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树也有秘密,人却不知道。 詹凤春知道。 她是台湾的树木医生,年轻时听说世界上最高的一棵树在美国加州,就一个人跑去看,那是一棵红木“雪曼将军树”,有一百米高,她发现,这棵树好聪明啊,它借由从太平洋过来的雾气,去养它树冠上所有的叶子,它的树干像老虎脚爪一样,紧紧地抓住大地,虽超百米而不会倒伏。从此成了树木的知心人。 樟树在春天抖落一身红叶,新叶已长好,老叶仍不放心,躺在地上释放出一种物质,飞来的种子如果想在这地儿发芽的话,就把它们赶跑——我的地盘不容侵犯。 柿子树不结果了,在它树干上轻轻砍一刀。难道有人要我死?柿子树一紧张,赶忙结出些果实来保护自己。 凤凰树相反,你用手捶它的树干,比石头还硬,但如果砍它一下,只要有一点点小伤口,它马上感染细菌,死给你看。 詹凤春每天出门和树讲话,嘘寒问暖,还常到寺庙里找大树聊天,知道树的很多秘密。 人都有伤心事,詹凤春情绪低落时就对树说,树会懂。 其实在大自然里,一草一木总是生长在它合适的地方,只是到了城市,才被人规划,人不懂树,便闹出诸多矛盾。台北有一排行道树,其中一棵长得最大,大到根部穿过围墙,把一户人家的厕所整个抬起来。 市政当然是牺牲树,保全人。但詹凤春听得见树的委屈:“又不是我自己要长这儿的。” 我不懂树,所以我也害过一棵树。二十年前父母相继去世,我们姐弟给父母买了墓。那是个新开发的郊区墓园,环境空阔,我们要求在墓边种一棵树,墓园方一口答应,于是父母的墓边上,有了一棵香樟树。 五年,小树长高了,树杈上可以挂我们的包包;十年,它可以为我们遮荫;十五年,它已华盖亭亭,树冠俊美。年复一年,我们姐弟在树下祭拜父母,可是,它的根却将父母的墓顶了起来,还危及周边环境,上山的石阶都松动了。墓园管理人员小修小补了好几年,今年清明恰逢二十周年,我们去扫墓时,香樟树已经被几株小灌木取代,那个地方空落落的,我想道个歉,它都没给我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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