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施建平 南京素有火炉之称，果然名不虚传，每天只能开着空调猫在家里。新房客厅朝北，北面有个大窗户，窗外时不时传来“嗡嗡”声，震得窗玻璃咯咯作响，若在老家必然是门前的大马路上一辆辆卡车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尘土，路边的大椒茄子之类不知所措地摇摆，鸡飞狗咬，接着是几位大妈跟在后面骂……我抬眼看看窗外，有七八架直升机雁序而过，大如渔船，个个大头小尾，活脱脱一队“虎头呆子”（一种头大尾小的鱼），“嗡嗡”声不绝于耳，它们游来游去，自成风景。 小区中间是一个大广场，后来转转，发现还有几个小广场，若大的一块地方只盖了三幢楼，放眼望去满是树，全是绿色。初时觉得开发商太没算计，咋不多盖些房子，哪怕再盖高点也好啊，后来渐渐油然而生敬意，连最底层的住户四季阳光都不受影响，十一层的楼房，间距近百米，真正是好！早晨傍晚中央广场都热闹，大人小孩纷纷到广场上玩。头顶上不时传来很大的嗡嗡声，抬头寻找，侧耳辨别，不知声音来自何方，满天都充满了“嗡嗡嗡”，一会儿从南面或北面的天空出现了一架飞机，深蓝的天幕上一架银白色的飞机缓缓移动，有大鲤鱼那么大，朝阳的那面染成了金黄色，亮得逼你的眼。我看飞机，有的孩子也跟着看，有家长指着天空跟孩子说“飞机”，孩子应付了一下还是自顾自地玩，他们老住在这儿已经习以为常了。我想起一个同事说过，“颈椎不好的人要常打打羽毛球”，我再补充一下，看飞机也有利于治疗颈椎病。 有好多年没见过飞机，也听不到飞机响，现在的飞机飞得比原来高吧，自然看不见也听不见。记得小时候看飞机是小伙伴们的乐子。飞机小得很，像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十”字，有时还拖一条白线，白线越来越粗，像一根大麻绳。玩伴说“飞机放屁了”，我说是“飞机放气了”，就跟船在水里一样，水往后面冲船才能走。他们还是说是“放屁”，有的飞机不“放屁”也走，真的，不是所有的飞机都“放屁”。农忙时节，孩子们在打谷场上，举着摊耙，嘴里叫着“嗡嗡嗡”，满场上跑着“开飞机”。大人们忙得急了找不着摊耙，在孩子屁股上揍两下，一时孩子们又哭成一条声，不知道是真哭还假哭，有的孩子凑热闹也跟着哭。在学校里，同学们把本子撕了折飞机玩，还真像那么回事，扔出去飞老远。有人把家里的年画带到学校，折一个大大的飞机，羡慕死同学了，他的地位一下子提高了，有一帮同学跟在他后面玩，该他扫地大家都争着替他值日，替他扫地的人可以拿着大飞机在操场上喊着“嗡嗡嗡”跑一圈，那滋味比受老师表扬还美呢，仿佛替他扫了地真能坐上大飞机一样。班里一个老留级生把书撕了折飞机，有次老师叫两个同学到黑板上做题目，他把飞机飞到讲台上，老师一看，他的书已经撕了一大半。老师哼了声随手把讲台上的飞机拂到地上，飞机往斜处飘去，飞机的尖头正啄在往外探头的老鼠头上，全班哄堂大笑。 大人们也看飞机玩，要是一天有很多飞机往北飞，大人会说“北京开会了”。有一天我们正在上课，外面响起了很大的“嗡嗡”声。一个年轻的老师跑进教室说：“快出来看飞机！”同学们一下子拥到教室外，把正在讲课的白头发老师带了一个趔趄。飞机真大，先像一条大草鱼，接着有鲤鱼那么大，又有渔船那么大了，飞机似乎就贴在树梢上，忽然从上面飘下一个东西来，白头发老师说是降落伞，那个年轻老师跟着飞机跑出去……老留级生说他看到开飞机的人了，戴着钢盔；折大飞机的同学说他看到飞机上有一排红字——“人定胜天”；校长说“我这么大岁数了，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飞机”……一上午大家就谈论看飞机的事，到现在也不知道从飞机上飘下的是什么东西。放学回家，一路上看到的人个个喜气洋洋地说着大飞机，到家里，家人也说着大飞机，过节似的。 天黑了，中央广场上孩子们的玩具小车闪烁着荧光，好看极了。天空又传来了“嗡嗡”声，深灰色的天幕上映出飞机黑色的剪影，两边闪烁着一红一绿的光。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