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 知青爱情长篇小说连载之十三 文/钟奋生 ![]() 13 她对我的亲近到底在同学圈子中有了一些小议论。开始我还蒙在鼓里,那天吃过晚饭,我与小陈到公路上去散心。投入社会后,他是我第一个知心的朋友,我常将他带到李晓梅宿舍去玩。最近他又从精制车间调进了机务班,我们关系就更亲密了。 “徐艳梅是不是对你有心?” “没有的事。” “他们都在讲,讲些话是很难听的……” “‘他们’是谁?讲具体点。”我有点沉不住气,打断他的话。 他笑了笑,不再哼声了。我知道他是一个口稳的人,是不会轻易将人名讲出来的,也就不追究,想听听下文。 “往下讲。” “他们说,一个反腐蚀运动中的受害者,如今又在腐蚀别人。这里如果也开展一场反腐蚀运动,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你!” “你告诉我,这话是谁说的?!”我有些咬牙切齿了。 “讲归讲,听归听,我劝你还是防着点。我们都是老实人,是惹不起这种风骚女人的。我们跟那种人是根本谈不到一块去的,还是防着点好……” 我们在外面散步围着场部转了一圈就返回了。回到宿舍,心里到底不能平静。同学间如果误认为我们在恋爱,那就真是糟糕透了!才投入社会,我还不想在这方面落个坏名声,我必须要找个机会委婉的与她讲清楚,要她以后少与我接触。不过如果讲她是那种爱勾引男人的“风骚女人”,我倒有完全不同的看法。她看上去外表沉静,举止端庄,一点也不显得风骚。她干活不仅手脚十分麻利,而且非常能够吃得苦,一般男人根本赶不上她。难人可贵的是她还有乐于助人的好习惯,只要看到那个生产环节忙不过来,她就会抽空主动去帮忙。初干车间有五台干燥机,每人分管一台,每隔那么几分钟估计底下一格茶茶叶拷干了,就要拉一次。她往往见别人还在尽兴聊天,就主动上去帮别人拉。每拉一次确实要费把劲的,人家讲干燥车间辛苦,主要是两个因素。一个是车间温度高,热天人呆在里面难受,二是手拉干燥机费体力。我还注意到,她与别人接触是很有分寸的,既不过份亲密也不冷落人家,应该说她的为人处世还是比较老练的。不知底细的人很难想象她会与“作风不正”这个词连在一起,我无疑对她第一眼的印象是很好的。但想到她学生时代的污点,我也只有望而止步,不敢与她过多接触。 ![]() 当时整个场部只有一口井,这是口泉水井,长年累月井水都是满的,井水还不停地往外面流。还有一口塘。塘在制茶连院内靠西头的山角边,比较隐蔽。山上也有一股清泉流进塘里,塘象个大水库,水是碧绿的。人们平时都是到井边去洗衣服,极少有人到塘边来。前几年,场部食堂的一个管理员帐目不清,人们怀疑她贪污,她始终不承认,又无法对帐目解释清。场里开了她的批斗会。就在那天晚上,她跳塘自杀了。她的尸体三天后才偶尔被人发现。她是一位上海知青,据讲长得挺漂亮,人们称她为“玫瑰之顶”,属于整个玫瑰岭的一朵花了。夏天她爱穿那件胸口绣有玫瑰花的红衬衫,因此场里不少人称她为“红玫瑰”。她跳塘自杀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她平时性格极孤僻,不爱理睬任何人,几乎没有一个要好的朋友。那些上海知青暗地里又呼她为“冷玫瑰”。她跳塘自杀后,这口塘变得阴森恐怖,时常传出闹鬼的新闻。那些加夜班的制茶工人,至少有十个人讲晚上在塘边真真切切看到过她。还说得活灵活现,讲她穿着那件红衬衫一动不动地站在塘边.......这么一来,谁还敢冒冒失失光顾这口清水塘?!老工人讲是这姑娘杀气大,她是只白虎精,将来嫁男人的话,嫁给谁克谁。现在自杀了,倒也是天意。一天休班,我有意端一盆衣服到那去洗,而且走徐艳梅宿舍门口经过时,我还有意放慢步子,朝她望了一眼。暗示她,我有事要找。那口塘我倒一点也不显得害怕,准确的说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新鲜感,几次当晚班,我还抽空悄悄独自到塘边来欣赏这里的夜景呢。令我扫兴的是,我想来“遇鬼”,那位上海的“红玫瑰”一次也没出现过,那怕我是幻觉。我到塘边不久,徐艳梅果真也来了。她正好住在我前面那栋宿舍,我上班都要经过她门口。 “我看到井边到处是人,心里就烦。”我见她来,主动与她拉起话,“这里多好,水又清又静。” “你经常到这来洗吗?”她频频走来,含笑问。 我违心的点了点头。其实我一次也没到这来洗过衣,只是萌发过想到这里洗衣的念头。她并没有在我身边停下,而是走到我塘对面的一块石头边。 “这边好洗,”她向我招手,样子有点显得神秘,“把衣服端过来,我帮你洗。” 我将衣服递给她,没讲什么客气话,就坐在她身边的一块石头上。我脑海中正在想些委婉的话,劝她以后少与我接触。我正要开口,她就主动与我拉起话。 “现在又在搞运动呢,来了个什么反潮流。”她见我许久不吱声,与我拉起话。“你看到么?有人写大字报,讲我们场搞绿茶初精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呢!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矛头直指谢书记,不点名在影射他。谢书记这么好的人,要被这个“反潮流”弄倒,就麻烦了。这些人呀,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吴希玉在这里就好了,要他写篇文章好好驳一驳。记得那年,我们学校也在搞个什么运动,吴希玉就贴了张批“读书无用论”的大字报,写得很有文采,可以说是轰动了全校。他用鲁迅的笔调,对那些不学无术的人进行了无情的讽刺……” 她一个劲的在讲,我似听非听,也一个劲在想我的心思。我们场上海知青就有一百多,还有南昌、九江和我们县城学校分来的知青。年青人云集的地方,思想十分活跃。场里十分重视地阵宣传,专栏中一些文章都是以大字报形式出现的,非常引人注目。往往一期新内容出来,好几天时间,都有一堆一堆的人围着看,青年人多,而且挺喜欢评论。一篇好的文章,人家是非常羡慕的。到机务班后,我更爱写作了。而且每天坚持写日记,不停地借书看。柴油机很少出故障,一般只是到时候加加油。有节奏的轰鸣声,反倒促使我“闹中求静”,小小的机房简直成了我的学习好地方。尤其是当晚班,师傅在睡觉,我一个人在看柴油机时更好干自己的事。眼下的“反潮流”,我也觉察到了味道不对。这些日,场部宣传栏中,已经贴了好几张“反潮流”的大字报,他们“反”的“潮流”就是我们刚尝到甜头的“绿茶初精制”。批判我们搞绿茶初精制是“资产阶级的唯生产力论”。势头看来还来得挺猛,让人感受到玫瑰岭上空弥漫着一股很浓的火药味。一个好好的东西,怎么在“反潮流”中便变成了“资产阶级”呢?这些天,我就在酝酿,想写篇东西谈谈自己的感受,当然也想借机试试自己的锋芒。没想到这么看得起我的徐艳梅,竟想到吴希玉写文章“驳一驳”。如果她这样讲,性质就不同了:“琼明灿,原来老见你和吴希玉在一起,你也一定挺会写文章吧?你有没有勇气,写一篇反驳的文章?”我似乎此刻在醒悟到,她原来真正看得起的是吴希玉,我只是一个陪衬人…… “吴希玉的思维极敏捷,而且还有反潮流的精神。他要在我们场,准洋洋洒洒一篇挺棒的反驳文章出去了!准会在全场引起轰动!……” 她一个劲的在夸赞吴希玉,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当然,她这一激,我要写篇反驳文章的决心更坚定了。而且发誓要将这篇文章写好,文采绝对不能亚于吴希玉! “琼明灿,”她猛然抬起头,望着我,嫣然一笑。“你在想什么呀?” “不久,你就会明白的。”我凝神坚定的说。 她望着我有一阵子,脸目表情渐渐沉下去了。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她没再与我说话,埋头洗她的衣。 就在这时,没想到林芳姐也端盆衣服到这里来洗了。徐艳梅见她来,赶快匆匆将衣洗好,端起她那盆衣服,狠狠瞪了林芳姐一眼就走了。 “破鞋!” 林芳姐冲着她的背影,愤怒的小声骂了句。徐艳梅显然是听到了,她反转身盯着林芳姐有一阵,猛然回过头快步走了。 “明灿,你真的跟她有心?” 林芳姐走到我跟前,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你少管闲事好不好?!” 我心里正有股莫明其妙的火,我忍不住吼出了声! “其他闲事我可以不管,这个闲事我必须得管!看,你二姐今天又给我来了封信,托我关照你!你的个人问题没有处理好,是会误你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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