好好叙叙旧。如果郭循是假的,很多问题就会一问三不知,夏侯霸完全可以察觉。

  所以,夏侯霸应该也是费祎遇刺血案的知情人士,否则,假郭循必然逃不过夏侯霸的火眼金睛。

  夏侯霸和张嶷有无交集呢?有!陈寿在其另一部著作《益部耆旧传》中说了一则张嶷和夏侯霸的小故事:“时车骑将军夏侯霸谓嶷曰:‘虽与足下疏阔,然讬心如旧,宜明此意。’嶷答曰:‘仆未知子,子未知我,大道在彼,何云讬心乎!原三年之后徐陈斯言。’有识之士以为美谈。”

  夏侯霸曾主动攀交张嶷,说虽然我和你不熟,但愿意成为“托心之交”。张嶷却非常能装,你和我不熟,我和你也不熟,何必呢?能不能成为小伙伴,三年后再说吧。

  在《三国志·蜀书·张嶷传》中,陈寿是这么刻画张嶷的:“放荡少礼,人亦以此讥焉”。为什么夏侯霸攀交的对象不是张翼,不是廖化,不是谯周,而是张嶷呢?我们有理由怀疑,张嶷和夏侯霸一样,都是刘禅在转变对魏国策时,托出联吴伐魏计划的人,夏侯霸知道了张嶷也是“自己人”后,才试图去“搞基”。

  可惜,张嶷并不是铁打的盟友,刘禅、姜维、陈祗、诸葛恪、夏侯霸的策划是一回事,张嶷可能也被刘禅拉了进来,但并没有表态,或者根本就是对魏国策转变的政治异见者,所以夏侯霸碰了个钉子。

  长期镇守南疆的张嶷有可能也是刘禅的心腹吗?至少陈寿在《益部耆旧传》中点明了刘禅对张嶷的态度——“后主深崇之”。

  张嶷死得很壮烈,因为风湿,已经行动不便,连走路都得拄着拐杖,但在延熙十八年的姜维北伐中,仍把张嶷带上了。在全军撤退时,留下张嶷在狄道殿后拖延时间,最终张嶷与魏国的追将徐质交战,死于战场。如果是殿后,姜维完全可以委派一名年富力强的战力,何必要派重病在身的张嶷呢?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张嶷活着回来,这场撤退战,张嶷注定是牺牲品。

  张嶷在出征前,也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心理准备,临行前,张嶷“辞后主曰:‘臣当值圣明,受恩过量,加以疾病在身,常恐一朝陨没,辜负荣遇。天不违愿,得豫戎事。若凉州克定,臣为藩表守将;若有未捷,杀身以报。’”张嶷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让刘禅哭了。

  如果刘禅真的心爱张嶷,即使姜维点名要张嶷出征,刘禅也可以让这位南疆老将留下,但刘禅并没有,虽然内心有些触动,但还是让张嶷出征了。

  综合刘禅和姜维的安排来看,如果张嶷是费祎遇刺案的知情者,且为合作不积极者的话,借战场除掉张嶷,也就是一种政治上的秋后算账了。毕竟,如果费祎遇刺是出于刘禅的意思,这件事是无法公开说的。张嶷也知道此战自己很难再活着回来了,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

  所以,加上张嶷和夏侯霸后,我们不妨再把费祎遇刺的“恐怖故事”重新润色一下,使其更加饱满:

  延熙十四年,吴帝孙权病危,吴国鹰派诸葛恪走上了历史舞台的巅峰,准备重启伐魏,为了寻求蜀国的支持,诸葛恪在孙权逝后,说服了刘禅,刘禅钦点了几个“自己人”,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姜维、夏侯霸、张嶷和陈祗。

  同年,从汉中回到成都的费祎有了称相的企图,此举激怒了刘禅,加上诸葛恪的唆使,刘禅有了除掉费祎的念头,而且费祎的女儿是太子妃,如果自己有了什么不测,刘继位后,极有可能镇不住国丈费祎,从此蜀汉的天下,有可能不再姓刘,而是姓费。大约在此时,刘禅就已经考虑好了让陈祗顶上费祎的位子,所以支开了费祎,让他离开成都去了汉寿。

  夏侯霸给刘禅和姜维献了一个损招,指点姜维在延熙十五年,打了一场没有被《三国志》记载的魏国边境骚扰战,在战斗中擒获了郭循,并让姜维的死士冒充他。“郭循”来到蜀境后,被刘禅册封为左将军,夏侯霸进行配合,为假郭循的身份进行圆场。

  张嶷的立场比较暧昧,不太愿意让诸葛亮死后整整20年的和平岁月因诸葛恪的野心而毁于一旦。所以刘禅找了张嶷密谈后,张嶷持反对意见,张嶷只知道了一个大概,但因立场的原因,并不是刘禅团队的核心知情人员。张嶷不愿意费祎出事,又不能违背刘禅的意思,只能以最委婉的方式提醒费祎提防刺客,尤其是身边的魏国降将;同时,张嶷把希望压在诸葛瞻身上,希望诸葛瞻能劝阻诸葛恪的伐魏。这是张嶷的“双管齐下”,但张嶷的努力最终还是化为泡影。

  延熙十六年岁首,费祎在汉寿召开岁首大会,凭着左将军的身份,死士“郭循”得以与会,并刺杀了费祎。尔后,在刘禅的支持下,蜀汉政坛的鹰派势力开始抬头。

  由于刺杀费祎来自刘禅的策划或者默许,所以刘禅控制了局面,不让费祎之死的舆论怀疑进一步扩大,费祎遇刺案在“郭循”伏诛后就彻底结案,不再深究。通过一系列的新人事安排,刘禅扶植了陈祗上位,作为民政实权的执掌者,进而让费祎之死对政局稳定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北伐序幕重启后,对于不合作的张嶷,刘禅和姜维秋后算账,安排了他战死沙场,留下一世英名。

  07.“猎鹰”秘史

  蜀汉政坛内部的鹰鸽之战,以费祎之死而告终,姜维、陈祗胜出,分揽军政、民政大权,沉寂了20年的蜀汉鹰派势力终于抬头,诸葛亮死后20年最大规模的北伐终于重启了。这是属于姜维的时代。

  行文至此,我们已经把费祎遇刺血案给剖析完了,但还剩下一个余论。

  费祎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真的有称相的野心,从而导致刘禅心生厌恶吗?

  评价一个历史人物,需要有两面性,费祎是一个“能吏”,能被诸葛亮、孙权赏识,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费祎主政期间,也无重大过失,甚至在频频出使吴国之际,也能与吴国第一“口才帝”诸葛恪打个平手,不落下风,不失国威。但这并非本文余论的重点。费祎有无称相的野心,史书没有记载,但对于他的前半生,或多或少还是留下了一些线索,通过这些线索,可以更好的认识费祎这个人,然后,对于费祎有没有称相的野心,心中的标尺就明晰起来了。

  绕开费祎遇刺的谜案,回到20年前的另一桩蜀汉谜案——魏延案。在主流官史中,魏延作为一个反叛者,在杨仪的指挥下,被王平击败,被马岱击杀,但魏延之死,费祎是脱不开关系的。

  诸葛亮“六出祁山”,自然是蜀汉的第一代鹰派人物,同时期的鹰派领袖还有魏延,虽然第二代鹰派领袖姜维当时也在诸葛亮麾下,但当时的姜维资历尚浅,蜀汉政坛还没有他的舞台。甚至与魏延一向不和的杨仪也是鹰派人物,杨仪和魏延都属于丞相府,魏延负责打仗,杨仪负责调度,二人各司其职。

  据《三国志·蜀书·魏延传》,诸葛亮在弥留之际,就做好了身后事的部署,在场的有三个人:长史杨仪、司马费祎和护军姜维。注意,排在第一个的不是费祎,而是杨仪。根据诸葛亮的后事安排,在其身殒后,全军撤退。魏延断后,姜维次之,如果魏延不听从军令,就不要管他,其他人撤退。

  杨仪不知道魏延会是一个什么态度,就派了费祎前去试探。魏延明确表明了立场和态度,说安排他人把诸葛亮的遗体送回去即可,伐魏是国策,不能因为诸葛亮一个人的死而更变,他魏延不可能为杨仪断后。魏延邀请费祎留在他营中,与其共同继续作战,同时还和费祎发了一个联名公告,传达诸军:继续北伐。

  据《魏延传》,费祎是这么对魏延说的:“当为君还解杨长史,长史文吏,稀更军事,必不违命也。”也就是说,费祎嘴上答应了魏延,表示自己会去转告杨仪,让不懂军事的杨仪支持魏延继续作战。然后费祎就跑路了。

  魏延把宝押在了费祎身上,认为费祎可以说服杨仪支持他继续北伐,但随后发现,杨仪已经撤退了。魏延知道自己被骗了,就抄小路赶在杨仪之前去拦截,同时把御状告到了刘禅那里,但杨仪的告状信也到了,二人互相指责对方叛变。刘禅也不知道该信谁的,但留在刘禅身边的蒋琬和董允都愿意相信杨仪,而不是魏延。蒋琬甚至带着宿卫军北上迎击魏延,得知魏延的死讯后,方才撤军。

  杨仪安排王平和魏延开了一战,魏延战败,逃亡汉中,杨仪又派马岱追杀了魏延。后来,刘禅和蒋琬等知道了魏延并不是要降魏,只是追杀杨仪而已,但一切已经太迟了。

  这里有一个疑问,费祎为什么要骗魏延?据《三国志·蜀书·费祎传》,“值军师魏延与长史杨仪相憎恶,每至并坐争论,延或举刀拟仪,仪泣涕横集。常入其坐间,谏喻分别,终(诸葛)亮之世,各尽延、仪用着,匡救之力也。”能够调停魏延和杨仪的矛盾,也为费祎之所以被诸葛亮看好增添了砝码。魏延和杨仪都信任的人,只有费祎一个。

  费祎的口才不差,出使吴国的舌战诸葛恪足以兹证。费祎如果是执行诸葛亮的部署,说服魏延撤军,相信他有能力做得到。但费祎选择的是激怒魏延、欺骗魏延的方式,如果不愿意留下和魏延共同作战,费祎大可不必与魏延向全军发布联名公告,魏延不会拿费祎怎么样,不可能将他问斩。正是因为费祎的欺骗,才导致了魏延讨伐杨仪的军变。

  对于杨仪而言,也是一样,费祎是如何把魏延的话带给杨仪的,才让杨仪认为魏延背叛蜀汉,投降曹魏呢?费祎利用了杨仪,铲除了魏延。

  诸葛亮死后,虽然指定了蒋琬作为接班人,但官僚体系重新洗牌成为必然,除了蒋琬外,费祎自己和杨仪、魏延一样,都有机会。

  带领全军撤退、又诛杀了魏延的杨仪在回朝后,自认为立了大功,应该取代诸葛亮的位子。但朝政却落于蒋琬之手,杨仪觉得自己和蒋琬都是丞相的参军长史,而且还比蒋琬入仕更早,所以对留在成都的蒋琬最终夺取了权力果实,心中如同一万匹草泥马跑过。

  据《三国志·蜀书·杨仪传》,“(杨仪)于是怨愤行于声色,叹咤之音发于五内,时人畏其言语不节,莫敢从焉,惟后军师往慰省之。”注意这里的一个“惟”字,对于碎碎念的怨男,别人都不愿意接近,只有费祎去探望安慰。看上去,费祎很讲义气。

  杨仪对费祎说:“如果当初诸葛丞相死时,我带领全军投魏,今天我还会混得这么惨?我真是太后悔了!”当然,杨仪只是发发牢骚而已,早在刘备时代,杨仪就开始追随了,算得上是二代老臣,杨仪投魏,几乎不可能,何况,就算杨仪有意投魏,过得了魏延那关吗?

  杨仪对他最信任的费祎说了一番牢骚话的结局是,费祎“密表其言。(延熙)十三年,废(杨)仪为民,徙汉嘉郡。”注意一个“密”字,杨仪对费祎说的牢骚话,被费祎当做罪证给告了黑状,导致杨仪连乌纱帽都没了。

  “仪至徙所,复上书诽谤,辞指激切,遂下郡收仪。仪自杀。”杨仪被废后,不断上书诽谤,诽谤什么?诽谤谁?史书并无记载。但可以肯定的是,杨仪骂得一定是费祎,导致其“因言获罪”的“言”只有费祎听过,因为“时人畏其言语不节,莫敢从焉,惟后军师往慰省之。”杨仪终于醒悟了,发现一切都是费祎在骗他,魏延谋反是费祎骗他,卖友求荣的也是费祎。最终,杨仪被逼死了。

  魏延、杨仪虽然都有性格缺陷,但不可否认的是,二人都是诸葛亮死后,蜀汉政坛的栋梁之才,但因为费祎之故,一个以乱臣贼子的身份被追杀灭门,一个先被免官后被逼死。魏延杨仪先后殒命,与蒋琬利益无关,因为蒋琬已经成为了诸葛亮的接任者,魏延杨仪之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费祎。

  再回到本文最初的蒋琬“东征”问题上,代表刘禅出面制止蒋琬东征的人是谁呢?依然是费祎!东征计划受挫后,蒋琬因病退居二线,既得利益者又是谁呢?蒋琬真的病了吗?不知道,历史只给出了一个答案:蒋琬退居二线后,最大的赢家是——费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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