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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花洞 江苏深水知县曹江，当年在四川做官。那年夏天，他睡午觉，只见有两位差役模样的人牵马而来，邀请曹江走一趟。曹江朦朦胧胧，也没问到那儿去，去干什么，就上马随之而行。大约走了二十多里地，又有一人乘骏马而来，装束很像是位军官。这位军官手持令箭，对曹江说：“奉上帝之命，烦劳曹江先生点放洞中一千女犯，请先生勿辞劳苦，尽心尽职！”曹江惊愕非常，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又糊里糊涂地跟随他们走了三四里，进入深山。 只见山腰上有一石洞，两扇石门紧闭；洞门上方，门榜隶书“红花洞”三个大字。门口有七八位吏役模样的人，手捧名册、卷宗等类，在道左跪拜相迎。那位军官把手里的令箭交给曹江，嘱咐道：“请先生务必按名册顺序点放，万不可疏忽。辛苦了！”说罢，掉转马头，扬尘而去。 曹江无奈，只好手持令箭登上坐位。立刻有位吏役跪请开门，曹江点头允许。那吏役面向石门，大叫道：“开门，开门，开门！”随着他的叫喊，一股阴森寒冷的气流从石门的缝隙喷溢而出，刺骨的寒气逼人毛发。随之，两扇沉重的石门缓缓打开。不大功夫，就有千把个女鬼被从山洞里赶了出来。她们一个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有的半裸着身体，不知遮掩；有的病态殃殃，蹒跚而行。一片哀号哭泣之声，使人目不忍睹。 吏役打开名册，顺序点名，请曹江目验；每点过一名，就给她打开身上的枷锁，驱赶着向南而去。这些被点放的女鬼都迟迟疑疑，似乎是很不情愿，又不得不去。最后点到的三名女鬼，一齐跪在曹江面前，苦苦哀求继续留在洞里，世间经历太痛苦，不愿转世为人。曹江举起令箭，呵道：“下官奉命行事，该放者必放，该留者必留，不敢徇私情，不可有延误。你们求情之态再苦，下官也不能允！去罢。”命吏役将这三名女鬼一并赶入点放群中。那三个女鬼愤怒非常，骂道：“老东西，你先甭美，二十年之后，咱们再见分晓！” 曹江点放女鬼事毕，正不知如何去交差，那位骑骏马的军官又来，先向曹江拱手施礼，然后对吏役们说：“曹先生点放一千女犯，非常劳苦，任务完成得也很出色。你们要好生侍候，送先生安全返回，不可怠慢！”众吏役齐声称：“是！”于是，曹江上马，在吏役们的前呼后拥之下，返回原路。半路上，眼前忽然出现一条涛涛大河，前导的吏役已经下水，曹江也随之下水，行至中流，忽地马失前蹄，曹江眼前一黑，就掉进了水里，他惊呼救命，竟从梦中苏醒，环视四周，妻子儿女正在环床哭泣，原来，他昏厥不酲已经是一天一夜了。红花洞之事，记忆犹新，他密藏心田，从来不敢对谁讲。 二十年的时光，一掠而过。曹江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他有三个儿子，两个娶了媳妇。不久，那大儿媳妇就因生育病重，不治而死。没出一年，二儿媳妇又难产，眼看人就不行了。她忽然把婆婆叫到床前，对她说：“请您转告公公，红花洞一案发了，我肯定是不久于人世了。我在阴间的住所已经选好，与李氏女为邻居！”这位二儿媳妇又笑了笑，指着三小叔子说：“继我之后，就要轮到三兄弟的媳妇倒霉了！最可恨的是，二十年前，处理红花洞遣散一案，当时，公公大权在手，乐得做人情，他却顽固不化，真没道理！”说完这话，大叫了几声，大出血而死。婆婆和三儿子马上把二儿媳妇临终的这番话转告了曹江。曹江听罢，惊骇不已。他百思不得其解：红花洞一梦，他从未透露一丝一气，二儿媳妇，又怎会知道得如此明细呢？二儿媳妇的丧事，很快办理完毕。她的棺材，暂时寄存在一座古庙的停棂间里。那里，已经先停着一口棺材，一打听，果然是某家的亡妻李氏。 不久，曹江的三儿子也结婚成家。不幸得很，三儿媳妇也是难产死的。三位儿媳妇的年龄虽各有大小，约摸算来，出生都在“梦”时前后。曹江这才相信因果休咎的灵验。自那以后，曹江侧室所生之子陆续娶妻生子，她们都平安无事。 书生中邪 会稽县县城以东四十里的长涹村，有个姓吴的书生。此人年方十八，仪表出众，举止文雅，在当地，是有名的英俊少年。他每日里闭门读书，以求进取。有一天，他忽然失踪了，过了三天三夜，才回到家里来。 吴生说：那一天，他正在书房里专心读书，忽而有个美人儿自天而降。她笑着拉起吴的手，领着他往外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一所大宅院。那里房舍洁净、陈设华美，来往走动的，没有一个男子。来到一处住房，那里又有一个美人儿依窗而坐。她的容貌更加姣美。吴生落坐之后，两个美女就向他目送秋波，说些猥亵的话儿来挑逗他，接着就设下丰美的宴席款待他。他喝得半醉，两位美女就挟持着他，共同睡到一张床上。事后，吴生问起她们的姓名，她两都笑而不答，只是说：“只要郎君住在这儿觉得舒适快乐，我们两人对您可以唯命是从。您只消安心一意地住下来，其他一切就不必过问了。”这里的生活没挑儿，过了几天，吴生还是想起家来,他郁闷寡言，每日里愁眉不展。其中一个女子说：“郎君是想家了。长此下去，会伤了您的心，不如先送您回家去住几天，改日再来。”说着，拉起吴生的手，送了一段路程，就来到长涹村口，吴生独自走回家来。家里人当然是又惊又喜。 可是，从那以后，吴生神情恍惚，表现极不正常。每到中午，家里人给他备饭，他说这饭味儿不正，远不如两位女子家的饭食香甜味美。晚上，奴仆婢媪为他铺床安枕，他说这衾褥僵硬冰冷，没有两位女子家的床褥舒适柔软、华美。没过几天，他又神秘地失踪了；过了几天，又突然回到家中。他的毛病就更多了，总是这也不称心，那也不如意。他精神疲惫，形容憔悴，全身散发着一股腥臭味道。家里的人焦急万分，延僧请道大作法场，祷告祭祀驱除妖邪，却也毫无效果。不久，吴生再度失踪。这一回，他一连几个月不回家。 吴生的弟弟，有一天，偶尔路过白塔，看见山洞口有一条腰带，认出这是哥哥的东西。他捡起腰带，拿回家去。随后率领家丁人等，举火把进入山洞。到了山洞深处，只见吴生赤身裸体爬在污泥地上，做着行房事的动作。吴弟命家丁将他扶起，替他穿好衣服，把他抬回家中。灌了些汤药，他稍显清醒，就勃然大怒，骂道：“混蛋！刚才，我和两位美人儿睡在锦衾玉被之中，好事未了，谁叫你们把我抬回这鬼地方来？”亲戚朋友们一致认为他这是中了邪，纷纷赶来帮助，日夜看守。有人出主意，用铁锁链把他锁在床头上；又请道士画了镇妖符，贴在墙上。看到这阵势，吴生才显得有点儿害怕。 夜里，众人环床而坐，不敢有丝毫疏忽。夜深了，忽听咔嚓一声巨响，一股电光环绕书房转了三圈儿，久久不去。床前的铁锁链突然折断，门窗自开自合。闹了一阵，吴生又失踪了。竟不知他何时离开的。 第二天，吴家又带人去搜寻山洞，竟茫然无所得。消息传开来，人人都知道白塔寺山洞闹妖邪，远近之人都来看稀罕，一时成百上千，观者如堵。会稽县李县令怕如此下去更生事端，便亲临洞中视察，也没得出任何结论。县太爷命人用砖把洞口砌死，渐渐杜绝了看稀罕的人。而那长涹村的吴生，却从此不再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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