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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思考是突破颜值文化的唯一出路 古哥古点 2015年11月30日 宇航员生活指南（三） 《价值连城的眼泪》 空间站上的节假日比地球上多出不少，原因很简单，各国的宇航员都会把自己国家的假日带到这个小小的太空联合国里。2013年5月9日，这一天是俄罗斯的苏德战争胜利纪念日，俄籍宇航员照例是要休假的。3点半的时候，帕维尔找到了哈德菲尔德说有些有趣的东西给他看，外面有一些小火花。哈德菲尔德很纳闷，今天他不是休息吗，让我看什么火花？帕维尔的英语不算太好，难道他的意思是在天上可以看到俄国放的大烟花？真实的情况并不像哈德菲尔德的预料，外面真的是火花，不是来自地球而是来自空间站的左侧。很快，问题得到了答案，空间站可能被微陨石击中了，地面指挥中心传来消息说左弦发生了氨气泄漏，必须安排航天员进行太空行走加以修复。 帕维尔·维诺格拉多夫 紧急修复计划很快传来，克里斯和汤姆被任命为1号和2号宇航员，EV1和EV2，出舱行走，哈德菲尔德以任务指挥官的身份留在空间站内指挥。不得不说，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听到这个安排的哈德菲尔德的内心充满了失望，毕竟太空漫步是每一位宇航员的梦想。然而飞船指挥官的角色同样不可轻视，作为舱内留守人员，IVA的任务前准备和任务中的协调保障工作不仅决定着太空行走的成败，甚至决定着宇航员的生死。哈德菲尔德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的太空行走经历。 那还是在2001年，他乘坐奋进号航天飞机驶往尚在幼年的国际空间站执行STS-100飞行任务。此行的主要目标是为国际空间站安装一台由加拿大生产的巨型机械臂，以便为国际空间站的后续建设提供服务。这次任务交给加拿大籍的哈德菲尔德来完成再合适不过了，也因此他将成为整个加拿大历史上的第一位太空漫步者。他在此次安装活动中的身份是EV1，也就是出舱行走的一号队员。由于当时的国际空间站规模还很小，虽然2000年就开始有宇航员入住了，但是此次的STS-100任务的全体成员并没有进入国际空间站。太空行走的出舱点将是奋进号航天飞机的气闸舱。 加拿大机械臂 太空漫步的前一夜，哈德菲尔德和即将与他一起出舱的伙伴斯科特·帕拉金斯基（ScottParazynski）反复检查了所有的装备，特别是对他们将要使用的出舱宇航服尤为认真。为了防止呼吸可能造成的水汽凝结，哈德菲尔德花了几个小时来擦拭太空服面部的遮光板。这一夜，作为加拿大太空史的创造者，他的心情非常忐忑。然而他竟然睡得很好，中间只是短暂醒来过一次便一觉睡到天亮，直到休斯顿指挥中心播放的起床铃声把他们叫醒。 出舱前的准备工作要持续好几个小时，美国宇航局对这段时间进行了精细的规划，他们以每5分钟为一个时间单位安排了所有的活动，甚至包括早餐吃什么全都依指令进行。哈德菲尔德穿上了液体冷却服，这是一套个人空调系统，它虽然硬的让人有点不舒服，但当你的身体暴露在太空中的阳光下时，没有这套长款内衣可不行。接着是套上舱外宇航服进入气闸舱，在那里，他们要小心翼翼的减压并时刻关注自己衣服上的LED显示屏确保一切正常。如果此时航天服上出现了哪怕一条小小的裂缝，一旦离开航天飞机，他们的肺就会爆裂，口水、汗水、眼泪以及一切体液都会瞬间蒸发，让他们患上减压病。好在不到15秒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失去了意识，在昏迷中因缺氧而死去。 奋进号航天飞机的气闸舱 气闸舱的减压终于完成了，哈德菲尔德抓住了舱门的手柄开始转动。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曾经有好几次，计划出舱的宇航员就是因为打不开舱门而不得不终止任务。舱门像一块厚重的井盖，取下来后要把它放在头顶的一个架子上。舱门之外还有一层白色的隔离层，打开隔离层后，太空的阳光终于照进了舱室之中。现在的位置，阳光并不明亮，好像黎明前的朦胧。向外望去，整个宇宙瞬间呈现在眼前，似乎张开双手就可以拥抱所有的星辰。哈德菲尔德和斯科特必须抑制内心的激动，他们知道稍有不慎，外面的这片绚丽而又神秘的世界随时可以夺去他们的性命。 眼下要做的是分离脐带。在气闸舱中，一条脐带一样的软管连接着宇航员的身体，软管输送着冷气、氧气还有各种信号。现在要离开气闸舱了，哈德菲尔德他们小心翼翼的解开软管，经过整理后把它们顺畅而又牢固的挂在了墙上。之所以要这样细致，是为了万一发生紧急状况，当宇航员们匆忙的赶回气闸舱内时，这些脐带软管可以第一时间恢复工作。 气闸舱内的脐带软管 现在可以向外钻了，宇航员的身体截面近似是方形的，而舱门则是圆形的，所以钻的过程并不轻松，或许还有些难看。两名宇航员一同出舱，主要是为了保证安全，因为在舱外最担心的一件事情，就是一不小心让宇航员飞离了航天飞机。斯科特和哈德菲尔德先是互相用绳索把身体连接在一起，而后斯科特把自己的系带拴在了航天飞机上作为基点，哈德菲尔德则飞了出去，尝试用另一条系绳把自己栓到航天飞机一侧的一条钢缆上。等他确认系扣牢固了，就让斯科特松开在舱内的系绳飘向自己。此刻他们两人除了一根小小的系绳的连接之外，已经完全置身于浩渺的太空当中。现在，他们终于有机会张开眼睛去凝视一下这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宇宙了。哈德菲尔德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超长的“哇”，这是对洪荒造化和无域无疆的内心惊叹，这是对人之渺小和天之辽阔的由衷折服。在地球上的夜景圣地欣赏过美丽星空的旅行者尚且每每谈及终身难忘，完全可以想象，这些在大气层之外的太空行者，当他们只有一个人面对如此的壮阔，惊骇的目瞪口呆该是多么的自然。穿着宇航服的人对于外面的世界，没有味觉，没有嗅觉也没有触觉，听到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耳机里断续的杂音，唯一能感知外界的只有双眼。尽管心里早已经无数遍的想象过宇宙的模样，可是只有当你真的置身于它的怀抱，你才能体会到这不可描述的深入到骨髓的激动。哈德菲尔德说得好，所有的星辰和云团像是无所不在的从四面八方向你扑来，经过了出舱漫步，你才知道以前那些透过舷窗看到的根本不是宇宙。 哈德菲尔德还在出神，斯科特已经飘了过来，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该干活了。安装机械臂的工作非常繁重，耗时也很长，但由于这个过程已经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所以并没有太多困难。 5个小时渐渐过去，这个时候意外出现了。哈德菲尔德突然在头盔中发现了一颗液滴，这并不是汗水，它是从哪里来的呢？航天员在经过长时间的体力劳动之后是会饿的。但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在航天服内的进食问题还没有解决。有人设想过是不是可以在头盔中放一些水果卷，但结果是这些食物会把局面变得一团糟，引出更大的麻烦。在航天服内喝水倒是不成问题，吸管就在口边，每次出舱前航天员都会携带一个水袋，打开开关就能把水吸出来。而现在就是这个水袋引出了麻烦，它漏水了，液滴漂浮在头盔中。哈德菲尔德准备忽略这个小东西，但没想到，突然之间，他的左眼感到了强烈的刺痛，像一颗沙粒进入了眼中。他马上本能的想要伸手揉眼，但是手套被头盔遮阳板阻挡住，他这才想起到自己现在正身处太空。穿着宇航服的哈德菲尔德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使劲的挤眼睛、晃脑袋想摆脱这可恶的液滴，但每次一张开眼，更剧烈的疼痛就阵阵袭来。这完全属于意外，此前所有的训练中都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哈德菲尔德稍稍冷静了一下，他评估了状况，认为自己身体的其他机能未受影响，而且还有一只眼睛可以工作。机械臂的安装是如此的重要，这是全体加拿大人的骄傲，因此他决定坚持，并不打算把左眼的意外告诉别人。 人类眼睛的上方有一根导管，里面负责生成眼泪。在地球上，眼泪会在重力作用下冲刷眼球起到清洁作用。冲刷过的眼泪会不停的被排出，向下流经脸颊，这是一套完美的清洗机制。但是在地球之外，它却失去了最重要的动力：重力。哈德菲尔德的左眼不断受到刺激，不仅疼，而且眼泪也在不停的流出。然而它们并没有向下，而是在粘在他的眼球上晃晃荡荡的形成了一个越来越大的盐水球。当盐水球的体积大到了一定规模，它便轻松的越过了鼻梁，流入到哈德菲尔德右边的眼睛里。这下右眼也受到了污染，一样开始不停地流泪。几分钟之内，哈德菲尔德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他已经近乎全盲了。毫无办法的哈德菲尔德只好向指挥中心报告了自己的情况。“休斯顿，我是EV1，我有点小麻烦。”指挥中心的人都了解太空行走的巨大危险性，虽然EV1和EV2已经出舱了数个小时一切正常，但他们紧绷的神经丝毫没有松弛，哈德菲尔德的这句报告像捅了马蜂窝一样立刻激起了巨大反应。 加拿大第一位太空漫步者：哈德菲尔德 在了解了哈德菲尔德的处境后，所有的地面专家开始商讨并抛出各种各样的分析与解决方案，众人乱作一团，这点哈德菲尔德也很清楚，因为每当他和地面指挥中心短暂通话时，语音的背景中总能听到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这是怎么回事儿？航天员有危险吗？安装机械臂的工作能继续吗？此时，另一位宇航员斯科特是距离哈德菲尔德最近的人，他还在忙碌的接线，指挥中心并没有要他停止手头的工作，因为人们并不清楚哈德菲尔德在金色遮光板后的双眼问题到底严重到了何种程度。宇航员的生命安全毫无疑问是最重要的，所有的程序也以此为第一准则。对此哈德菲尔德最有体会，他期盼已久的一次太空发射就曾经因为这一原则被无条件的中断过。原因并不是发射场地有什么问题，而仅仅是某个备降场地的气象情况不佳。尽管使用到这一备降场所的几率微乎其微，但发射仍被推迟，这最好的体现了全部太空活动必须以宇航员的安全为首要考虑因素。但问题是，现在哈德菲尔德的问题是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只能粗略的判断，看起来它还没有严重到危及宇航员的生命以至于要立刻返回空间站的程度，那在这种情况下，是很难做出终止安装机械臂任务的决定的，毕竟如此巨大的一台设备也不是轻易就能放弃的。 哈德菲尔德安装机械臂 此时航天飞机上的飞行指挥官菲尔·伊格拉夫（Phil Englauph）也处在焦虑中，他也在是否下达终止任务的命令中犹豫不定。伊格拉夫在地面上时，曾和哈德菲尔德长期共同负责地面通信的有关任务，他非常了解哈德菲尔德的谨慎，所以在情况不明时他没有直接下令，而是把评估的职权交给了哈德菲尔德本人，毕竟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自己的状态。 地面的人员仍在热烈的讨论，大家把焦点放在了一个问题上，污染EV1眼睛的到底是什么？最坏的一种可能是宇航服中起净化空气作用的氢氧化锂发生了泄露，因为它本就容易出问题而且会引起肺部损伤，眼睛不适可能是这种损伤的前兆。假如果真如此的话，EV1的生命大概就只有几分钟了。虽然没人确定这种泄露必定存在，但也没人敢冒排除它的风险，所以地面通信主任艾伦·奥乔亚（EllenOchoa）冷静的通知哈德菲尔德打开排气阀，也就是在宇航服上开一个小口，排放那些被怀疑已经遭到污染的致命气体，再用新鲜的氧气重新填充宇航服。排气开关就在左耳的位置，对于打开排气阀这样的动作宇航员练习过多次，即使眼睛看不见，也不存在任何的困难。哈德菲尔德随即执行了这一命令。 艾伦·奥乔亚（Ellen Ochoa） 宇航员最大的特质就是永远保持冷静和时刻评估情况，哈德菲尔德在这点上做的非常出色。他在心中盘算了自己当前的处境。地面的工作人员正在为自己忙的团团转，他们一定会提醒自己需要关注的所有细节，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表明自己身体的各项数据均很正常，身旁的斯科特是一个能干的家伙，他不仅是一个医生，还是商业飞机驾驶员和登山家，他就在自己的身边随时能够提供支援，而且返回舱不算很远。更重要的一点是，哈德菲尔德注意到了自己一直没有咳嗽，这让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氢氧化锂并未泄漏，问题应该并不来自于这种最坏的情形。根据以上计算，他判断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情况不会恶化，所以他并不打算持续不停的排气。 地面的医生一定不断地催促艾伦下令让宇航员先行返回，这是一种自然的保护性的保守策略，但是哈德菲尔德冷静的告知地面，自己的肺部没有感到刺激，而且眼睛似乎也略微清晰了一点。哈德菲尔德大概自己也不清楚，说视野有些恢复这个说法里是不是含有一些他不愿离去的自尊心所起的作用，毕竟这是加拿大建造的第一座机械臂，而自己是加拿大的第一位太空行者，如果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回去了好像有负于国家。当然，这并不是说，哈德菲尔德故意在掩饰情况以换取留下的时间。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宇航员，他肯定不会这么做，他汇报的基本面一定是基于事实的，因为他的肺确实感觉良好。 宇航服内置饮水袋 哈德菲尔德询问地面是否可以停止排气，得到了主任的许可。渐渐地，他感到自己的双眼越来越清晰了，这次肯定不会是疑似的心理作用，因为双眼的疼痛感也在显著下降。几分钟后，哈德菲尔德已经重新可以看清眼前的机械臂，他向地面提出申请继续工作。地面传来了愉快的回复声音，“好的，你是身在太空中的那个人，自己的情况自己最了解。”与此同时，航天飞机上也做好了医疗准备以及采样装置，这次险情即使就这样度过了，人们也不能稀里糊涂的，必须采集宇航员的眼泪和眼睛周围的分泌物来确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原则上，太空行走一般都不会超过7个小时，哈德菲尔德他们此次预定的任务时间也是6个半小时。但是由于此次意外，时间被延长到了8个小时，虽然这突破了惯例，但是根据EV1和EV2的报告，他们的身体感觉良好，所以地面指挥中心批准了延长时间的请求，这样安装任务虽然经过了波折最终圆满完成。等到返回气闸舱内，哈德菲尔德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全部能量已经被耗光，他一动不动就让自己的身体懒洋洋的漂浮着。医疗官拿着一根长7.6厘米的棉签飘过来取样，但可笑的是这根棉签竟然是用满飞船到处找来的几样东西DIY的，因为飞船上并没有准备沾眼睛的工具。
2013年6月欧洲宇航局宇航员卢卡·帕米塔诺（Luca Parmitano）在太空行走中再次发生液体泄漏。 事后在复盘整个问题时，最大的嫌疑落在了泄露的吸管水滴上。但是刺激性是从哪里产生的呢？地面通信主任突然问哈德菲尔德有没有使用过防雾喷剂，哈德菲尔德说当然用过。前面已经提到，他为了做出舱前的准备曾反复的用防雾喷剂擦拭遮光板。问题找到了，防雾喷剂本质上就是一种洗洁精，水滴溶解了部分残留的喷剂，然后掉进了眼睛里，这就像是肥皂水滴入眼里一样，当然会让人难受。哈德菲尔德吃惊的睁大了双眼，什么，我们用的喷剂竟然是某种洗洁精，难道它不应该起码的是某种无泪配方的免刺激液体吗？连普通的婴儿洗发露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在宇航产品中竟然被忽略了。一套数百万元的设备，差点就因为几滴洗洁精被断送了。不过，这次意外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在以后的太空漫步中，当有宇航员报告类似的短暂失明情况时，地面上的人员马上会镇定的答复他们“不要紧张，没有关系，是防雾剂的问题”。 现在任务已经完成，该是回家的时候了。航天员有一句格言“最后一件事和第一件事同样的重要”，这真的是太正确了，因为回家的路也并不轻松。
作者：【加】克里斯·哈德菲尔德上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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