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始即终的通俗版《战国史》

杨宽（1914—2005），字宽正，著名先秦史专家，其代表作为《战国史》。到1994年，《战国史》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先后出过两版，印刷10多次，出版平装本4万多册，精装本1万多册，台湾的谷风出版社、香港的文昌书局还曾出过翻印本。《战国史》增订版（即第三版）分别于1997年、1998年在中国台湾、大陆出版，印数亦不少。由此可见《战国史》在学界的受欢迎程度。其实，在20世纪60年代，《战国史》通俗版亦有可能出版，但因为杨宽当时忙于主编《辞海》“中国古代中世史”部分而未成。

20世纪60年代初，由胡愈之倡议主持，人民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世界知识出版社、科学普及出版社联合计划出版一套《知识丛书》。1949年后，胡愈之先后担任新华书店总编辑、国家出版总署署长等职务。在后来出版的《知识丛书》每一本的扉页上都印着一小段经胡愈之审定的出版说明，以告诉读者这套《知识丛书》的阅读对象及主要内容。《说明》全文如下：

知识就是力量。一个革命干部需要有古今中外的丰富知识作为从事工作和学习理论的基础。《知识丛书》就是为了满足这个需要而编印的：内容包括哲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历史、地理、国际问题、文学、艺术和日常生活等知识。为了使这一套丛书编写得更好，我们期望读者们和作者们予以支持和合作，提供意见和批评。

《知识丛书》编辑委员会

1961年底，《知识丛书》编委会经过三次座谈会，以六家出版社报送的丛书选题计划为基础，修订成《〈知识丛书〉选题计划》，分为八大门类，列入选题的书有：哲学211种、经济155种、政治35种、历史369种、地理91种、国际问题169种、文学艺术244种、科学技术301重，共计1575种。（方厚枢：《胡愈之倡议和主编的〈知识丛书〉》，《出版史料》2007年第4期）这一选题计划铅印分发各出版社，计划在三五年内出版。显然，历史类的选题最多。其实，早在选题计划定稿之前，六家出版社已经开始按照各自承担的工作，约请专家学者写稿。笔者搜集到的几封中华书局与杨宽的书信可补充一些《知识丛书》的约稿细节。1961年5月22日，中华书局致信杨宽约稿，约请他写一部5万字左右的《战国史》，我们权且把这称为“通俗版”《战国史》。信言：

宽正同志：

上级领导指示，有关出版社协作，编印《知识丛书》。其中有关中国历史及中国文化遗产方面的读物将由我局承担编辑出版。其书以有中等文化程度县级干部为主要读书对象（适当照顾具有中等文化程度的青年学生），内容着重介绍历史知识，避免空泛议论，文字要求通顺浅显。各定五万字上下。在中国历史读物方面，其中《战国史》一种，拟请您担任编著，至恳应允。您平日工作繁忙，我们当然是了解的。但因这套丛书各方面期望很殷切，领导部门希望在年内先出版几种质量比较高的以作倡导。为此专函商恳，至希拨冗惠予协助。果蒙同意，可否请在本年第三季度内交稿，敬请示覆为荷。

此致

敬礼

中华书局

由此信可知，中华书局主要负责中国历史和中国文化遗产方面的选题。去信两个月后，迟迟不见杨宽复信，中华书局再次给他写信。7月27日信言：

杨宽同志：

五月内，曾寄去一信，请你给《知识丛书》写一本《战国史》历史读物，不知该信是否收到。

我局在今后几年打算出版一批普及性历史知识读物，对象是县级以上干部和具有中等以上文化水平的青年学生。为了出好这套书，需要史学界的大力支持和帮助。您过去在历史知识读物方面是一向关怀，并编写过不少稿的。因此，我们特请您为我们编写一、二种这方面的读物，题目可由您自己考虑，如春秋史、战国史或人物传记、科技史方面的题目，我们都欢迎，希望您将考虑的结果予以最近见示。

历史方面知识读物的出版，我们的经验还很不够，该怎么搞？应出那一些较适应需要的题目？希望您也帮助出些主意。如有较适当的作者，亦盼能为介绍。

此致

敬礼

中华（书局）编辑部古代史组

相比上一信，这封信中已放宽选题，题目由杨宽定，如春秋史、战国史或人物传记、科技史方面的题目，并期盼杨宽能为编辑普及性历史读物出出主意。中华书局之所以拟定这几个题目，是因为1961年前杨宽已出版过《战国史》《商鞅变法》《中国历代尺度考》《秦始皇》等著作。8月10日，杨宽回信中华书局，信中告知自己回信晚的原因，并告知因正忙于主编《辞海》“中国古代中世史”，婉拒编写通俗版《战国史》。原信如下：

近（古）代史组负责同志：

五月、七月（编字第592号、第913号）两函，均已敬悉。

我自三月初起，即参加《辞海》的修订工作，负责“中国古代中世史”部分，因任务繁重，离开原单位，不问外事，集中精力来搞，对外面的来信，也多未答覆，甚为抱歉。

《辞海》的“中国古代中世史”部分有五十万字以上，二稿的修订到今天才告结束。待付印出版后，将于十一月中发往各地征求意见，回来后再修订成定稿，估计在《辞海》未全部定稿出版前，恐抽不出时间来写书。因此，为你局写稿之事，按目前情况，只好缓议，很抱歉。

待明年《辞海》工作结束后，当考虑为你局写稿。再按当时需要与自己的科研计划相结合，拟定题目，再与你局商讨。

此致

敬礼

杨宽

1961.8.10

杨宽写信时，还只是负责《辞海》“中国古代中世史”部分。根据上海市档案馆所藏一份关于中华书局编辑《辞海》的档案，18天后，已拟增杨宽为《辞海》编委。这份档案还对杨宽的学术职务、地位以及具体负责的工作在备注中作了说明：现任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所长，在史学界有一定名望，二稿定稿时由他负责中国古代史全部条目。因此，杨宽的责任更加重大，也更繁忙了，编撰5万字左右的《战国史》也就更加不可能。

1949年后，各出版社编了很多通俗版的小丛书。如顾颉刚主编的《爱国主义通俗历史故事小丛书》、通俗读物出版社编的《中国历史故事》、吴晗主编的《中国历史小丛书》《外国历史小丛书》《中国历史常识》等。这些丛书通过生动活泼、浅显易懂的方式来编写历史，向读者普及历史知识，取得了不错的效果。经过主编、出版社和专家们的努力，这套《知识丛书》陆续出版了一部分，如竺可桢和宛敏渭的《物候学》、贾兰坡的《中国猿人及其文化》、许国志的《运筹学》、金开诚的《诗经》、夏承焘和吴雄和的《读词常识》、王力的《汉语音韵》和《诗词格律》、杨伯峻的《文言文法》、游国恩的《屈原》、沈起炜的《文天祥》、刘国钧的《中国古代书籍史话》、李俨和杜石然的《中国古代数学简史》等。到1965年，《知识丛书》共计出版了83种，但相比当初计划出版的1575种，还远远没有完成当初预定的出版目标。但由于为这套书执笔的学者多为一时之选，所以这套书中已经出版的不少书目成了后来通俗读物中的经典之作，经常再版，如王力的《诗词格律》、夏承焘和吴雄和的《读词常识》等。

由于工作安排，杨宽未能写出通俗版《战国史》，而是负责编订《辞海》中国古代史条目。毫无疑问，后者的学术性更高，但由此学界少了一部优秀的《战国史》通俗读物，也难免令人惋惜。

（作者单位：延安大学历史系）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责任编辑：刘星 排版编辑：刘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