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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儿时的照片

 老杨头读书馆 2019-05-21

表哥甘士俊读了我写的《乡情》后,从襄樊发来一张照片,那是一张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小二寸黑白照片。那上边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大大的脑袋,一头乌发;圆圆的脸蛋,一脸稚气;矮墩墩的个头,一双赤脚。上身一件白色粗布卦,下身一条沤青色的粗布开裆裤,那最该遮住“小不点儿”露在外边,(孩子不会在意,大人也不以为意,那照像师一定以为捕捉到了“趣意”——是此照的“点睛之笔”。)裤脚卷着,左高右低,右手拿着枪把,左手握着枪管,人小枪大,像端冲锋枪那样,一把木制的“盒子炮”端在胸前。丁字步站着,目视前方,好一幅雄纠纠气昂昂的姿态!搞笑已极,逗乐已极!背景是一块很大的凡布,上边的图案已不清晰,仿佛浩口的“八仙桥”,桥头有一棵树,桥下是满架的水,右边的栏杆隐隐可见。眼面前那半个清晰的长方体应该是桥栏的起礅。背景布没有扯平,左角上一个明显的三角形皱折。表哥在微信中告诉我:这张照片是1955年前后照的,照片上的小孩就是你。”

六十多年前的这张照片,勾起我绵绵的思绪——

小时候的我,身材矮小,但矮得匀称,并非侏儒。矮小却玲珑,很招人喜欢。口齿伶俐,会说会讲。当地的创作能手张顺尧先生曾为我写过一连串的快板书:什么《二十四个‘子’》呀,《二十四个‘头’》呀,《一百个‘多’》呀…… 要我背熟后到剧团的舞台上去表演。

“说起多,就是多,新旧对比一百个多。旧社会,穷人多,怪病多,太和场的大肚子(血吸虫病)多……  新社会,好人多,模范多,人民群众的喜事多……” 我登上台去,快板打得溜当,台词说得清晰,赢得台下阵阵掌声和喝彩。“打得溜当、说得清晰”是一个因素,更主要的是那时我还不到六岁。于是在浩口街上就出了名。父母拿我当宝贝,乡亲们夸我是“神童”,一时传得神乎其神。其实就是这张照片上穿着开裆裤,端着“盒子炮”的那个不折不扣的“捣蛋鬼”!仅不过登台时开裆裤换成了整裆裤,胡咧咧变成了背台词而已。

我观此照,联想自己的由小而大由大而老,自然而然地想起古人伤仲永的故事来。仲永聪慧,五岁能诗,此智天授。然由于没有后天的勤奋努力、刻苦钻研,成年后只落得“泯然众人矣。”我之天资远不如伤仲永,仅不过童年时有个稍稍出众的好记性,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点小小的长处也消失了。记得我读书时,除语文成绩还可以外,理科成绩是不理想的,数学、物理也就算得个中等偏下,足见灵活性之差!生活中也算“呆板”一类。仅以打麻将为例,多少同学、朋友心灵手巧,麻将桌上呼风唤兩、春风得意。而我却总是学它不会,也曾上桌一试,可起牌笨手笨脚,十三块牌照顾不暇,三字一句也难排列,讲起“甩赖”、“自摸”、“回头笑”这些名堂来,脑壳里便是“一锅粥”了!足见智商不及“中人”。说到这里,我想起梁实秋先生的一段话来:“我脑筋迟钝,跟不上别人反应的速度,影响到麻将的节奏。……打牌本是寻乐,(而自己)往往是寻烦恼,又受气又受窘,干脆不如不打。”(《麻将》) 也许沉下心来苦练一段时日麻将我可以学会,但因为找不到同等水平的“麻友”陪练,又因为自己有“尾椎痛”的毛病,便只好作罢。伤仲永因后天不努力而“泯然众人矣”,我后天也未曾努力,“不及众人”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我观此照,陡然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人要是“长不大”或“不长大”该有多好!永在孩提时代,永是那么天真无邪、活泼可爱该有多好!衣食有父母提供,玩耍有闺蜜陪伴,吃穿不愁,无忧无虑,出门便耍,倒头就睡。真是神仙过的日子!——这便是大多数人都经历过的快活的童年。

然而,时光难留,童年不再。我们每个人都一定会长大。随着光阴流逝年岁增长,我们会由单纯变得复杂,由率真变得世故,有时甚至变得虚伪。变成自己都不相信的那个“自己”,自已都讨厌的那个“自己”!“涉世愈深,城府愈深。”往往被视着一种成熟,一种提高,一种进步。殊不知愈是这样“进步”,离纯真就愈远,离本性就愈远,离人性也愈远!因而我呼唤天真、呼唤幼稚、呼唤童年!我希望人们永远都长不大、不长大!

然而,客观规律自然法则,每个人都必然长大!

只是道路崎岖,生活多艰。每个人的人生之路都不可能一路平坦、一帆风顺。相反,一定会遇到挫折和烦恼,艰辛与磨难,甚至是灾难与不幸!古语说:“幼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是之谓人生三大不幸。”实可叹,三宗我竟摊上两宗!我读大二时父亲亡故,大学尚未毕业,自然不曾婚配,虽算不得“幼年丧父”,但未成家、未立业,父亲故去,总是不幸之事。待到我五十二岁之时,妻子不幸病逝,此时我上有老母需要俸养,下有儿子需要抚育,千斤重担压在肩头无人分担;万般痛苦缠绕心间无人知晓。真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欲喊无力,欲哭无泪!若童年时便知日后会有这般苦难,我无论如何也不愿行至今日!有人说:“人入世间的第一声大哭是被人生路上的‘苦’给吓哭的。”此话无据,却不无道理!

我的童年是幸福的,甚至可加上“非常”这个定语,吃的穿的比我的伙伴们好,住的用的比我的伙伴们強。当我的伙伴们挖野茶、捡鸡粪的时候,我不是母亲背着,就是父亲顶着(双腿岔开坐在肩上)。我欣幸我的童年,我留念我的童年!我看到我的这张童年照片之时,胸中五味杂存,不禁感慨万端!

2019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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