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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pgl147258 2019-05-19

上海文化广场

1954年,上海文化广场正式竣工,诞生了一个能容1.5万人的大会场,创下了多项全国第一。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它仍是上海人的荣耀,与外地朋友说起阿拉文化广场,就像今天提起上海中心大厦。那么,就让我们跟随一位文化广场的老邻居,一起来追忆一番这些年文化广场所历经的变迁......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上世纪50年代,文化广场曾名“人民文化广场”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上世纪70年代,重建中的文化广场

在上海人记忆中浮沉的文化广场

文化广场旧影

我生在茂名南路,住的弄堂与文化广场一路之隔。从上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与文化广场做邻居三十多年。有人问我家在哪?我总说:住文化广场旁边。在我读的三个小学中,有两个与文化广场比邻相望:五年级在文化广场4号门对过的永嘉路小学,六、七年级在复兴中路茂名南路口的茂名南路第二小学。

文化广场坐落在一个长方形区域里,南到永嘉路,北至复兴中路,西边陕西南路;东与瑞金宾馆接壤。上世纪80年代后期,瑞金宾馆对着茂名南路那扇黑竹篱笆大门消失,茂名南路向南延伸至永嘉路,把文化广场同瑞金宾馆分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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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园跑狗场

这块地基本是1928年法国人劭禄开逸园跑狗场的格局,跑狗场是当年远东最大赌窟之一。1951年,因资方拖欠国家税款和工资,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市文化局出资还债并获其土地和建筑。1952年改建,占地从原78亩扩到116亩;初名“人民文化广场”,后正式命名“文化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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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园跑狗场看台

文化广场于1954年底竣工,诞生了一个能容1.5万人的大会场,创下了多项全国第一:一是最大室内会场,比首都人民大会堂早七年,独占鳌头的历史至1959年。二是最大的舞台,台口宽21米、外台宽28米、深19.8米;小时听大人说,能让200人同时伸胳膊踢腿,翩翩起舞。三是14间化妆室可供200多演员同时化妆。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文化广场仍是上海人的荣耀,与外地朋友说起阿拉文化广场,就像今天我们提起上海中心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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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50年代,改建中的文化广场

浓浓文化味的国际化舞台

读小学五年级的1969年,我进文化广场观看革命现代舞剧《红色娘子军》,这是上海舞蹈学校向北京学习的剧目。党代表洪常青的A角钱永康是《白毛女》中跳赵大叔的A角,吴清华的A角吕璋瑛则是《白毛女》里喜儿的B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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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娘子军》戏单

座位是一长条硬邦邦的靠背木头长椅,座位间没扶手隔断。还有没椅的水泥座,利用当年逸园跑狗场的看台。那天坐四十几排,我们熟悉的吴清华“倒踢紫金冠”,看得清造型看不清脸。幸运的是座位没被场内柱子挡住,天也不热,不然坐在没空调的场子里不好过。

文化广场的票不好弄。朝鲜大型歌舞剧《血海》来演出时,因为没有票,我们就只好收听有声无画的电视实况转播,靠楼上小弟自己装的接收器;放在窗台上,朝着广场方向。当朝鲜姑娘唱起《只要妈妈笑一笑》,我们只能遥想妈妈的笑容。后来,朝鲜平壤歌剧院的《卖花姑娘》也是一票难求,15000个座位还嫌不够,说是一个半人的位子坐了两个人,看来“开后门”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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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花姑娘》剧照

文化广场在没演出时,你也能感受到它的文化味。上海戏曲学校也在广场里面,有个屋顶圆圆的实验剧场,正门开在陕西南路。平时路过,能听见咦咦啊啊和胡琴鼓锣吣呤哐啷响。与外公他们几个老头去那看过戏,演戏的是戏校学生。

“文革”结束后,文化广场的演出少了,放电影多了,这里的银幕是上海最大的。放得较多的是“内部电影”,我在那看过意大利、英国和苏联等国的老片子,一放就是两部;有意大利电影周的《甜蜜的事业》(上下)、《罗马11点钟》和《偷自行车的人》。此外,还放比影院公映稍提前的片子,看过阿尔巴尼亚《初春》、国产的《曙光》等。看一场电影的人数是8000,比开会的少;有时最晚放到凌晨一点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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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11点钟》海报

文化广场不仅是上海的大舞台,中央歌舞团、东方歌舞团、中央民族歌舞团、中央芭蕾舞团、中央乐团,包括沈阳歌舞团都来演出过,还有来自海外的演出院团——芭蕾舞大师乌兰诺娃领衔的苏联莫斯科国家大剧院芭蕾舞团、罗马尼亚歌舞团、日本音乐人佐田雅志和美国杨伯翰大学歌舞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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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尼亚歌舞团在文化广场演出

值得一提的是,在1964年5月23日第五届“上海之春”亮相的大型歌舞《在毛泽东的旗帜下高歌猛进》,孕育了10月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上演的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另一件是,1985年,皮尔·卡丹在此举办400多套流行时装发布会,洗礼向来认为自己不是“乡下人”的上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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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70年代,文化广场化妆间

经历劫难浴火重生

1969年12月19日下午,我从复兴中路第一小学转到永嘉路小学才四个多月,就目击了人生第一个灾难。正是课间休息时,不知谁放声大叫:着火了,着大火了!只见滚滚浓烟从北面的文化广场而来,掠过头顶,那云烟颜色要比电影里飞渡的乱云黑得多。几个月前,我们还在那劳动。从4号门进,在后台楼外的草地里拔草,还有同学抓到叫声好听的金铃子。

学校铁门锁住了,谁也不能出去。同学们站在校园,没人哭爹喊娘。大家昂着小脑袋,静静地望着不时遮住天空的黑烟汹涌而过,还听得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第二天才知道,班里的周海鸣同学冲到对面救火去了,谁也不清楚这11岁的孩子何时跑出校门。我想,他该是救火者中年龄最小的吧。

直到今天,我有时还想:自己怎么就没救火的念头?怎么就没像周海鸣那样冲到对马路去?说是一念之差,看来差的并不只是一个念头。在救火牺牲的13人中,最小的是15岁的五四中学学生胡文宪。要晓得,他可是从北京西路北面的学校跑过来的呀,与文化广场要隔了11条横马路啊!那个少年急急奔跑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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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火少年胡文宪

第二天上学,经过红星中学(今清华中学)。看见学校操场上,摊晒着从文化广场里抢出来的大米和装米的麻袋,不少麻袋熏得黑乎乎的。

我们走到复兴中路陕西南路口,往南去永嘉路上学的路被封锁了。路口设了铁丝网,这里已聚集不少同学。过一会,老师来了,领我们去学校。我们排成两路纵队,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边走边打量着文化广场。广场揭了顶,竖着铁柱;黑乎乎的墙壁上,有着一摊摊白花花的印记。有同学悄声说,这是消防队放呃冷弹,炸开来能使周围温度降到零下十几度,灭火老灵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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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后的文化广场

那场大火始于12点50分左右,到下午4点扑灭;整个会场和舞台毁于一旦。关于起因,当时听说起于实验剧场圆顶,大修的工人浇柏油时引发大火。卢湾区消防队火灾事故调查员李贵芳说:“主要是房修队不应该用冲灯的用了冲灯,气打得太足了,火油往外冒,拿不住,就想把冲灯扔到外面去,结果扔到了芦苇层的隔层里面,那么就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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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文化广场

1970年,文化广场火后重建不久,我又入场。场内实现新规矩,实行寄包制度。耳边广播循环介绍:重建拔去原先一根根支撑屋顶的柱子,屋顶构造采用工人阶级发明的圆球连接钢管新技术,由6000多根钢管和518个钢球焊接而成。在这个三向网架结构支撑下,庞大的屋顶没一根柱子,消除了观看节目的视线障碍;座位从15000个减至12400个。

我仰望屋顶,只见每个圆球向四个方向伸出四根钢管,每根钢管再连接另一个圆球,依次再连,织成一张坚实的网。场内广播仍在继续:这5700平方米的扇状三向管式网架结构大屋顶是整体吊装,二十只吊点同步操作,一次吊装成功,书写了上海建筑史上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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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后的文化广场

从集会场所到“股市”“花市”

文化广场自从问世以来,就是文艺演出与政治集会同行;谁叫它是上海最大的室内场所。实际上,在文化广场未建前就已如此。在刚解放的6月30日,中共中央华东局和中共上海市委在逸园饭店举行“七一纪念晚会”。 8月3日,又在饭店举行上海人民首次行使当家作主权利的上海市第一届第一次各界人民代表会议……

文化广场落成后,因是上海最大室内场所,成了集会的理想场所。其实,陈毅在当年建造的批示里就有明确表示:“将逸园改造为上海群众性政治文化的重要活动场所。“据统计:从1952年落成到1966年,这里举行的重要政治集会、报告会626场,达201万人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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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广场旧影

到了20世纪80年代,文化广场渐渐离文化远了,渐行渐远的还有政治;它基本上成了个经济广场。时代在发展,大而简的文化广场先天不足,文艺演出效果不佳,政治集会早已消亡,它的生存出现艰难。1982年全年文艺演出仅84场,创利2.6万元,不到1979年利润的5%。

1992年,股价放开、股民大量入市引发上证所报价和交易系统堵塞。上证所一方面场内扩容,到1992年底比上年底交易席位增长12倍。另一方面多设场外交易网点,解决人们抱怨黑市买卖委托单、证券公司只满足大户室交易等矛盾。那时,“黄牛”把一张售价1元、当日有效的股票买卖委托单炒到1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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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争相购买股票

原上证通信公司总经理张弭告诉上证所老总,说他家附近的文化广场空着,是否可设大型交易场所?上证所老总看完后决定搞一个证券交易大集市。6月1日组织20多家会员进驻文化广场设临时委托柜台。

开市前一天下午,就有人排队至深夜;第二天上午9时刚开市就涌入4000多人,还有千余人等候进场。因收现金无法保证安全而规定只卖不买,被外界误为交易所压制股价。再加上设施不完备、股民恐慌性入场导致秩序大乱,开市半个小时后宣布暂停。

6月9号卷土重来。每次限定进场人数2000人,投资者需领到当日预约单、填明姓名、核对身份证后方入场。在股评家应健中的印象里:“文化广场的椅子全部拆光,拆光以后拿了好多铁栅栏,拦成一块一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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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广场的股票交易

开市前10分钟开门,股民们以百米冲刺速度跑到自己开户的证券公司的柜台前排队。委托点接受单子后,通过电话报入交易所场内撮合。设临时委托柜台的会员单位最多达80家,客户人数最多一天4万人次。

排队往往时间长,人也难免有“三急”,于是就自发维持秩序,写号于手。场内每隔5分钟报一次股票行情,开金口者是上海人民广播电台派来的字正腔圆的播音员。

静寂许久的文化广场“闹猛”了,特别是股票上市时是人山人海,就是在股市三点半打烊后,还有三三两两聚集着,交流股市的花花草草。直到1993年12月24日,才告使命完成。

股去花来。1997年,精文花市开进文化广场;营业店铺近300个,年销售鲜切花约35亿枝,占全市花卉年消费量的70%至80%,成为华东地区最大花卉交易市场,上海人消费的鲜花有7成是从这里批发的。平常路过,见不少拿着捧着抱着花儿的人,从原来文化广场的3号门进进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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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文花市旧影

说起来,这条街上做花生意在上海早有名气。在陕西南路的淮海中路和长乐路间,曾有遐迩闻名的花街。当然,后来的花市要比过去的花街更红火。哪怕在“非典”时期,来买花的还是不少。记得那时一支百合卖到12块,就连作为陪衬的满天星,价格也升到15元一束。

这里的鲜切花还是比较便宜的。女儿上插花课,我常去采购。每每在花市里徜徉,总会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望着天花板,看那圆球连接着钢管。走到北面摊位的尽头,还可见到当年跑狗场遗留的看台。这是我最后去文化广场,没想到,就这样同它告别。

2005年精文花市关闭后,文化广场迎来又一次华丽转身。2011年,经过整体改建的文化广场重新启用,成为一个现代化、国际化的音乐剧剧场,为沪上观众提供独特视角的文化服务。作为上海的一个新文化地标,文化广场的故事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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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文化广场(图源:新华社)

内容来源:“档案春秋”微信公众号;部分图片源自上海广播电视台“上海故事”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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