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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胞亲历:被鬼子抓到日本当劳工

 铁血老枪 2019-05-28

作者:王占连

来源:乐亭文化研究会《读乐亭》杂志

题图来自网络,仅为配图,和本文无关

同胞亲历:被鬼子抓到日本当劳工

徐绍文,乐亭镇四街人,高高的个头,操一口保定口音,他曾向我讲述1944年在乐亭被抓,到日本当劳工的悲惨生活。

青年时期,保定徐水县闹水灾,老徐逃难到乐亭,为人做工,当了扛活的。有一天,日本人抓劳工,有人说,这小子是八路。日本鬼子就抓住他当了劳工,被押往乐亭监狱。

过了旧历年,一个伪军军官拿着册子喊犯人的名字,出来一个捆一个,一连捆了50多人。他心里琢磨,今天可能是我的末日到了。敌人押着这些人直到阁上还往南走,他心里有些纳闷:杀人不是出西门吗?怎么往南走?犯人们被敌人押到了红房子,当晚,就住在了那里。此时,他们都已疲惫不堪,敌人一说住,就都躺下不动了。天亮以后,敌人找来大车,把犯人们拉到了唐山日本人的看守所。这时,就听有人嘀咕:“糟了,那个鬼子是高桑,原来落在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手里,不要往好处想了。”

在看守所

看守所,十几丈长的篱笆好几排,装六七百人。屋内对面是木板铺,当中一个人行道。白天,五六个人一排,面对炕沿坐着,不准说话,不准打瞌睡。晚上睡觉,捆茬子,勉强挤下翻不了身。一天两顿饭,每天两个玉米面窝头,三片萝卜咸菜,没有碗筷。自己用手拿着吃。可能是虱子传染的回归热病,好好的人,头天晚上还说话,第二天就七窍流血死了。每天死二、三十人。犯人们轮流作值日,捆死尸、拣人粪。几天后,一个个只有两只无神的眼睛还有点亮,真像五道庙里的小鬼。

每天不时都有犯人送进来,大概过了20多天,看守所的犯人满了。旧历二月底的一个大早起,日本人用绳子把犯人们拴成一长串,押送到火车站,装进闷罐车,拉到了塘沽,再下车上了轮船,驶向日本。

在轮船上

大家上了轮船,个个晕船呕吐不止。没几天,徐绍文左边的尉广林上火生病,发高烧直说胡话,右边的米荣奇得了急性肝炎,身上黄得像草纸一样,头天晚上还说话,第二天早起一摸,身上冰凉,也不知是啥时候死的。老徐向日本押船的报告,日本人给他们了一领席,裹好后,两个人抬着扔进了海里。我们的同胞就这样葬身于大海,此时,大家的心情十分沉重。经过15天航行,在日本的下关码头登陆,后又坐火轮船、到了日本北海道的夕张县,成了劳工。

在夕张煤矿当劳工

夕张煤矿规模不大,他们进矿前有200多朝鲜人,后来又陆续送来300多名华工,共计500多矿工,只有少数日本人在井上指挥。华工被单编一个大队、三个中队住在一栋楼上。一天三顿饭,每顿给三个小窝头,都是橡子面、草子面或树皮面做的,有时也掺点豆饼面。虽然肚子饿得发慌,但却咽不下去,只好用手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用汤往下送。可吃下去了,又解不下大便来,真是整天盼着吃饭,见饭又发愁。生病了没人给治,病得干不了活时,只给一个或半个窝头。

矿上只有运煤的吊车,矿工上下井是低矮的斜井人行道,不仅要弯腰,还得扛坑木,饥饿折磨得矿工们非常虚弱,扛坑木下井时常有人晕倒,井底下阴暗潮湿,经常塌方死人,每天早上,6点下井,晚上9点以后上来,一到宿舍就倒下如同一滩泥。天天只是干活、吃饭、睡觉三件事。在日本人眼里,华工不过是会说话的牲口。矿井里的老鼠比猫还长,常常叼着块煤在矿道上奔跑,自由自在,比矿工还好哩!

被抓当劳工的除了“政治犯”和无辜农民,其中也有失宠的伪军,靠出卖灵魂当上劳工的头头,经常打骂劳工。老徐看不惯,一天,一个姓张的中队长毒打一位站不齐的华工,他走上前说:“队长,别打了,咱们都是难兄难弟……”张队长看他在众人面前敢顶他的嘴,抡着大棒上去就连打三下,说:“让你多嘴,走,上大队部去!”大队长姓金,到那儿他又打了老徐一顿。老徐心想,打吧,打死我我也不向你求情,给中国人丢脸。他们打够了,又把他推回来上班。

这种非人生活真是度日如年,尉广林悄悄对他说:“咱们还是跑吧!我死在半路上也比在这儿受洋罪强。”徐劝他说:“别说傻话,跑不了被抓回来还是个死!小日本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啦。我们要好好养身体,迎接胜利。”实际上跑也跑不脱的,有一个华工,因不堪忍受日本人的欺负,逃跑了,很快被抓了回来,为了杀鸡给猴看,几个人轮班打,不到三天,就活活被折磨死了。见此,矿工们都暗暗掉眼泪。

胜利后返回祖国

“八一五”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但劳工们由于与社会隔绝仍不知道这一消息,照常下井挖煤,只觉得日本人管得松了些。到9月初,一个日本职员拿着报纸告诉他们:“华工,你们胜利了,我们投降了。”为了妥善行事,开始他们试探着怠工,见日本人不管,以后又迈出矿区,走上街头。在街上,有的日本人老远就向他们鞠躬。这时,他们才明白:世道变了。不几天,美国人来给矿工们开会,讲联合国胜利了,告诉华工们,好好保养身体,过些日子送你们回国。又过了两个月,用遣返日本人的兵舰把他们运回中国。到船上清点人数时,原来一起来的56人,已不足30人了。

在回国的船上,劳工们发现了充当大队长的金某人,于是揪了出来,你一拳、他一脚,并气愤地说:“这不比日本煤矿,你们一帮作威作福,今天非叫你喂王八不可!”金看老徐没动手,就跪在他面前央求说:“好爷爷,救救我吧!”老徐见那副可怜相,就向大家劝解说:“同胞们,大家打也打了,气也出了,按说,中国不缺这样的人,可他还有妻儿老小哇!是不是饶了他这条狗命!”大家听老徐说得有理,就不理他了。

轮船航行了5天,他们踏上了祖国的大地,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联合国的军舰把他们送到塘沽,又转头到天津劳工收容所(编者注:似为天津塘沽劳工收容所)。一名军官给他们讲话说,说要从劳工中挑选新兵,老徐越听越不是滋味。我们留亡日本刚刚回国,又让我们去当炮灰,坚决不干!当点名叫他出列时,他说:“长官,我有梅毒。”这个军官左右打量他,然后狡猾地一笑:“滑头,去吧!”别人看他如此搪塞,也跟着学,说有这病,混了过去。

他连夜乘车到唐山、滦县,然后雇了辆大车,于旧历十一月十一日回到日夜想念的故乡乐亭。回家后,他就做小买卖,1949年土地改革时,他分了房子和土地,有了固定的住处,粮食打得不少,从康刘毕段说了个媳妇成了家,生了两子一女,都能谋生,他有了幸福的晚年。老徐表示,要教育好后代,发愤图强,让被人欺侮的日子永不复返。

(作者王占连,乐亭二中离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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