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沥沥下着小雨,雨点从芭蕉树上滚下,落入泥土中,似乎是宿命,似乎是归宿。从母亲那里问不出什么实话来,但谢无棣那么聪明的人,似乎已经知道了诊断的结果。她隔着大大的落地窗,目光停在一根根活泼的雨丝雨点上,花园里的一点一滴和小时候变化都不是很大,只有那株她自己手植的海棠树,生的越发葳蕤,绿的好看。 思绪拉拉扯扯,她终于想到了他。那是去年去美国前,从香港转机,遇到的一个内陆过去流浪的高材生。阎徐清,多么好听的名字呀。谁能浊以止,静之徐清。浓浓的老庄味道。 “你是飞在天上的凤凰,我只是一只呆头鹅。如果有来生,我想我也会披上美丽的翅膀,和你一起翱翔。” 短短的相见后,阎徐清不无怅惘地说。他其实知道,谢无棣的小心思。红尘中遇见一个人不容易,要天注定,还要人心动。他是真心爱她的。 她有柔顺的长发,披肩,明媚的眸子,闪亮,渊博的学识,理性。这一切都深深吸引着阎徐清。而他身材高大,面目清秀,举止娴雅,谈吐有致。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前世修来的一对儿。他们是有一张合照的,只不过阎徐清显然不习惯,所以倒像是随手拍的,后来谢无棣洗了出来,放大了,装饰起来,放在自己的床头。这样就每天都可以看到他,提醒自己给他发讯息,告诉他自己的近况。 或许,他们根本不用等到来生呢! “我只要你永远平安快乐!我可能不在你身边,但你会知道,我一直为你默默祈祷。想到此刻的你很快乐,很开心,我就永远都不觉得累。”阎徐清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告诉她这一天他在工作中所见所闻。 “我已经回国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回大陆呢?我觉得你倒是可以来宁城发展,这里机会多,对于你以后的发展很有帮助。”谢无棣思忖良久才决定发出这个邀请。 “我宁城没有朋友,我也不希望麻烦别人。这里赚的不算多也不算少,等我攒够了钱,我会回大陆,买房子娶妻子,如果还有剩下的钱,我会请你吃大餐,划着皮筏子沿长江从燕子矶一直到幕府山。” “哈哈你可真幽默,估计到时候你心里只有你的爱人了,哪里还能装得下别人呢,更不要说和她一起游山玩水了。” “未来不是计划的,是用来憧憬的。不管我未来和谁结婚生孩子,但是我不会忘记在香港遇见过你,你是我的朋友了。” “可是,你都不回来大陆。” “难道你有合适的女生给我介绍吗?” “我这样的行吗?” “哈哈,不要开玩笑了。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那对我是不公平的。每次想到我们身份地位的差距,我都会埋怨老天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这样。求你不要再提了,我会看不起我自己的,我会恨我身边的一切。” “很多枷锁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不是的,我们不能闭起眼睛回避问题,我们恋爱,受伤的不光是我,还有你。如果有来生,我想我也会生出一双美丽的 翅膀,共你一起翱翔。” 谢无棣缓缓闭上了眼睛,清泪从眼角滑落,直到嘴角,眼泪是苦涩的。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我们彼此之间深深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呢? 或许,吴淑英说的是对的:“你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你们在一起天生不会幸福。孩子,你真的喜欢他吗?”等谢无棣点点头,她继续说,“爱情终究会变成柴米油盐的琐碎,到时候,你们会恍惚,以为是自己爱错了才到了那一步。其实不是你们的错,是上天造物的神奇,是富有人群的天税,也是诅咒。” 难道妈妈说的都是对的?难道这就是命运?心痛的感觉一阵强烈更比一阵,忽然鼻腔闻到了血腥味儿。手一抹,果然鼻子又流血了。 当当当。 敲门声。这两天,她生病的消息先是让妈妈通知了姥姥姥爷舅舅舅妈,这些人都来探望他,最差的舅舅也匆忙从巴基斯坦打来电话。这是第三天了,消息应该进一步扩散到了更大了。 怎么是这个愣头青来了?通过猫眼,谢无棣看到一个明媚的公子哥儿,一身的嫩毛没褪去的样子,却比她还要大五个月。他是二哥哥,人称四爷,二妈乔娟秀所生独子谢般舟。看他相貌自然是很好的,却狗马衣服醇酒妇人,于学业上一点也不增进,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上对不起老天,下对不起父母,平时她就纳闷,怎么二妈吃斋念佛的一个人竟生出这种夯货。 看他样子,火急火燎,难道是刚听说了我生病的消息吗?虽则他一直不入谢无棣的法眼,却于姊妹行里,最上心谢无棣。一次他看着谢无棣说:“如果你不是我妹妹,我就娶了你做老婆了。”这话或许是玩笑话,却被不知道哪个嚼舌根的传到了谢天贡那里,差点打不死他,从那之后,也不管他,任他生死。他也更加如鱼得水,无法无天。 关于四爷这个称号是有来历的。据说是因为他游玩去西湖,西湖上风大浪大,加上是梅雨天气,烟雨蒙蒙,他划船进去,听见人叫他四爷。他一回头看见很多人穿着清朝的衣服,对着他作揖跪拜。他以为剧组在这里拍戏呢,打着哈哈就过去了。“四爷,小的们生生世世伺候着。”切,演的和真的似的。回来后,他对众人说了,还以为那是一场戏。不过后来这个四爷的称号算是含住了他,以至于和他混在一起的省府公子哥儿们也没来由地如是称呼他。 谢无棣开了门,让了进来。一脸仓皇的谢般舟眼花全在谢无棣身上飘着。“我的亲妹妹,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瘦了不好吗?来二哥,看我美了吗?”谢无棣笑嘻嘻地说。 “美!当然美!全世界就你最美。”谢般舟花痴一样笑着,但他的笑容明显是捏出来的,不走心。 “哼,你太没诚意了,言不对心。” “你都病了,你还逗我呢!快过来吧。”他拽着谢无棣的袖子就走到了墙根,有什么重要的话对她说。 “什么事情这样神神秘秘的。” “你知道自己的事吗?”谢般舟问。 “你是指?” “他们不让我告诉你,让我也跟着瞒你。我可不能瞒你啊。你的这个病是大病,需要养半年呢!这半年你都休想出去玩。” “天天玩玩玩,我才不像你,我不生病也不出去玩的。” “那是,你是天才美少女,我是一个夯货,你的乐趣是研究,我的乐趣是烟酒。你的病真是太糟糕了,血癌。” 谢无棣想过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血癌,可是当真正坐实这个猜测的时候,她还是没能一直淡定下去。谢无棣好像脑子被人捣了一拳,顿觉喉间有什么东西上涌,而且自己微微闻见腥气,口一张,一口鲜血吐在了谢般舟面前。 谢般舟吓坏了,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赶忙叫医生过来。吴淑英一看女儿这个样子,又见谢般舟在一旁呆若木鸡,缩手缩脚,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就知道是这小子捣的鬼。但她也知道这一对兄妹是出名的要好,在这个关头,她怎么好指责他呢?而且为了女儿,备不住家里的什么人就能帮上忙了。 “般舟,你过来。”吴淑英把谢般舟叫到了花园里,压低声音对他说,“我不管你和你妹妹说了什么话,她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不扒了你的皮。” 谢般舟吐吐舌头说:“妹妹那么聪明的人,你不捅破,早晚也要捅破,自己把眼睛蒙起来有什么用呢?” “你还敢顶嘴?” “我反正早就想好了,妹妹要换骨髓,我一定给她。”谢般舟面色真诚地说道。 这一句话听到吴淑英的耳朵里,一直暖到了全身。“孩子,你真是这样想的?” 谢般舟的语气瞬间低沉了下去,好像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无棣妹妹,我没人好关心的,只剩疼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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