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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谦:“岳本”补考

 闻道山人 2019-05-27

所谓“相台岳氏”《九经三传》,前人皆以为南宋岳珂所刻,经张政烺考证,始知此岳氏乃元代荆溪(宜兴)岳浚。张氏《读〈相台书塾刊正九经三传沿革例〉》一文于“岳本”之刊刻年代、刊刻者、所刻经数、底本来源等问题考证精详,可谓定论。然张文毕竟以《九经三传沿革例》为中心进行考察,仍有一些“岳本”的问题需要补充研究。

一、天禄琳琅八经之流传

乾隆内府旧藏《周易》、《尚书》、《毛诗》、《礼记》、《春秋》、《论语》、《孝经》、《孟子》八经,前人均视为岳本。

《周易》、《尚书》、《毛诗》、《礼记》、《春秋》五经即“五经萃室”所藏,乾隆四十八年以之覆刻。其中《春秋》见于《天禄琳琅书目》(前编)卷一,入藏较早,原与天禄琳琅各书一并庋藏于乾清宫昭仁殿。其后复得《周易》、《尚书》、《毛诗》、《礼记》四经,乃于乾隆四十八年“撤出昭仁殿之《春秋》,以还岳氏五经之旧,仍即殿之后庑,所谓慎俭德室者,分其一楹,名之曰‘五经萃室’,都置一几。是旧者固不出昭仁殿,而新者亦弗阑入旧书中”。嘉庆二年十月,乾清宫大火,昭仁殿之天禄琳琅藏书及后庑“五经萃室”之岳本五经皆被焚毁。《论语》、《孝经》、《孟子》则见于《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三,乃嘉庆三年重建昭仁殿“天禄琳琅”后续入之“天禄继鉴”书。此三经现均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其中《论语》、《孝经》已经《中华再造善本》影印。

图一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岳本《论语》(书影出自《中华再造善本数据库》)

图二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岳本《孝经》(书影出自《中华再造善本数据库》)

高宗《五经萃室记》云:“至于收藏家,则《易》、《书》、《诗》盖同经七八家而略有异,(《易》、《书》、《诗》三经皆有晋府书画之印及徐乾学、季振宜、陈定书、李国寿、陈氏世宝、敬德堂诸印,《尚书》又有覃怀李氏印,盖大同小异云。)藏《礼记》者四家,(晋府书画印、李国寿印、覃怀李氏印、敬德堂图书印。)藏《春秋》者三家。(宋本印、项氏万卷楼图籍印、季振宜印。)”现据乾隆武英殿翻刻岳本五经所摹藏印及《天禄琳琅书目后编》所载《论语》、《孝经》、《孟子》三书藏印,略考诸经流传情况如下。

以印章位置判断,李国寿藏印“李国寿印”朱方、“覃怀李氏”白方最早钤盖。《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三“论语”条云:“覃怀李氏,宋参政李曾伯之后,见前。”卷一“御题班马字类”条云:“(李)曾伯字长孺,覃怀人,后居嘉兴。”盖据籍贯推之。

《内务部古物陈列所书画目录》第五卷著录“元李士行《江乡秋晚图卷》”,有李国寿行书三行,署“覃怀李国寿”,钤“李国寿印”(朱文)。此图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据何传馨文,图卷拖尾二十七则题诗经考订,顺序依次为:陈深(1260-1344)、柯九思(1290-1343)、郑元祐(1292-1363)、王时、李国寿、郭畀(1280-1335)、姚文奂(?-1348以后)、曹鉴(1271-1335)、赵由辰、萨都剌(约1300-约1350)、李淳、刘致(?-1328以后)、龚璛(1266-1331)等等。其中龚璛题署元文宗天历二年(1329),萨都剌题据推知亦在此年,则此前包括李国寿在内的数人,题诗时间当在同年或略早。

又朱存理《铁网珊瑚》载《雷雨护婴图》诸家题咏,中有署“青㫠李国寿”者。同时见于《雷雨护婴图》、《江乡秋晚图》的题咏者有李国寿、郭畀、曹鉴、龚璛四人。至正二十六年二月十六日汉嘉杨基题《雷雨护婴图》云:

乡先生题其卷者凡八人,而基之先大父处士府君、外祖中斋龚先生(谦按:即龚璛)手泽在焉。其六人,则响林陈先生者,先大父之忘年交;克明曹先生(谦按:即曹鉴)、天锡郭先生(谦按:即郭畀)、君辅青阳先生、用中俞先生、子泰尧先生,皆大父之友,而尧又先人授业之师也。……欲考题咏岁月,无所引据,抚卷灯下,徘徊久之。忽祖母惊视曰:“此予在京口时,汝祖尝持以示我,其时汝父犹在襁褓,去今六十年矣。”

以此推之,龚璛、曹鉴、郭畀的题咏时间大致在成宗大德十年(1306),李国寿同此。据以上所考可知,李国寿生于元初,元代中期主要活动于江浙一带,应与上举龚璛、郭畀、曹鉴等人有交游。据张政烺考证,岳浚刊刻《九经三传》在大德(1297-1307)末年,正与李国寿活动时代相同。又郭畀、郑元祐等人均与岳浚有交往,李国寿或亦如是。要之,岳本行世不久即为国寿所得。《周易》、《尚书》、《毛诗》、《礼记》、《论语》、《孝经》、《孟子》七经皆其所藏。

“晋府书画之印”朱方、“敬德堂图书印”朱方、“子子孙孙永宝用”朱方皆明朱钟铉藏印。《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三引朱谋玮《藩献记》:“晋庄王钟铉,宪王之子,高皇帝曾孙,好博古,喜法书,刻《宝贤堂集古法帖》,今世所传书画多晋府章,即其人也。”李国寿旧藏《周易》、《尚书》、《毛诗》、《礼记》、《论语》、《孝经》、《孟子》七经皆为晋府所得。

“陈定书印”朱方、“陈氏世宝”朱方二印钤盖时间次之。检《石渠宝笈》卷十“宋诸名家墨宝一册”有“陈定印”、“陈以御”、“陈定书印”、“陈氏世宝”、“陈定平生真赏”诸印。此外,卷二十二“歷代名绘一册”有“陈以御鉴定”印,卷四十四“元钱选秋江侍渡图一卷”有“陈定画印”。《石渠宝笈》所载藏品时有陈氏藏印,乃知陈定字以御,富于书画之收藏。

又顾复《平生壮观》卷一“神龙兰亭”条云:“金陵陈以御从太平曹氏得之。”卷二“黄庭坚”条云:“《赵景道帖》……此季弟(谦按:即顾维岳)物,为陈以御所豪夺。……壬申春复得一见,顿还旧观,忽忽若昨日事,屈指不觉二十九年,已四易其主矣。”徐乾学为《平生壮观》所作序、顾复《平生壮观引》均署康熙三十一年,壬申即当此年,则陈定豪夺事在康熙二年。因知陈定为明末清初江宁人。所藏有《周易》、《尚书》、《毛诗》、《论语》、《孝经》、《孟子》六经。

《孝经》曾经武进唐辰(良士)收藏,“毗陵唐良士藏书”朱方、“晋昌秘笈记”白方、“唐”朱圆、“于辰”白方、“唐辰”白文、“良士”白文皆其藏印。唐氏与季振宜为姻亲,彭元瑞《知圣道斋读书跋尾》卷二《尽忠录跋》云:“余获见季沧苇所藏正德年初印《尽心录》……有沧苇手跋。其夫人唐氏乃毘陵孝廉孔明父(谦按:唐宇昭字孔明,良士父)之女,荆川(谦按:唐顺之)四世孙也。以是书见贻,朱墨皆荆川笔云。”此《孝经》当亦为唐良士赠予季振宜。

其后陈定旧藏六经均为季振宜所得(其中《孝经》当得自唐良士)。季振宜《延令宋板书目》(嘉庆十年黄氏士礼居刻本):“岳倦翁《周易》(三本)、《诗经》(六本)、《尚书》(三本)、《孝经》(一本)、《论语》(一本)、《孟子》十四卷(三本)。”以藏印证之亦然。此后季振宜又得项笃寿万卷堂旧藏《春秋》。

徐乾学所得有《周易》、《尚书》、《毛诗》、《论语》、《孝经》、《孟子》六经。《传是楼书目》经部天字上格:“周易注,上下经六卷,晋王弼注,略例一卷,唐邢璹注,系辞三卷,韩康伯注。三本。”当即岳本《周易》。

又《藏园群书经眼录》著录清金凤翔校明末毛氏汲古阁本《十三经注疏》,《周易兼义》、《毛诗正义》、《论语注疏解经》为“校岳刻本”,皆有识语。其中《论语》识语云:“康熙丁酉(1717)九月二十二日、二十三日两日,借相台岳氏所刻校于乐安志雅堂。”所校他本识语中,有“丙申(1716)冬日贮书楼主人质得东海《纂图互注礼记》”,“玉峰徐氏以宋椠《春秋正义》质于乐安贮书楼”云云,所谓东海、玉峰徐氏皆指昆山徐氏。徐乾学已卒于康熙三十三年(1694),质书者当为徐氏后人。贮书楼主人为长洲蒋杲,其子蒋元益(1708—1788)官至兵部侍郎,有《志雅斋诗钞》。金氏校书时,元益尚幼,故知乐安贮书楼、乐安志雅堂为蒋氏父子沿用之斋名。金氏未明言所校岳本是否亦为徐氏质于蒋氏者,仅将此事拈出备考。

诸经递藏情况如下:

《周易》、《尚书》、《毛诗》、《论语》、《孟子》:李国寿→晋府→陈定→季振宜→徐乾学→内府。

《孝经》:李国寿→晋府→陈定→唐良士→季振宜→徐乾学→内府。

《礼记》:李国寿→晋府→内府。

《春秋》:项笃寿→季振宜→内府。

附:天禄琳琅藏八经诸家藏印表


李国寿

晋府

项笃寿

陈定

唐良士

季振宜

徐乾学

周易

“李国寿印”朱方

“晋府书画之印”朱方、“敬德堂图书印”朱方、“子子孙孙永宝用”朱方


“陈定书印”朱方、“陈氏世宝”朱方


“季印振宜”朱方、“沧苇”白方

“昆山徐氏家藏”朱长方、“乾学之印”白方、“健菴”白方

尚书

“李国寿印”朱方、“覃怀李氏”白方

“晋府书画之印”朱方、“敬德堂图书印”朱方、“子子孙孙永宝用”朱方


“陈定书印”朱方、“陈氏世宝”朱方


“季印振宜”朱方、“沧苇”白方

“昆山徐氏家藏”朱长方、“乾学之印”白方、“健菴”白方

毛诗

“李国寿印”朱方

“晋府书画之印”朱方、“敬德堂图书印”朱方、“子子孙孙永宝用”朱方


“陈定书印”朱方、“陈氏世宝”朱方


“季印振宜”朱方、“沧苇”白方

“昆山徐氏家藏”朱长方、“乾学之印”白方、“健菴”白方

礼记

“李国寿印”朱方

“晋府书画之印”朱方、“敬德堂图书印”朱方、“子子孙孙永宝用”朱方






春秋



“项氏万卷堂图籍印”、“紫玉玄居宝刻”白方、“美酒饮教微醉后,好华看到半开時”



“季印振宜”朱方、“沧苇”朱方、“季振宜字诜兮号沧苇”朱方、“宋本”朱椭圆


论语

“李国寿印”朱方、“覃怀李氏”白方

“晋府书画之印”朱方、“敬德堂图书印”朱方、“子子孙孙永宝用”朱方


“陈定书印”朱方、“陈氏世宝”朱方


“季印振宜”朱方、“沧苇”白方

“昆山徐氏家藏”朱长方、“乾学之印”白方、“健菴”白方

孝经

“李国寿印”朱方

“晋府书画之印”朱方、“敬德堂图书印”朱方、“子子孙孙永宝用”朱方


“陈定书印”朱方、“陈氏世宝”朱方

“毗陵唐良士藏书”朱方、“晋昌秘笈记”白方、“唐”朱圆、“于辰”白方、“唐辰”白文、“良士”白文

“季印振宜”朱方、“沧苇”白方、“子祈”朱长方、“季大斗印”白方

“昆山徐氏家藏”朱长方、“乾学之印”白方、“健菴”白方

孟子

“李国寿印”朱方

“晋府书画之印”朱方、“敬德堂图书印”朱方、“子子孙孙永宝用”朱方


“陈定书印”朱方、“陈氏世宝”朱方


“季印振宜”朱方、“沧苇”白方

“昆山徐氏家藏”朱长方、“乾学御史”、“健菴”白方

二、现存岳本五经

现存有“相台岳氏刻梓荆溪家塾”木记、确然为岳本者,仅有《周易》(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周礼》(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残本)、《春秋》(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卷十九、二十配他本;日本静嘉堂文库藏,残本)、《论语》(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孟子》(中国国家图书馆藏)五经。其中《周易》为四库底本,说详下文。《论语》、《孟子》即上举“天禄琳琅”旧藏。

台北故宫所藏《周礼》残本原为民国国立北平图书馆旧藏(即所谓“平馆书”),蝴蝶装,存卷三二十八叶半,《北平图书馆善本书目》著录。此残本亦见于《文禄堂访书记》、《中国善本书提要》,卷末有“相台岳氏刻梓荆溪家塾”十字亚形木记。

此外,《旧京书影提要》收录“宋刻零叶,行款与相台岳氏刻五经同。旧清内阁书,见藏大连图书馆”。似无卷末叶留存,故不知有无相台木记。《旧京书影》收录卷四第二十叶左,亦为蝴蝶装,经与《四部丛刊》影印明翻岳本此半叶对比,虽无异文,但个别字形略有差异,零叶或亦为元刊岳本。

民国间,史语所清理内阁大库残余档案,得《礼记》三叶(卷九《玉藻》第五至七叶)、《周礼》四叶(卷七《夏官》上第八至十一叶,刻工:王圭),虽皆残叶,无木记可证,张政烺以其“楮如玉版,墨如点漆”,定为岳本“原刻初印”。

清代内阁大库所藏分为六库,其中礼、乐、射、御四库为档案,书、数二库为书籍。宣统元年(1909)大库屋坏,移藏于文华殿两庑,凌乱不堪。张之洞奏请以大库书籍设学部图书馆,成为后来的京师图书馆、国立北平图书馆藏书的重要来源之一。当时曾委吴县曹元忠(君直)、宝应刘启瑞(翰臣)整理,编有《内阁库存书目》、《内阁库存残本书目》、《内阁库存图籍》。今检此三目及《清学部图书馆善本书目》、《京师图书馆善本简明书目》,并无岳本《周礼》,盖此本于大库档籍移动散乱之时混于档案之中,故未能随大部书籍入藏学部图书馆。大库档案于清亡后几经转手,现在主要保存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原属历史博物馆,存于故宫午门楼上的部分)、中研院史语所(购自李盛铎,为罗振玉转卖的部分)、大连图书馆(罗振玉留存的部分)。此外,经手者如同懋增纸店、李盛铎等都曾留存、转卖少量档案。之所以回顾内阁大库档籍播迁的历史,是因为笔者认为以上岳本《周礼》残本、残叶皆内阁大库旧藏之一本而星散者。此本最初混于档案之中,其时当已残阙零落,其后随档案辗转各处,其中卷三残本流出,故王文进得见,或经其手卖与平图,时间当在1933年(《北平图书馆善本书目》出版)之前。其馀残叶则随档案播迁分藏于史语所及大连图书馆。史语所购入档案在民国十八年(1929)八月。罗振玉于1928年冬迁居旅顺,前述《旧京书影》拍摄于1929年,罗氏捐出残叶当在此间。

国图《春秋》清末藏于临清徐坊处,其后各册分散,为周叔弢自庚午(1930年)春至丁亥(1947年)正月陆续收得,后捐北京图书馆(今中国国家图书馆),《中国版刻图录》收录,《中华再造善本》影印。各卷末多有相台木记。检藏印有“玄同子邵桂子一之父章”、“睦邵桂子”白方、“桂子”白方、“邵伯子”白方、“寿乐老人章”白方、“云间寿乐行窝”朱方、“寿乐行窝”朱方、“寿乐”、“寿乐堂”亚形印、“玄同/邵子”连珠印、“玄同”椭圆印、“玄同”鼎炉形印、“玄之又玄”朱方、“守吾玄”朱长方、“天光云影”朱方、“甲戌/辛未己未/甲子”朱文亚形印(以上邵桂子印)、“徐健菴”白方、“乾学”朱方(以上徐乾学印)、“浦祺之印”白方、“浦氏扬烈”白方、“浦玉田藏书记”朱白文相间方印、“浦伯子”朱文椭圆印、“留与轩浦氏珍藏”朱方(以上浦祺(1733~1795)印)、“袁印廷梼”朱方、“五砚主人”朱方、“五砚楼”朱长方(以上袁廷梼(1764—1810)印)、“严杰借读”白方(以上严杰(1764-1843)印)、“定府珍藏”朱方、“曾在定邸行有恒堂”朱方(以上载铨(1794-1854)印)、“古逸生”白方(印主不明)。

邵桂子字德芳,号玄同,严州淳安人。本姓吴,鞠于所养,因从其姓。宋咸淳七年(1271)以博学宏词登进士,授处州教授。国亡不仕,娶华亭曹泽之女,因家小蒸,为斯文领袖者四十年,八十二卒。戴表元曾为“古睦邵德芳”(谦按:北宋宣和三年改睦州为严州)撰《寿乐行窝记》,知“寿乐行窝”等印亦邵氏藏印。“甲戌/辛未己未/甲子”之“辛未”乃其登进士第之年。邵氏印记均钤于各卷末,且多在木记之上,部分藏印形状为与相台木记类似的亚形、椭圆形等,如“寿乐堂”、“甲戌/辛未己未/甲子”等均为亚形印记。邵氏入元后所居之华亭与宜兴临近,李致忠认为“可能正是汉阳君岳浚延致的名德巨儒中的代表人物,参与校刻群经”,当为合理之推断。

此本卷十九、二十末无相台木记及邵氏藏印,仅首叶钤“古逸生”、“曾在定邸行有恒堂”二印,刻工(卷十九:袁、黄、吴、奎、武、郑、高,卷二十:曹、吾、左、何、赵、于、刘、孙、吴、孟、文、马、梁、朱、晏)与其他各卷不同,显非岳本。经核,此二卷刻工与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元旴郡重刊廖本《论语》、《孟子》,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元刻《周礼》残本(卷三末有钟形墨记,未经刻字)均无相同者,而字体颇似岳本,惟精整稍逊。《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定为明刻本。

日本静嘉堂文库藏本存下半部十五卷,其中卷十六至十八、二十三至二十六、二十九、三十为元刊岳本,馀以明翻本配补。卷十七、二十四至二十六、二十九各卷末有木记。黄丕烈、汪士钟、陆心源递藏。黄氏收藏时尚有卷一至六及卷十五,《百宋一廛书录》云:

其收藏图书有“☴”一印、“沈士称”一印、“沧浪渔隐”一印、“东父子”一印。卷下有墨书一行,云“吴兴沈巽士称题”,前所载图书皆其印也。通体涂抹不堪,其于卷端标明云:“凡抹朱,文章;青,义理;黄,辞命;墨,大纲。”……又有“大章”一印、“冒鸾”一印,是收藏家非评阅之人矣。

按“沈士称”当作“沈士偁”,《画史会要》卷四:“沈巽字士偁,号巽翁,吴兴人。山水宗吴廷辉,稍变其法,尤工杂画。”《吴兴备志》卷二十五“书画徵第二十一”引《吴兴画苑》:“沈巽字士偁,精于绘事。尝为曹孔章作《水晶宫图》赠贝琼,琼作《水晶宫诗》。子孟均亦善画。”沈巽编有《皇明诗选》二十卷,洪武三十年刻本,卷端题“吴兴沈巽士偁编集/文林郎前太常典簿吴郡顾谨中校选”,有洪武三十年建安曹孔章序、檇李贝季翔序及沈氏自跋,沈跋后附刻“水晶宫”、“沈氏士偁”、“沧浪渔隐”三印,知沈巽为明初吴兴人,“☴”、“沧浪渔隐”皆其藏印。又此本有韩应陛手书题记:“咸丰八年六月朔得之苏州黄氏滂喜园。”知此《皇明诗选》亦曾为黄丕烈收藏,宜黄氏知其人也。

《艺芸书舍宋元本书目》云“岳板,零配覆本,三十卷”,岳本原刊存卷不详,至《皕宋楼藏书志》则仅存卷十六以下。据阿部隆一调查,藏印除黄、汪、陆三家外,尚有“沈士林”、“沈士林氏”白文、“☴”、“沧浪渔隐”白文、“大章”朱方、“冒鸾”朱方、“宪奎”白文、“秋浦”朱文、“平阳汪氏藏书印”、“吴氏之章”、“名山”白文、“东□子孙”白文等。“沈士林”似为“沈士偁”之误。“宪奎”、“秋浦”、“平阳汪氏藏书印”为长洲汪宪奎藏印,汪氏字秋浦,乃汪士钟族人。又书眉有手书评注,傅增湘谓“审其笔势,当是元人”,以黄氏《书录》观之,当即沈巽所批。

《论语》、《孟子》二经皆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递藏情况已见于上文。《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三著录二书,其中《论语》明言“每卷末印记‘相台岳氏刻梓荆溪家塾’”,《孟子》则仅云“岳珂荆溪家塾所刻”,未言木记之有无。故张政烺谓“若《孟子》亦无相台木记,疑与《孝经》为同类,惜乎若存若亡,不可考验矣”,误以《孟子》无木记,非岳本。今检此本胶卷,凡十四卷,六册,除卷八(末叶刻满)外,序及各卷末均有相台木记(图一)。版心刻“孟几”。书前《孟子题辞》颇有残损,未印入《中华再造善本》。

图三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岳本《孟子》序后木记

现存岳本(《周易》、《周礼》、《春秋》、《论语》、《孟子》)刻工,如何永言见于元大德间刻《碛砂藏》(刊于平江路碛砂延圣寺),朱子成、赵坚、叶子明、翁天祐、王圭见于元前至元中后期刻《普宁藏》(刊于杭州路余杭县普宁寺),可证张政烺所考确为不刊之论。 

附:现存岳本刻工

周易:子、方、毛、范、孙、杞、祀、章、张、王、拱、叶、弓、子明、圭、仲明、赵坚(赵、坚)、翁福(翁)。

周礼:王圭刊、守中、凌、史、忠、顾、吴、伯恭、金拱(金、拱)、何永言(何、永、言、永言)。

春秋:叶子明(叶、子明)、王圭(王、圭)、翁、子、方、范、朱、拱、李、翁寿昌、仁、赵坚(赵、坚)、日新、日、忠、盛忠、盛允忠、翁天祐(天祐)、朱子成(子成)、拱昌、马良、奇、才、陈大有(陈)、凌、李生、毛。 

论语:子、范、拱、翁福(翁)、王圭刊(圭)、何、永言(永)、王、方、仁。

孟子:范、翁、天祐、王圭刊(王、圭)、伯恭(伯、恭)、史、张守中(张、守中、中)、凌拱刊(凌、拱)、子、金、從善(從、善)、何、永、永言。

三、天禄琳琅旧藏《孝经》刊刻年代

《天禄琳琅书目后编》著录《孝经》,谓“亦岳珂荆溪家塾刻”。张政烺《读〈相台书塾刊正九经三传沿革例〉》则云:“《孝经》今归建德周氏……虽非岳刻,确出廖本。”

《孝经》民国间为周叔弢所得,民国十七年影刻,其后又用珂罗版影印,卷末确无木记。《四部丛刊初编》初版影印缪荃孙藏传是楼影抄本,二次印本则改用周叔弢藏刻本。二本皆传是楼故物,现均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影抄本即从此刻本出,但于卷末臆添相台木记。张政烺考证云:

天禄旧藏《孝经》今归建德周氏者,行款字体虽似岳本,而卷尾无牌记,每叶栏外无耳题为异。《天禄琳琅书目续编》按藏书印记《论》、《孝》、《孟》三书多相同,知流传出一家,因定为岳版,实则未碻。今考其版心所记刻工为“翁”与“寿昌”二种。按世綵堂《韩文》刻工有“翁寿昌”,屡见不鲜,亦或分离姓名为“翁”与“寿昌”,其签字体式与《孝经》完全相同,因知此《孝经》出于廖刻,其原本必翁寿昌一手雕成也。相台、旴郡重刻廖氏各经,版框外皆有耳题,必廖本本来如此。

又廖刻《左传》每卷后有牌记,此皆无之。廖刻韩柳文版心下方分二层,下记刻工,上刻“世綵堂”三字,所开《九经》当亦如此。此《孝经》刊工上层界格虽存,而无“世綵堂”三字,且宋讳全不避,故不敢定为廖刻原本。

按,廖氏世綵堂刻《昌黎先生集》刻工确有“翁寿昌”,或作“寿”、“翁”等(图四1A-1D)。然岳本《春秋》卷二、卷五、卷六首叶刻工均为“翁寿昌”(图四2A-2B),亦有单作“翁”者,签字体式有二,一与《孝经》同(图四2C与3A),一与《论语》同(图四2D与4)。与《孝经》同者为翁寿昌,与《论语》同者为翁天祐(图四2E)。《春秋》既为岳本无疑,则不得以翁寿昌与刻《孝经》而否认其为岳本。廖刻《九经》当在宋咸淳间,去大德末不过四十年上下,翁寿昌或并与廖本、岳本之刻。

又上文所列岳本各经,并非每卷末均有木记。如《春秋》卷二十三末馀一行,卷二十一、二十二末馀二行,均无木记。《孝经》全书十六叶,卷末正文与尾题“孝经一卷”间仅馀一行,或因空间逼仄而未刻。且《孝经》亦有李国寿藏印,李氏所藏他经均为岳本,《孝经》当亦如是。

图四  世綵堂本《昌黎先生集》及岳本《春秋》、《孝经》、《论语》刻工

覆刻本将原本刻工照刻,仅见于明正德、嘉靖以降复古风潮兴起之后。《四部丛刊初编》影印明翻岳本《周礼》,“影覆工细,逼真原本,虽每卷末岳氏牌记不存,其版心所记刊工与静嘉堂文库所藏相台《左传》残本同(如盛允忠、王圭、拱昌等,皆两书互见),知确出于岳氏本也”。台北故宫藏岳本《周礼》(图五),卷末有相台木记,行款、版式、刻工确与明翻本(图六)相同。王重民先生以此本校翻本,知翻本小注、音义多形似之误。除《周礼》外,未见有现存翻岳本将原本刻工照刻者。《孝经》亦有明代翻刻本,白口,四周双边,卷末有“汤仁甫刻字”一行。明翻岳本《春秋》为白鱼尾,版心刻“左传卷某”,与原本不同,最易识别。

(图五  台北故宫藏岳本《周礼》残本)

(图六  《四部丛刊》影印明翻岳本《周礼》)

四、《四库全书》本《周易注》

《四库全书总目》经部易类著录“周易注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四库总目》于其馀各经仅著录注疏本,惟易类著录此经注本,比较特殊。翁方纲曾为此书撰写分纂稿:

周易注并略例十卷

眉注:每节下圈外小注之音是岳氏所增,非王弼所为也。注中间有音者,则在圈内。

谨按:周易注并略例,凡十卷,宋相台岳珂刊本。每卷后有“相台岳氏刻梓荆溪家塾”十字亚形方印。每页末皆有“某卦”、“某篇”字,是倒折旧式也。每半页八行,行十七字。珂之自述谓,证以许慎《说文》、毛晃《韵略》,视廖氏世綵堂本加详。今世綵堂本罕见,而岳氏此本之精善,应存以为校核之资。其中缝书“易一”、“易二”之卷数,则通《九经》为一书之式也。应先存此一部之目,以俟岳氏《九经》刻本彙于一处,而或刊、或抄之。纂修官翁方纲恭校。

翁氏所撰提要其后虽未被采用,而底本当即此岳本。文溯阁本书前提要(署“乾隆四十七年十一月恭校上”)与文津阁本书前提要(署“乾隆四十九年八月恭校上”)相同,较为简略。文渊阁本书前提要(署“乾隆四十六年三月恭校上”)颇详,与《总目》提要亦有较大差异,后者盖在前者基础上复加删改而成。惟文渊阁本书前提要有涉及底本之处:

吴仁杰《古周易》称弼以《系辞》上下“传”字,施之《説卦》前後二篇(原注:案仁杰主《隋志》《说卦》三篇之说,然今本从宋岳珂荆溪家塾本翻雕,《系辞》以下实无“传”字。)……弼及康伯注皆无音,此本之音全同《经典释文》,疑岳珂采摭《释文》散诸句下。今取便省览,亦兼存之。

所谓“今本”非“此本”之意,此篇提要“今本”另凡四见,皆泛指今日通行之本,此处亦当如此。取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周易注》与乾隆武英殿覆岳本略加比对,可知库本确是据岳本抄录,且未经校改,殿本改字之处在库本中一仍岳本之旧。此岳本并非天禄琳琅所藏,而是经浙江巡抚採进,入四库馆之本。

民国间涵芬楼收得一岳本《周易》,《涵芬楼烬余书录》著录,藏印有“吴门周公瑕氏”朱长方、“六止居士”白方、“羣玉山樵”朱方、“袁枢之印”白方、“袁伯应珍藏印”朱方、“翰林院典簿厅关防”满汉文朱长方印。因知此本为明太仓周天球、睢州袁枢旧藏,乾隆间入四库馆,藏于翰林院,即上揭各阁《四库全书》据以抄录之本也。陈红彦谓此本“卷三、六、十末叶有剜印处”。

孟森曾以涵芬楼藏岳本与铁琴铜剑楼藏宋经注释文本对校,撰《相台本周易校记》。此《校记》有几处失误,今拈出如下。《校记》:

归妹卦首注“少阴而承长阳”,“承”十行本讹“乘”,阮校,宋本、古本、足利本作“承”,岳作“永”,亦“承”之误。今检岳亦作“承”,“承”字字体微与上下文不类,可知为翻刻时就原板所修改,与原板相台本不同。而武英殿翻岳本亦作“承”,后又无校语及之,又知武英殿刻相台本,亦未必相台原刻,恐与此修改之相台同一本也……但小过九三注“小过之世”,据阮校,十行作“世”,岳作“时”。今此相台本亦作“世”,殿翻相台作“时”而无校改之语,可知殿翻之祖本,正同阮氏所云,而此相台本已属翻刻校改矣。又既济彖注“以既济为象者”,“象”十行误作“安”,阮校,岳亦作“安”,而钱本、古本、足利本作“象”,宋注疏本作“家”,“家”即“象”之误云云。殿翻相台则校此文云,“象”,武英殿注疏本作“安”。是祖本又实作“象”,而非阮氏所见之岳本。又归妹彖注“嫁而系姊”,“姊”字原误,殿翻校改作“娣”,而十行阮校则云,岳同十行作“娣”,宋注疏本及古本作“姊”。此亦同殿翻祖本,而异于阮据之岳本。又繋辞下阴卦多阳注“阴卦一阳”,殿翻校改“一”作“二”,十行作“二”,阮无校语。此则今相台本同殿翻祖本,阮或漏校,未能定其必与今本异也。总之,此相台本与武英殿所祖之相台本、阮文达所校之岳本,皆非一本。又宋讳全不避,可断定为宋以后一种翻刻。

谦按:孟氏偶失检殿本,如“承”殿翻岳本实作“永”,此其误一。阮元《周易注疏校勘记》所用“岳本”为殿翻本,偶有不合,乃因阮校失检殿本考证(如“象”字、“姊”字),误以改字为原文,孟氏以为阮校另据一岳本,并以此为据进行推论,此其误二。孟氏所举涵芬楼藏本与殿翻祖本不同之处,经核对,实际仅有两处,即“少阴而承长阳”之“承”、“小过之世”之“世”。世,武英殿注疏本作“时”,翻岳本或据改而未出考证。孟氏云“‘承’字字体微与上下文不类”,今以影印本观之,未能分辨。“永”为明显误字,或岳本后有挖改,或殿翻岳本误刻,难以论定。

五、武英殿翻岳本及其再翻本

乾隆四十八年正月,高宗于昭仁殿后庑建“五经萃室”以贮岳本五经,并作《五经萃室记》以纪其事。高宗随即于正月内下旨,令永璇等“选员仿写刊刻,并令校订群经,别为考证,附刊各卷之末”。至本年十一月,武英殿翻刻五经完竣,装潢呈览。

其刊刻步骤是,先选派四库馆缮签处的费振勋、罗锦森、王锡奎、王鹏、金应璸、胡钰、吴鼎颺、孙衡、虞衡宝九人据岳本原本摹写,再交武英殿上版刊刻。武英殿翻岳本各卷末均于版匡外下方刻一长条状书耳,内刻“内阁中书臣费振勋敬书”、“进士臣王鹏敬书”、“举人臣金应璸敬书”等字样。《周易》书前刻《五经萃室记》,各经前刻高宗为各经所题诗。翻刻本将原本所钤包括天禄琳琅诸印在内的历代藏印一并摹刻,行款、版式、点画一仍原本之旧。惟原本版心所标书名、卷数极为简略,如《周易》作“易几”,《春秋》作“秋几”(亦有作“某(公)第几”者),殿本改作“周易几”、“春秋几”,并于版心上方刻“乾隆四十八年武英殿仿宋本”。

高宗下旨时即令“校订群经,别为考证”,但岳本考证似成于翻刻完成之后。以《春秋经传集解》为例,卷一考证:“十年,翚帅师会齐人、郑人伐宋。注:明翚专行,非郑之谋也。〇‘郑之谋’当作‘邓之谋’……原本‘郑’字乃‘邓字’之讹,依殿本改正。”卷五考证:“十四年,沙鹿崩。注:平阳元城县东有沙鹿土山。〇案《晋书·地理志》元城属阳平郡……原本及诸本讹作‘平阳’,今依殿本改正。”卷五考证:“获晋侯以厚归也。注:君将晋侯入。〇案此乃秦伯自言,不当用‘君’字,盖系‘若’字之讹,据殿本改。”卷六考证:“晋侯在外十九年矣。注:晋侯生十七年而亡,亡十九年而反,凡二十六年。〇案,十七年、十九年合之得三十六,‘二’字乃‘三’字之讹,依殿本改。”正文均有明显的挖改痕迹。(图七)今检《中华再造善本》影印岳本《春秋》,此四处均与未挖改前文字相同。

图七  武英殿翻岳本正文挖改痕迹

岳本考证参校之本有北监本、汲古阁本(考证或称“阁本”)、武英殿本、永怀堂本等,且多参用毛居正《六经正误》之说。岳本书前所附《春秋年表》、《春秋名号归一图》则校以通志堂本,并参考《钦定春秋传说汇纂》。各条考证出文均为岳本原文,凡经考证岳本有误者,翻刻本均改字(即《五经萃室联句序》所谓“较岳刻而扫叶无讹”),且多有考证未明言改字而正文已改者。阮元校《十三经注疏》,岳本五经用武英殿翻刻本,即有因此而误以翻刻改字为岳本原文者。如《周易·归妹》彖注“嫁而系姊”,岳本考证“诸本作系娣”云云,未明言改字。阮校云:“岳同十行本作娣。”误信翻岳本,未核考证出文。

据《书目答问》,殿本有江南、贵阳、广州、成都四种翻本,《补正》又有南昌熊氏影印本。《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云:“道光中,贵州、广东皆有翻本。”《藏园订补郘亭知见传本书目》整理本录佚名眉批三条:“福建翻本有玺印而不精,近日印本尤漫漶。”“江宁书局翻本无玺印,颇佳。”“戊戌岁在京,见厂市各书肆俱有厂刊本五经,价十金一部,而印本漫漶,据说为道光年间所印。”

据此则翻殿本凡六:道光贵阳书局、道光广州书局、成都书局、福建书局、琉璃厂、江南书局(即佚名眉批之江宁局)。光绪二年江南书局翻本与原殿本的差别主要是:一、版心无“乾隆四十八年武英殿仿宋本”字样;二、卷端无李国寿、晋府、季振宜、徐乾学、天禄琳琅诸印;三、字体较殿本秀丽;四、卷末无书人姓名(如“进士臣王鹏敬书”等)。(图八) 中华书局影印《四部要籍注疏丛刊·尚书》,其中岳本断版与江南局本相同,则底本可知矣。更有甚者,此本竟将匡外书耳修掉。

图八  岳本《周易》原本、乾隆翻刻本、光緒翻刻本對比

六、结论

张政烺之后,学界对“岳本”一直缺乏深入细致的版本研究。以往对“岳本”的认定,多着眼于相台木记的有无,并无对刻工的全面梳理考察,藏印的著录更是阙漏极多。而刻工、藏印恰恰是考察岳本刊刻时间、判断是否岳本的重要因素。岳本刻工见于元大德间刻《碛砂藏》及前至元中后期刻《普宁藏》。收藏者李国寿、邵桂子均与岳浚同时,且所居临近,很可能与岳浚有交往,皆足为张政烺结论的重要佐证。天禄琳琅《周易》、《尚书》、《毛诗》、《礼记》、《论语》、《孝经》、《孟子》七经皆李国寿所藏,六经皆有木记,《孝经》虽无,仍可定为岳本。如此则岳本原本现存《周易》、《周礼》、《春秋》、《论语》、《孝经》、《孟子》六经。其中《周易》为四库底本,《春秋》为邵桂子旧藏。《论语》、《孝经》、《孟子》为李国寿旧藏,后入“天禄琳琅”者。《周礼》为内阁大库旧藏,当为明文渊阁之书。《尚书》、《毛诗》、《礼记》三经虽无原本存世,尚有乾隆武英殿翻刻本可供利用。殿翻本虽极力描摹原本,但有改字处,必须检核卷末考证出文,以免误以殿本改字为岳本原文。今日研治版本之学,条件极为便利,前人无法寓目的版本多经影印,众多数据库可供检索,故而应该综合利用文献记载、藏印、刻工、文本校勘等手段,从细节考证入手,复原版本的真实情况。

(作者简介:张学谦,北京大学文学博士,现为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后。本文原载《中国典籍与文化》2015年第3期。限于篇幅,分为两次推送并省略注文,引用请以原刊为准,本文公众号内容转载自历史文献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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