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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冬呱视频又开启了一个新系列：透明时代。 时代正在改变，每个人都无法逃离。 我们身处在生活的暴走之中，身周有飞奔的速度、喧嚣的声音、也有激烈的冲突。在这些光怪陆离之中，千人呈现出千面，或是草木皆兵、杀伐决断，或是充满希望、披荆向前。 我们既被时代裹挟，也能抽离其外，用另一度眼光，探究人类与人生的交锋。 - 这是冬呱的第 158 期原创 - 失孤父母，是一个很多人并不能真正理解的群体，他们在情感上与正常人有了很大区别。 申军良，寻子十三年，是中国寻子群体里坚守时间最长的人之一。我们跟随了他一周，才真正感受到了这个群体麻木坚守背后的另一层含义：那份骨肉亲情受创乃至彻底失去后的自我疗伤。 冬呱视频期望通过本期《透明时代之为父十三年》，唤起人们对这一群体和社会问题的关注，减少失孤现象的发生，愿每个孩子都能在家人身边幸福成长。 ━━━━━━━━━━━━━━━━ 十三年的寻子长征 Looking for his son 2005年1月4号之前，申军良的人生幸福且顺遂。从小担任班干部，成绩优良，高中毕业南下打工后，也迅速在一众打工仔里脱颖而出，出任厂里管理职。 在他最后一个务工的企业里，他手下管理了一万多人，月薪六、七千，“当时村里出来打工的人，都会先来找我”。 △申军良与家人的合影 图中上排右二为申军良 收入不菲，出手也大方，给上大一的弟弟买手机，是香港带回来的五千多块的诺基亚；老家亲戚建议买个收麦子的车，二话不说，十万块花出去，买车，修车棚。 家族的顶梁柱，村里最风光的人，是那个时候申军良的身份标签。2005年1月4号，这两张标签被命运断然撕下。 那天是周二，他去公司上班，妻子于晓莉在家照顾孩子。上午十点，申聪在卧室睡觉的时候，被人闯进房间抢走。 于晓莉先被人抱着，在眼睛和嘴上涂了“药”，然后被反绑，头上套上塑料袋，锁在了厨房。几分钟后，她挣脱出来，发现申聪不见了，冲到屋外也找不着，于是报警。 申军良从那天开始，就好像一步踏上了没有终点的长征。他彻底辞掉了工作，变卖了家里的房产和刚买来一年的收麦子的车，专心寻找申聪。 他找孩子的办法很笨拙很原始，白天去发放传单，晚上就在疑似地点附近的单元楼到处走动，听听有没有孩子哭声。 任何线索他都不愿意放过，听人说孩子被卖到珠海，就千里迢迢奔到珠海；听到东莞有消息，又跑去东莞发传单；陌生人告诉他给两千元就提供孩子线索，不问真假就打钱过去。 ━━━━━━━━━━━━━━━━ 花费百万 一贫如洗 Spent a lot of money 十三年来，他已经花费了上百万，欠债四十余万，“光寻人启事就印了近100万张”。一百万张启事发出去，一张也舍不得浪费，如果看到别人丢掉，就捡回来，擦干净继续发。 宽裕一点时，申军良就彩印，照片是在申聪一岁生日之前照的，穿着鹅黄色的背带裤。前两年，刑侦画像专家为他模拟了两张申聪长大后的画像，他连同倒卖申聪的嫌疑人“梅姨”一起，印在了寻人启事上，大字标题是“悬赏十万，寻找被抢爱子申聪”。 十万元的金额，大概是他能提供的最大悬赏数额了。2005年到2008年底，他没有工作，所有存款早就在寻子第一年的时候用光了，寻子花销基本都是东挪西借，亲戚朋友借了一个遍。 到了2009年，生活实在难以为继，他带着全家到了济南。表哥在济南有个家具厂，能给他提供工作，但他拒绝了管理职，选了时间更为自由的送货司机岗位，为的是申聪有消息能随时拔脚就走。 ━━━━━━━━━━━━━━━━ 由希望 到绝望 From hope to despair 因为线索比较明确，申军良一直觉得申聪肯定能找到。2016年3月，抢走申聪的人贩子被抓，得到了申聪被卖往广东紫金县的消息。“我跟申聪之间只差一层纸”，因为这样坚定的信念，让申军良两次从满怀希望到希望破碎。 第一次是人贩子被抓，申军良认为孩子顺理成章就回来了，他给孩子买了衣服、书桌，在老家的父亲买了几千块的烟酒糖，要请全村儿人吃一顿庆祝。 第二次是紫金县一个爆料人给出的明确线索：线索中孩子的年龄、长相与申聪情况很吻合。申军良租了一辆面包车，夏天，在没有空调的车厢里蹲点了一个月，认定了申聪就是这个孩子，结果DNA比对结果让他失望。在宾馆，他站都站不住了，“感觉心里特别痛”。 我听他说这些经历的时候，眼前是电影《亲爱的》里黄渤的镜头。我试图从观影体验中，从他的讲述中，体会他这些年的感受，但是就像看人掉入深渊，外人看得到黑暗，黑暗里的寒冷蔓延不到身上。 ━━━━━━━━━━━━━━━━ 过多的愧疚感 Too much guilt 丢子之初，申军良妻子受刺激过大，精神状况出了问题，这几年才慢慢好转。在内外交困中，申军良的主要精神支柱是他的父亲。 有一年，申军良找孩子无果，回家看到了墙上挂的申聪照片，哭倒在地。父亲赶紧把照片收了起来，把申军良拉到屋里劝慰。“只要坐在他身边儿，我心里都是安定的”，申军良说。 对父母，申军良感到愧疚，他同样感到愧疚的还有其他家人，和他如今的两个儿子。曾有媒体报道说，过年时申军良的弟弟因为钱的问题跟他大闹了一场。我们询问这件事情的时候，申军良赶紧反驳了，为他的弟弟辩白，“他并不是大闹，他是想让我不要再把精力都放在找申聪上”。 十三年来，整个家庭的重量都不如找申聪这件事情重要。因为找申聪，姐姐把所有存款给了他；父母年逾古稀，还在守着家里几亩地；2008年他带着妻子儿子来到济南之后，与弟弟弟媳、姐姐一家挤在同一间出租屋里，已经十年了。 申军良觉得，似乎是他把家人带到了这样的局面，整个家庭都被拖累了。 ━━━━━━━━━━━━━━━━ 陌生的另两个儿子 His younger sons 申聪被抢后，申军良又有了两个孩子，大儿子出生几个月之后才见到父亲，二儿子也是直到一岁多才见面。即使见了面，也都是匆匆来去，孩子的成长他从未参与其中。 我问他，现在两个儿子和申聪在他的心里孰轻孰重，他说，两个儿子身边有妈妈，爷爷奶奶，有一家人疼着，但他不知道申聪怎么样，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他。 他并没有直面回答，也或者我这个问题本身就有问题。怎样算轻怎样算重呢，孩子只要过得好有人疼，便放了心，对天平两边儿他是一样的衡量标准。 但是缺失陪伴带来的后果已经无可避免地到来了。儿子与他形同陌路，甚至抗拒肢体接触，他也试图去重新修复父子关系，收效甚微，他并不太懂得怎样跟孩子亲亲热热地相处。 孩子倒水喝，他双手抱在胸前，僵硬地站在旁边，“你要干什么？喝水？”，孩子看看他，嗯了一声，他伸手帮忙倒了一杯，摸一摸温度，又把水倒掉了，“太热了。你早说啊，给你倒一杯晾着”。孩子放弃喝水转身走开了。 ━━━━━━━━━━━━━━━━ 寻子路 才是归途 A long way to go before 逐渐意识到千疮百孔的生活现状后，申军良开始做一些努力。如今，他借住在周口的一个朋友家里，期望能从这里找到生活的出路，重新撑起整个家庭。 在我们几天的采访中，他一直保持着理性，唯一一次失态，是跟我们一起喝酒之后。他说，他现在没有家，济南不是家，周口这里也不是家，居无定所。他骂自己是个失败的父亲，是个无能的人，是个笑话。 我说，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撑过来，案件推动到这一步，不容易，是个爷们儿。他很认真地听我讲这段话。那一瞬间我有个感觉，这几天跟他的接触、采访，这是他唯一跟我有真正交流的时刻。 一个自认为因为自己而毁了家庭这条船的男人，认为村里人都在看热闹的曾经的成功人士，这一刻，也许因为我的话而得到稍稍抚慰。 他跟我们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是被同一个人贩子抢走孩子的家庭，父亲在寻子无果后，跳火车寻了短见；一个是丢失孩子后的母亲，与丈夫离婚，独自找孩子，贫病交迫，死在了路上。 “如果申聪一直找不到，会继续找下去吗？” 他回答得很笃定，“到死都要找下去。” 申军良 寻子启事 ▼ △左边为刑侦专家模拟出的申聪长大后的画像 右边为申聪丢失前的照片 如有能提供寻找申聪的线索，或对申军良现状提供帮助者，可直接与申军良先生联系。 申军良先生：132 5616 3988 制片丨孙娟 导演丨白阳 摄像丨白阳 黄其泰 后期丨白阳 文案丨魏文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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