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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袋儿

 博禄学苑 2019-05-18

米袋儿是什么?米袋儿就是可盛米的袋子。因为她太小了,算不上“子”,所以称她“袋儿”。别看她小,却关系着一个婴幼儿的生命,承载着永远也抹不去的我儿时的记忆。

我出生的那年,苏北大地出现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倒春寒流袭击,刚刚返青的麦苗儿还没有来得及享受春天的温暖就被冻死了!当年夏粮几乎都是颗粒无收。

深感饥荒之灾的乡亲们响应政府号召,开展生产自救运动。一家一户的小农经济单干小家独户,向抗风险能力大的互助组,合作社迈进了。老天有眼,在造成颗粒无收的大灾后的第二年给老百姓带来了好收成。农村互助合作的小集体经济优势发挥出来了,她激励人们向更大规模的集体经济前进。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时间,代表农村集体经济形象的“人民公社”遍地开花了。

乡亲们满怀希望,充满幻想。“大干三五年,吃饭不要钱。”“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出门坐汽车,说话用喇叭”的歌谣传遍家家户户,村里村外,江南塞北。拆小灶,砌大灶,办食堂,吃大饭的集体农庄冒头了,“深耕一尺五,麦桔好打鼓”的浮夸也开始了。乡亲们在享受着提前到来的初级阶段的共产主义生活的同时,也面临着生产力低下,资源贫乏,举步维艰的困难。在耗尽了大丰收带来的微薄积蓄后,大食堂渐渐揭不开锅了,饭越来越少,粥越煮越稀,几乎不能维持生存了。

那时侯,母亲刚刚生了弟弟。由于营养跟不上,奶水渐渐地少了。弟弟吃不饱,饿得直哭。母亲沒办法,就想到喂五谷,让弟弟度命,可是没粮食,家里也没有灶。怎么办呢?母亲想到了灌米袋儿让食堂代煮(就是把装有一点儿的米粒的布袋儿放倒食堂粥锅里煮熟再捞出拿回来)的法子。母亲从邻居家找来一块四五寸见方的洋布(就是当时市面上有得卖的,相对自家用棉纱织的土布薄一点那种)对折后,把底部和侧边用线缝好,再在袋口处嵌上一根棉纱搓成的比较粗的纱线(相当于现在的细鞋带子的那样)缝好。这根粗线是可以抽动的,用来收束袋口的。袋子做成了,哪来的米呢?说来就更伤心了!那是外公去年秋收的时侯,从人家收割完的稻田里和路边上,一穗一穗地拾起来捡回家,再用称砣在碾板上,一粒一粒地碾出来的糙米。因为母亲生弟弟了,外公一个人生活,也没有什么东西可送母亲营养的,就积蓄了这二三斤糙米,送来给母亲补补身子。当时母亲没舍得吃,不成想到这时能不派上用场了。

每天凌晨天不亮的时侯,母亲把用清水泡浸好了的米粒,装进布袋儿里,抽动带子,系好袋口。然后乘大食堂开火煮早饭前送到大食堂,请煮饭的大爷阿姨帮代煮一下。然后回家叫我们起床。当时,我七岁,哥哥十二岁,我们自已学着穿衣服,母亲帮弟弟穿衣服。我们都起床后,母亲再去食堂,乘开早饭前,把米袋儿取回家,喂给弟弟吃。望着弟弟小嘴巴啃着米团,站在旁边的我直流口水,那米粒真香哪!有时乘母亲不注意,我还会从地上捡起,被弟弟吃掉在地上的碎米,塞到自已的嘴里!

为了减轻母亲的劳累,我和哥哥有时还争着去食堂拿米袋儿。一个初夏的早上,我和哥哥来到食堂打粥拿米袋儿。食堂煮粥的阿姨给我们盛了六勺子粥(每家一人一小勺儿薄粥),捞出米袋儿。本来米袋儿是可以放在粥篓子里一起拎着走的,可是我好奇,同时也为了能多闻闻米粒儿的的香味,更是要手提着她走。刚刚从粥锅里捞出的米袋儿滚烫的,喷香的,上面还粘着一层粥脂。我提着米袋儿,哥哥拎着粥篓子,我跟在哥哥后面往回走。走到打麦场边,正要下坡过小河坝头的时侯,我提着米袋儿的右手,被米袋儿烫得发麻,粥脂又是滑的,米袋儿掉地上了,顺着坡度,一直往下滚,差一点儿就要滚河水去了,哥哥连追是追,总算用脚把米袋儿挡住了。可是不大的米袋儿浑身沾满了尘土和麦芒刺儿。我和哥一看都傻了,这可是弟弟一天的饭呀!哥哥急得直怪我:“叫你别拿,你不听。这下可怎么好呢!”哥哥从地上捡起米袋儿,拎着粥篓,也不管我,就头也不回地回去了。当我忐忑不安地跑到家时,母亲正在清洗米袋儿上的尘土和麦芒刺儿,见我回来了,当然少不一顿臭骂,甚至还要打我。不是母亲不喜欢我,而是我糟塌了弟弟的生命之食。记得那天,我气得早饭都不成敢吃。即便是到了今天,每次想起时,我都会伤心得流下泪。米袋儿太珍贵了!

如今我们的曰子好起来了,吃饭也早就不成问题啦!但每次看到孙子们饭碗里还有剩米就要放下饭碗的时侯,我都要和他们说起米袋儿的故事,有时候儿子、媳妇要把剩粥剩饭倒掉,我总要阻挡一下。就是孙子们的剩饭碗,我也会不管别人笑不笑话,都要把它吃下去,而不肯倒掉。有时实在饱了吃不下了,我就留着下顿吃。只要没有变质的,我都不肯倒掉。因为我挨过饿,受过饥,我知道粮食来之不易呀!古人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提倡光盘行动,反对浪费,我们不能吃着饱饭,忘了饥荒呀!我要让子孙们永远记住这米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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