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大元近年来始终仆仆风尘，南征北讨，在京有日未演矣。近自南京归来不久，上海与黄桂秋更新之行又告决定。贯在外埠以“谭派正宗”号召，颇为得意，在沪“贯大元”金匾大字悬出，能叫一千人。上海人崇拜“正经角”，爱听老戏，光怪陆离新戏已渐趋于崩溃，然北京此种花样翻新把戏，则尚方兴未艾也。 说起来贯已是老不大的须生了。昔年拜贾丽川，同堂学艺者有余叔岩、高庆奎、王凤卿等人。彼时大元年最幼，为“小师弟”。今日余、高退休，凤卿以六十高龄为糊口不能不卖卖老力气。大元今年四十五岁，亦垂垂老矣，唯较之余、高、王诸人自尚觉正是好岁数，好时候也。九九登高日，晤贯氏于宣外棉花头条私寓中。一别两年，是日重聚，快慰之至，大元较前越发精神，同为戏班爱“聊”人物。 贯大元便装照 九岁从贾丽川学老生 贯氏原籍京北昌平，为梨园世家。父贯紫林，工武旦，与朱四十（即朱文英）为同时人物。有三子，长大元，次盛吉，三即盛习也。紫林君今日仍健在，已七十高龄矣。大元九岁，秉承家学拜贾丽川学老生戏，同时问艺者尚有余叔岩、高庆奎、王凤卿等数人，时为光绪末年也。开蒙为《御林郡》、《困曹府》、《挡谅》等，一年余能登台，首在大市“药行馆”演行戏《黄金台》与《鱼藏剑》，配伊立、专诸者为小穆子，此为大元演戏之始也。 彼时喜连成正在大栅栏广德楼演唱，麒麟童方脱离不久，叶春善当时感觉人才缺乏，大元在药行馆初次演唱，叶氏亦在座，惊为奇才，经挽徐宝芳（徐兰沅之父大元之岳丈）关说，征得乃父紫林君同意，言明每日以八吊车钱之代价入喜连成搭班演戏矣。与贯同时入科者尚有梅兰芳、小穆子等人，均为借台演戏性质。时大元年方十一岁也，是时已能二十余出戏矣。 在广德楼与梅兰芳等合演 每日在广德楼露演各戏，又经春善先生指正。彼时贾丽川即病逝矣，大元在家又延贾洪林、吴宝奎（按洪林为丽川族侄，宝奎为丽川最大弟子）说戏。《战太平》、《定军山》、《失街亭》、《洪羊洞》等即得自吴也。是时喜连成老生有雷喜福、王喜秀等，大元居二人之上，每与梅兰芳、小穆子合演《二进宫》，调门唱乙字调，一出戏胡琴必换三数回弦，三人势均力敌，梅畹华时年不过十四五岁也。再联合梅及小穆子、雷喜福等演《搜孤救孤》，自饰程婴，亦得台下热烈欢迎，与梅之对戏有《三娘教子》、《朱砂痣》等。每公演以上诸剧，春善先生必在后台静听，下来对全戏那点应该怎么唱才好听多加指正。梅贯以后大成洵得力于叶氏不少。 贯大元、贯盛吉之《问樵闹府》 随梅兰芳东渡日本演出趣事 倒嗓至二十三岁，复原时为民国八年。梅兰芳正有日本东京之行，老生即以贯担任，高庆奎、芙蓉草、姜妙香等及梅剧团全体均同行。先到东京出演帝国剧场，以后又去神户、大阪，经该地华侨要求梅、贯等各演梁山、三国事迹戏各一出，唯畹华无梁山戏，乃大费周章，后经齐如山等人之提议，使大元演三国戏《失街亭》，梁山戏《坐楼杀惜》。唯大元未带八卦衣，不得已齐氏为之剪纸八卦贴于青褶子上权充八卦衣，更无诸葛先生之“羽扇”，乃以梅演《太真外传》所拿之“掌扇”承乏，如此即成为卧龙先生矣。此种扮相若在中国则成大笑话，是日大元谈乃当年此事亦不禁大笑认为趣事也。 贯氏在神户演该两剧，最可贵者《失街亭》以高庆奎配司马懿。当时高嗓音正冲，饰此剧此角扮相唱法仍为老生，可谓生面别开。全剧未带“斩谡”，至《空城计》即告终矣。《乌龙院》更以庆奎配张文远。据闻高此剧系得于乃父高四保，白口身段均不似反串。高能演《连环套》之天霸，《钓龟》之康氏，《探阴山》之包公，以及司马懿、张文远等，大唱特唱，乃得有“高杂拌”之徽号。庆奎之好在于装什么像什么，决不勉强敷衍从事。老庆今日嗓败老境颓唐，良可叹也。 《乌龙院》之阎惜姣以芙蓉草扮演，亦尽衬托之妙。是时桐珊名尚未显，正在要好时候也，尽力讨好，颇得梅剧团同人称赞。两剧圆满告终，贯、高、赵均得华侨人士热烈欢迎。 贯大元之《阳平关》 与四大名旦均曾合作 东游归来后，名益显，经俞振庭之约入双庆社，与尚小云合作，连演诸对戏，成绩颇圆满。后又在新明戏院与余叔岩、王凤卿等人合作，因感觉老生太多，戏码之分配殊为掣肘，乃辞退。是时徐碧云已大红，脱离斌庆社，经沈少安之约，与徐去沪出演亦舞台一月，此为大元初次去申江露演也。回京又应程砚秋之约，在京及去外省各地公演凡五年，辅佐荀慧生则在梅、尚、程之后也。四大名旦当年老生全为贯氏，声势之大可以想见。 谭派戏得自王瑶卿 素以《失街亭》、《洪羊洞》、《捉放曹》、《定军山》等戏为拿手，全宗谭派，诸谭派戏大半得自王瑶卿也。 瑶卿当年与老谭配戏，对谭剧殊为熟悉，以数年搭配所见，授之大元，自较普通学谭者瓷实也。 从余叔岩学《宁武关》 大元与余叔岩素友善，余氏息影歌坛未病时，二人时互相研究剧中一切，每晚贯必为余府中之座上客也。前五六年，贯曾与余学《宁武关》之周遇吉。此剧备极繁难，唱白与身段凡数月余始全熟练。余当时曾怂恿贯在京一演，并愿以周遇吉之行头借大元一用。贯学此戏之始曾每向叔岩表示自己是靠背戏全拿得起来，唯《别母乱箭》一戏不能一演认为遗憾。余闻此语乃不惜以个人珍贵之《宁武关》授予贯氏，当时余贯之说得来由此可以想见也。贯彼时极愿一露此戏，后以叔岩缠绵病榻始终未愈，此意乃搁浅矣。贯是日表示最近决拟一演以偿宿愿，此次去沪或在更新一露。现今叔岩闹病，贯亦与之鲜少过从矣。 南京收徒萧瑜 前次偕净角刘砚亭，及二弟盛吉等去南京出演中央大舞台，即以谭派正宗号召，博得好评，尤以票界欢迎为最。在该处收一名萧瑜者为弟子。萧为女性，迷谭最甚，更崇拜贯之艺术，经人介绍乃如愿投入贯门矣。贯曾大致授以《捉放曹》等戏，该女颇能领悟，最近并拟来京一游，届时公演，头衔当为“贯君大元得意高足”也。 最近去沪，随黄桂秋在更新继白家麟之后出演一月，武生为梁慧超，丑为贯盛吉，更新方面拟约贯在沪连唱数月，一切尚在商讨中，预料不久当能决定也。 贯大元之《武昭关》 家庭与爱好 贯先妻罗寿山之孙女，不幸早亡。又续娶徐兰沅之妹，迄今结缡数载，感情颇洽。有女公子二，年均在稚龄。 大元素喜养鸽子，此与余叔岩、程砚秋同一嗜好，每见佳者必以数十金购之，其之迷鸽子有如此者。 贯在京偕家人时闲遛于市场中，亦有时伴乃父于街头，状颇安逸。 （《立言画刊》1941年163期） 致力于寻找和分享 梨園雜志 微信号：liyuanzazhi 新浪微博：@梨園雜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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