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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 京都第一日，岚山避暑。 在岚山被人夸了。 转了一天山，傍晚找了一家小店泡温泉，寄存了鞋包，鞋柜的钥匙换更衣间钥匙，此时我的鞋柜钥匙突然不见了。我和老板夫妇找了不知多久，期间耽搁了若干客人结账，直到三个人都开始怀疑人生时，我突然在口袋深处摸到了钥匙。其实我今天一直在落东西，然后被各家店的老板喊回来拿东西，彼时实在是又惭愧又抱歉——老板问了我三次钥匙会不会在口袋里——心想实在是马虎到国外去了。好好道歉，好好泡温泉，老板娘始终笑嘻嘻，像哄孩子一样捧着我的手同我开玩笑；老板没什么表情，普普通通地回了一句“没关系”；服务员埋头笑得停不下，被老板娘凶了一句。日本的服务业从业人员实在是脾气好又敬业。 泡温泉的时候老板娘又进来服务了两次，始终满面笑容，亲切亲热，我想起进门时闹的乌龙，更觉受之有愧。 洗完结账时老板夫妇突然对我说：“刚刚你道歉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你真是个很好的孩子。”实在只是一句道歉而已，不值得如此郑重其事，我推说因为各位待人和善包容，老板娘拉住我的手很认真地说：“人的交往是相互的。”这是一句很常见的箴言，但由陌生人说出来，又有了点格外的意义。我说起前两天在名古屋的活动，说起岚山的见闻，说起想去而没来得及去的地方，她突然又认真地说了一句很有意义的话：“圆满也好，遗憾也好，都要经历，各种事情都经历过的人生才有意思，人生只有一次嘛。”像日剧的台词，又像某个长辈说过很多次的道理。好像的确到了日本，又好像还停留在往日的生活中。 老板人看起来很冷淡，实际却是第一个真心实意夸我日语的京都人——当我说我日语是自学时——甚至说我聪明，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对店里的老顾客说“这是个非常好的孩子。” 我不是第一次被人夸，但是第一次因为一个举动被人夸。大概还和他们聊了些别的，明天的祭典或是前两天的演唱会，仍记得的话语还剩一句，也是老板娘说的：“人心和人心是相互的。” 回程时搭了一段路程的计程车，司机师傅是我来京都两日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有关西口音的人，长得像个和尚，开口像个冷面漫才师。 晚上吃宵夜时对厨师说烤鸡肉串的酱汁好吃，厨师郁闷地絮叨了好久。 回民宿的时候问路问到个中国妹子，我一开口她就操着一口东北腔发问：“你会说中文吗？” 白天在岚山天龙寺见到一座精致的枯山水庭院，站在廊下观到的景与坐在廊下所见的景截然不同，同一间屋子各个窗门望出去的景色又各不相同。 我眼中的京都也在不断变换中。 朋友说，旅行的好处就是让人明白人生之所以有趣，是因为有所欲更有甚于生者的东西。她刚从海边回来，指的应该是伟大的自然。 山和大海让人忘却生活，甚而忘却“生”这件事本身，教我们从好的意义上忘了自己是个人，忘了要做个人。我们有时很需要这个。 但做人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我们得以遇到不同的人和事，这些人事物又往往是不断变换的，每一次相遇都和上一次不尽相同。 所以我们才能相识啊，我亲爱的朋友。我们所见的世界，站着看它是这般姿态，坐着看它是那般姿态，彼时遇到的人又同此时遇到的人不同。怀着温柔和爱意，不要停止对“相遇”的期待。 送给我的朋友引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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