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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读者

 冬不拉拉 2019-05-26

2017年11月11日,在北大的英杰交流中心,举行了一场特殊的校友会,参会的37位校友中,年龄最小的也有90岁了。彭佩云、杨振宁等各届白发苍苍的毕业生们,共同唱起校歌,为母校庆祝80周岁的生日。

“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便一成三户,壮怀难折。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这是罗庸和冯友兰写的歌词,非常悲壮,歌词里的这些愿望,最后都实现了。

这首校歌,唱了8年零11个月,唱出了抗日战争期间,中华民族知识分子的血与泪。

唱过这首校歌的老师和学子中,后来有168人当选国家“两院”院士,有2人获得诺贝尔奖,5人获得科学进步奖,有10余人成为“两弹一星”元勋。

这段堪称传奇的教育奇迹,就是仅存了8年的西南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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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

国难爆发,三校南迁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北平、天津陷入日本侵略者的炮火,学校不是军事机关,却成为日军重点攻击目标。炮火降临在清华园的时候,吴宓正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墙壁因轰炸而抖动落土;哲学系教授冯友兰身穿长衫,戴着圆框眼镜,手无寸铁,却在国军撤出北平后,与同僚相约,一同巡逻护校。南开大学是天津的抗日中心,遭到日军连续数日的飞机轰炸,三分之二的校舍在火海中毁于一旦。

为延续高等教育命脉,京津高校自1937年夏季起,被迫大规模西迁,其中清华、北大、南开三校联合南迁组成临时大学。

吴宓是在那年11月4日离开北平的,临走时他写了首诗,“鸟雀南飞群未散,河山北顾泪常俱”。那一天,北平笼罩在浓雾当中,而他在庆幸师生们不会失散。

当时,闻一多带着几个孩子从天津坐船离开,路上遇见诗人臧克家。

“你那些书怎么办呢?”臧克家问他。

“大片大片国土都丢掉了,几本书算什么。”闻一多回答。

1937年11月1日,“国立长沙临时大学”正式开课,这天也被定为西南联大的校庆日。不料12月南京陷落,武汉告急,学校只得再迁往昆明。最终,三所校风迥异的大学联合成了一个,而3位校长梅贻琦、蒋梦麟、张伯苓,成为这所联合大学的筹备委员会委员,也就是后来的联大“三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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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联大师生历时68天从长沙步行至昆明,受到当地人民热烈欢迎

校长:

“我的表,你戴着”

今天人们提起西南联大,无不赞叹三校学者亲密合作、相得益彰。

西南联大的成就,首先源于领导班子的团结。南开校长张伯苓与清华校长梅贻琦有师生之谊,梅贻琦曾毕业于张伯苓创办的敬业中学堂(南开前身)。西南联大成立之初,张伯苓又诚恳地对北大校长蒋梦麟说:“我的表,你戴着。”这是天津俗语“你做我的代表”的意思。

北大校长蒋梦麟,也颇懂得“无为”之道,他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在西南联大,我不管就是管”。如果不肯放手,各自为政,势必造成联而不合、三个和尚没水喝的局面。

西南联大成立之初,北大与清华一度闹矛盾。据钱穆《师友杂记》记载,梅贻琦曾在提名联大各学院院长、系主任时,偏向清华,引起了北大师生不满。不久,蒋梦麟恰好有事到位于蒙自的文法学院去,北大教授于是纷纷向他“告状”。一时师生群议分校,争取独立。钱穆在发言中力排众议,认为国难当头,大家应以和合为贵,他日胜利还归,各校自当独立,不当在蒙自争独立。蒋梦麟随即插话:“今天钱先生一番话已成定论,可不在此问题上起争议,当另商他事。”蒋梦麟采纳了钱穆之论,教授们便都不说话了。

由于张伯苓和蒋梦麟不争名位,他们又都在重庆兼有其他工作,因此,主持西南联大的具体事宜,更多地落在了梅贻琦肩上。而他也没有让两位前辈失望,把西南联大办得风生水起。

恩师:

叶公超纠正学生发音

著名外交家、书法家叶公超早年赴美留学。他在西南联大担任外国文学系主任的时候,学生第一次见他,都有些惊讶。这位留过洋的教授一点也不洋气,反而穿着一件最寻常的长袍大褂,垂着袖子,双手背在身后,捏着个本子,“摇头晃脑地”就进了教室。学生一看,都问,“这就是叶公超啊?”

他手里拿着的,是个英文的剧本。从第一排开始,他让学生挨个儿站起来,读一句台词。每个同学读完了,叶公超就随后一指,“你坐在这里”,“你坐到那边去”。

全班人被他打乱了座位,渐渐分成了几拨儿。学生看着他,都有些不明所以。等到所有人都读完了,叶公超这才一个一个地指出来,“你们是江苏人”,“你们是河北的”,“你是天津人”。除了一个来自蒙古的学生,其他所有带着口音的英语,他全都听出来了。

学生一下子都服了。

往后的课上,他一个一个地纠正学生的发音问题。期末考试,他依旧是把学生一个个叫进办公室,让他们读一段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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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5月3日,西南联大中文系全体师生在教室前合影(二排左起:浦江清,朱自清,冯友兰,闻一多,唐兰,游国恩,罗庸,许骏斋,余冠英,王力,沈从文)

做生意的教授们

教授们一边讲着课,一边还需艰难地维持生计。

著名核物理学家、“两弹一星”研制工程重要骨干赵忠尧,在西南联大教实验物理学。诺贝尔物理奖得主杨振宁和李政道,都曾是赵先生的学生。时局最艰难时,赵忠尧自己做起了肥皂。

他买回油和碱,放在一个大汽油桶里烧制。成型后的肥皂,在昆明郊区的一处院子里晒干后,被他用自行车推出去,卖给化工厂,这才养活得起一家老小。每一天,赵忠尧都得等肥皂交了货,才回到家中开始备第二天的课。

理科教授赵忠尧做肥皂,文科教授闻一多制印。

从北平逃难出来时,闻一多没带什么细软。在昆明住得久了,生计艰难,闻一多只好凭着刻图章“增加一些收入”。朱自清同闻一多交情好,将自己保存的一瓶印油送给了闻一多。

学校里的许多教授,都帮着闻一多打起了广告。著名古典文学研究专家浦江清教授起草了一篇《闻一多教授金石润例》。梅贻琦、朱自清、沈从文、蒋梦麟等11位教授一起签了名。

回忆:

校门外的小茶棚

那时学校图书馆很小,只有不到300个位子,而在校学生却有两三千人。学生只好到学校附近的茶棚读书。

每天清晨,沿街的茶棚将门板一扇一扇打开,一块小小的空间就圈了出来,能“摆得下三四张桌子”。一壶茶只要5分钱,能喝一整天,几条街上的茶棚里,坐满了自习的学生。

汪曾祺写过一篇文章,专门回忆读西南联大时昆明的茶馆,他在茶馆里,写出了文学生涯中最初的几篇小说。

李政道是1944年转入西南联大就学的。对昆明的茶馆,他的印象同样很深。“他们(昆明的人民)基本上没什么本钱,但是对大学生是特别保护的,所以我对云南的人民非常感谢。”李政道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来源|《读者报》 作者|张渺 李响 萧且行 林子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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