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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晚年回到长安，成为太上皇，他儿子李亨表面上对他十分尊敬，内心却十分不放心。 有一次，雨过天晴。李隆基登上勤政楼，楼下的老百姓看见他，山呼万岁。 这事被李亨听说了，他让自己的心腹太监李辅国把李隆基送到太极宫去住，这里是内院，不与外面连接，省得他再过和百姓互动的瘾。 同时，为了不留后患，让人把他身边的贴心太监全部流放到边远地区，其中包括跟了玄宗皇帝五十年的宦官高力士，他被流放到巫州（现在贵州的黔阳一带）。 高力士走到五溪这一带，看见山上的荠菜长得特别好，却不见有人采，一问当地人，却没人知道这个可以吃。 高力士大为感叹，写下了一首诗： 两京作斤卖，五溪无人采。夷夏虽有殊，气味都不改。 诗歌的含义十分浅近，说荠菜在长安和洛阳两京是按斤出售的，但在五溪却没有人要，地域虽然不同，习惯各异，但是这荠菜的气味却没有什么不一样。 说的是荠菜，写得却是自己的人生。 他高力士何尝不是两京“有斤称”的人物，当年在长安跺一跺脚，半个官场都要抖上一抖。 他虽然是一个宦官，却把官职做到了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爵齐国公。 而这一切，还都不是靠他谄媚而来的，而是凭借自己兢兢业业，在政治上稳扎稳打挣来的。 他的起点并不高。 人人都称呼他高力士，却不知道他本姓冯，祖籍岭南，是当地大族，他的祖上是岭南大名鼎鼎的冼夫人。 如果不出意外，自己本来也要在朝堂上做个重臣。 无奈自己家中变故，父亲冯君衡被人诬陷谋反，当时朝廷上大权独揽的是则天皇帝，当即下令将他全家捉拿，九岁的冯元一就这样变成了奴隶，然后被人阉割，五年后，被送到皇宫。 因为武则天崇信佛教，所以当时送到宫里的两个小太监,一个叫金刚，一个叫力士。 冯力士在皇宫里小心侍奉，武则天对他期初还比较满意，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他犯了错误，被鞭打之后赶了出来。 这一次他被武三思家里一个姓高的宦官收到门下，从此他就改了姓氏，叫高力士。 一年后，他就再次进入皇宫。 这是神龙元年，也就是公元705年，武则天在位的最后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神龙政变，武则天的儿子李显推翻了自己的母亲，当上了皇帝。 这个皇帝后来被自己皇后和自己的女儿一起毒死。 高力士主动联系身为藩王的李隆基，先是跟随他诛杀韦皇后，再随他诛杀太平公主。 两次政治押宝都押对了。 高力士在政变中的角色绝不是透漏个消息那么简单，因为他是个文武双全的人。 后来唐玄宗开元二年，高力士跟随唐玄宗来到三山宫，看见两雕啄鹿，唐玄宗让卫士射下来，卫士们正自瞄准，高力士已经搭弓射箭，两只雕应声落下。 高力士绝非一个文弱的宦官。 当然，他主要工作还是协助皇帝处理内部事务。 他成了李隆基最信任的宦官，李隆基对他的评价是“力士应承于前，我歇息则安稳”——有高力士在，我睡觉都睡得香。 在当时，朝政都报到高力士这里，高力士大事奏报玄宗，小事自己做主。 权势最显赫的时候，太子都叫他二兄，公主们叫他阿翁，驸马们叫他阿㸙，争相和他套近乎。 难能可贵的是，权倾朝野，他永远和唐玄宗手下能臣站在一起。 姚崇拜相的时候，给李隆基进言，李隆基不予理会，高力士下朝就问玄宗为什么不理会，李隆基说正在思考其他的事情，走神了。高力士立刻将这话告知正惴惴不安的姚崇，让他心安。 张说被李林甫诬陷下狱的时候，也是他对玄宗进言张说如何忠心爱国。 李林甫和张九龄作对，向皇帝推荐自己的党羽牛仙客，高力士选择和张九龄站在一起，对李隆基说：“这个人不是当尚书的材料。”引得玄宗不悦。 当唐玄宗萌生退意，想把大权都交给李林甫的时候，也是他站出来反对。搞得唐玄宗对他很不满。 这些事情很少有人提及，大家却都知道他被李白戏耍，为大诗人脱靴。也正因为此，他对李白不满，在皇帝面前诋毁李白，导致大诗人被赶出朝堂——这实在是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 但李白的名气太大了，老百姓更乐意看见一个太监被才高八斗的诗人逗得团团转，而诗人郁郁不得志也正因为这个太监——反正太监都是弄权的，大家宁可信其有。 高力士对唐玄宗的忠心，不光表现在唐玄宗在位上时，当唐玄宗失去权势，成为太上皇的时候，他也对李隆基忠心耿耿。 当李辅国带着一群卫兵号称护送，实为押解，逼着李隆基从兴庆宫签到太极宫的时候，一路上卫兵刀剑出鞘，明晃晃的利刃，吓得老年的李隆基颤颤巍巍，没有人敢说话。 高力士站出来，大声斥责李辅国，让他过来牵马，这才让李隆基安心。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被流放到巫州。 所以在这里，看到荠菜，不禁触景生情。 两京论斤卖的荠菜，也是他自己，在这里无人采——是啊，在这里谁认识他这么一个老头，他也是无人理睬。 夷夏虽有殊，气味都不改——但是无论在这偏远地区，还是在繁华京都，自己的本质是不会改的，所谓本质就是对唐玄宗的一片忠心。 在这里流放了一年多，李亨死了，他的儿子李豫即位，大赦天下，高力士就可以回来了。 他满心欢喜往回走，走到朗州，听说李隆基病故了，他嚎啕大哭，吐血而死。 真正做到了“夷夏虽有殊，气味都不改” 宋朝的黄庭坚十分喜欢他这一首诗，但是他记错了，把荠菜记成了笋，所以他在《食笋十韵》里说“尚思高将军，五溪无人采。”——作为宦官，他的这首诗能得到大文豪的肯定，算是对他文字功底的最高评价了。 以这样的文采，也当得起李白的脱靴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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