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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尚打小和尚

 李子田园 2019-05-22


    十二三岁时,父亲教我烧菜。什么小葱伴豆腐一青二白,凉瓜焖鲶鱼甘苦相依,各道菜都能说出点儿名堂。我学会了,就回做给父亲吃,得到小小的赞扬,心里便美美的。一次他说要教我一道菜,名叫大和尚打小和尚,我一听就来了兴趣,连忙生火涮锅。

    那时还烧柴,生火是一种技巧。我把灶膛塞得满满的,火却旺不起来,倒是直冒黑烟。父亲过来抽掉了几根,用火钳夹着灶里的短柴架好,拿起水管做的炊火筒吹了几口气,火便旺了。父亲说:人心要实,火心要空。明白吗?我似懂非懂点点头。

    父亲抓一把花生丢进锅里,一来一回地炒。炒到噼噼啪啪响时,把花生盛在竹箕凉冻。轻轻一搓,花生的红衣便退掉了,露出白生生的仁。父亲说:似小和尚吗?我看着那亮光光的颗粒,便想起和尚的秃头,不由得笑了。父亲把小和尚重新放回锅里继续炒,炒得香气四溢。然后拿出两个鸡蛋在我眼前比划。不用说,这就是大和尚了。大和尚打在炽热的锅里,很快就结成了蛋衣,紧紧把小和尚拥着。那道菜有鸡蛋的嫩滑,花生的香脆,的确是可口。

    过了两天我要自己做一次,父亲在旁边笑吟吟地瞧着。我一个心急使火猛了,几乎把花生炒焦。父亲提醒说:小和尚要经得起慢火的煎熬才能好看,小心别变成了黑和尚花和尚。打蛋落锅时我喊:大和尚头破了。父亲意味深长地说:是啊,大和尚打小和尚,疼的是大和尚。然后又教我打之前先撤火,用锅的余热把蛋煎熟,这样才能把小和尚柔柔地拥起来。我似乎有点明白,父亲为什么从不打我。即使有时我淘气闯了祸,母亲气得举起家法,托着她的手打不下来的总是父亲。

    父亲不是厨师,我最终也没有从事掌勺。两年后父亲谢世,我才感悟他教我做菜,其实是教我做人。几十年的人生之路,免不了坎坎坷坷做点错事,疚悔之余,觉得最愧对的是父亲。当我偶尔做些自认拿手的菜式给女儿品尝时,眼前依稀总浮现父亲的音容,让我感觉父爱永在,亲情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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