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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摇滚的隐秘故事,看看你知道多少

 经年旧事 2019-05-30

你知道的,我喜欢听摇滚乐。

前几天,我在爱奇艺上看了一档节目《乐队的夏天》。他们请了31支乐队,号称要评出其中的TOP5。

说实话,我头一次见到这种还没开场,就在下面开始互相怼的奇葩节目。

开头一个环节是,每一支乐队都要投给自己心目中的TOP5。当众投票。

2017年重组的果味VC乐队出场,投给了台湾的乐队旺福,完了还冲着旺福的牌子鞠躬。

另一支熊猫眼乐队更年轻,他们上去帮果味VC拎琴。

这时候,镜头切换到场下,给了盘尼西林乐队的主唱小乐一个镜头,还配上了他说的话:

这点出息,真的,能玩好摇滚乐吗?

青年小伙子乐队的主唱说:

新裤子、痛仰、旺福,他们没来都得了好多票,说明什么知道吗?

大家都是听着他们的歌长大的。

这句话可能是最正确的一句。

31支乐队里,面孔乐队是1989年成立的,已经足足三十年了,跟黑豹、唐朝是同一代的。

面孔乐队的贝司手欧洋,1994年红磡演唱会上就站在何勇身边弹贝司。

而直到1999年,盘尼西林乐队的鼓手杨杨才出生。

这支小字辈的乐队,直接拒绝了投票。把投票用的牌子往地上一放,扔下一句“谢谢大家”。

对前辈太不尊敬了。放在相声界,这就叫欺师灭祖。是要被师父革除师门,清出家谱的。

不过,摇滚圈的人显然不这么看。

下面的同行们还给他们鼓掌,有人说:“摇滚”。

今天,我们就顺着这档节目,来818中国摇滚那些隐秘的故事。

01

1994年12月17日,香港红磡体育馆,”魔岩三杰“一战封神,成为永恒的传奇。

一起创造历史的,还有站在他们身边的乐手。

就在何勇大声喊出“姑娘,漂亮”时,除了贝司手欧洋,还有一位面孔乐队的乐手,也在台上,抱着一把电吉他。

这位吉他手穿了条齐臀花短裤,露出一双大白腿,冲着空中,使劲甩动自己的长发。

这个镜头,被窦唯的第二任妻子高原,用作了自己的摄影集《把青春唱完》的封面。也就是我们这篇文章的大图。

他叫讴歌。

欧洋跟讴歌,听起来像是一对兄弟,其实讴歌姓邓,原名邓讴歌。他们都是临时与何勇合作的,这次是来给他帮忙。

1988年,北京已经有了“黑豹”“唐朝”两支乐队,对年轻人是个很大的冲击。

邓讴歌的父母和唐朝乐队贝司手张炬的父母同一个单位,两人很早就认识。看大哥留着长发,觉得很酷,也跟着学起了吉他。

张炬其实也很年轻,当时才19岁,但他身上有大哥的味道。

那些年,大家一起出去打车,他总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跟司机神侃。

3公里之内,出租车司机基本都能跟他成为至交,下车时坚决不收他的车费。

小伙伴欧洋跟着学起了贝司。那时候他们不过十六七岁。

学了没两天,他们就决定自己搭班子组乐队。几个人在张炬的房间里商量,取个什么名字。

张炬损他们说:你们长得都这么丑,就叫“丑陋的面孔”吧。

他们一听,还真不错,就用了。

等到办第一场演出的时候,经纪人说这名字不好,不如把“丑陋的”去掉,就叫“面孔”。

那时候中国,小平刚南巡完,市场经济才被提出。年轻人有创作的才华,但缺少经营音乐的思维。推动中国音乐向前走的,是香港和台湾来的人。

比如,香港作词人刘卓辉,创办了大地唱片公司,推出了校园民谣;香港人陈健添创办了红星生产社,发现了郑钧、田震、许巍。

还有个叫张培仁的台湾人,代表滚石公司来大陆淘金,捧红了三杰和唐朝乐队,还推出了一个叫《中国火》的小厂牌。

他的名字,后来被大陆的一个摇滚青年写进了自己的大学毕业论文。

题目就叫:

《浅谈张培仁对中国早期摇滚的影响》

这篇论文的第一句话是:

如今中国的摇滚音乐远远不如上个世纪,经过查究,我分析与张培仁有关……

面孔乐队的一首歌《给我一点爱》,就被收录在了合辑《中国火1》里。

当时,面孔被认为是中国最具前途的年轻乐队,和唐朝、超载乐队并列,被称为“糖炒面”。邓讴歌一身甩头发的功夫,就是超载乐队的主唱高旗教的。

1994年,Nirvana的主唱科特·柯本自杀,北京的摇滚圈开了个纪念party。邓讴歌和窦唯一起去参加。门口的保安把邓讴歌放进去了,但没认出窦唯,把他给拦住了。

讴歌只暗爽了半分钟。窦唯进来后,对他说:

刚才那保安对我说,你知道那人是谁吗?面粉乐队的吉他手。

1995年,面孔乐队发行了自己的首张专辑《火的本能》。出品公司叫BMG,翻译过来是“贝塔斯曼唱片公司”。

没错,就是那个贝塔斯曼,80后的人可能还有记忆,在买书或杂志的时候,经常会掉出来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贝塔斯曼图书会员申请表”。

这一年,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上映,卖了五千万票房,是国产片冠军。而排在第二的是《红樱桃》,卖了四千万,起了重要宣传作用的是它的海报,有一个女孩裸体的背影。

这种尺度,前所未见,后来也越来越少。那真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这与变革期社会的混乱状况有关。专辑《火的本能》一上市就火了,老板是个台湾人,叫方无行,给了面孔乐队30万张的版税。但是坊间传闻说卖了70万张。

几个年轻人一听上了火,开着车就去追他。方无行也是聪明,故意开上了逆行道,想着遇上交警被拦下,好保护自己。

但那时候街上车不多,也没见交警,俩车一前一后在三环路上追逐起来。

最终,方无行的车没了油,被逼停下。几个人拿着家伙把他押回到家里,然后把家里的东西一搬而空,才算解了恨。

那时候还没有南阳的水变氢汽车。不然他们可能永远追不上方无行老师了,两辆车一前一后,永远在北京的三环路上开成一个?字。

难怪那时候搞摇滚乐的被认为是问题青年,他们的行为和犯罪,也就一线之隔。

其实,这张专辑的销售量是20万,另外卖得更多的部分是盗版,唱片公司没法赚钱。

做乐队,就像前几年的全民创业潮一样,说组就组起来了,说散也就散了。乐队成员的流动性,比现在的互联网公司还频繁。

1996年,面孔乐队解散,成员各忙各的去。 欧洋去了超载乐队当贝司手,后来还组建过一个乐队,叫“追星族”。

担任吉他手的,是个女生,叫郭柯宇,就是《红樱桃》海报上裸身的那个女演员。

邓讴歌离开后,也组建了一个译乐队,常与窦唯合作。

在摇滚还是小众音乐的中国,想要靠单靠音乐生存还是很难的。邓讴歌就开发了不少副业,比如做期货、给康师傅方便面做广告音乐、给王菲演唱会做吉他手。

靠着这些收入,他是圈内出了名的爱开跑车的人。

等到面孔乐队重新组建,再出现于观众面前,是十年之后的事了。

此时,中国摇滚乐又是另外一副面相。

02

1992年,当小平准备南巡时,一个叫彭磊的年轻人正在北京工艺美术学校上学。

他的父亲彭国良是一位漫画家,是九十年代曾流行一时的连环画《小狗乖乖》的作者。

这是一所职业中专,招收初中生。说起来是美术学校,其实是培养工人的地方,毕业后分配到工艺厂,干些给暖壶喷喜字,往尿盆上画牡丹的活儿。

从嘉兴南湖红船走出来的一位老革命家,都曾经为这所学校题过字:'心运其灵,手熟其巧,鼓足干劲,利人非小'。

就是这么一个学校,没有出过什么大牌的画家,却出了一批摇滚明星。

唐朝乐队的主唱丁武,摩登天空的老板沈黎晖,龙宽九段的主唱田鹏,二手玫瑰的吉他手姚澜……

他们都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

可以说,中国滚圈的形成,北京工美居功至伟。

在学校,耳濡目染,彭磊也接触到了摇滚乐。最吸引他的地方是:

搞摇滚的,不需要文化,就能有姑娘。

他开始像师兄们一样,留起了长发,并且不洗头。

大夏天的,方圆五米没人敢近身。

那个年代被称为”流金岁月“,因为流行重金属。但彭磊的手上只有一把木吉他,燥不起来。他就把吉他接在录音机上,再把录音机的喇叭捅破,这样声音就有了失真的效果。

进行了如此高难度的工业化改造之后,一切就顺理成章了。1996年, 他成立了乐队,名字很应景:

金属车间的形体师傅。

后来,他就认识了师兄沈黎晖。

沈黎晖很有商业头脑。1994年,当魔岩三杰在红磡演唱会上爆红时,北京这边也出现了一张专辑,叫《摇滚94》,由6支乐队的歌曲组成。排在A面第一首的就是沈黎晖的清醒乐队。

原来,沈黎晖为了宣传自己的乐队,花7万块,拉了5支乐队,攒出了这张专辑。结果卖了15万张,在摇滚圈里一夜成名。

此时,沈黎晖又想拉几支乐队,再攒一张叫《摇滚97》的专辑。他看中了彭磊的乐队,邀请他们加入。作为新人,一听有出专辑的机会,哪有不答应的。

第二年,这事还真做成了,不过专辑的名字变成了《摩登天空1》,因为沈黎晖决定自己成立一个唱片公司,就叫摩登天空。

这也是顺应了时代形势。

早前港台来做音乐公司的人,像方无行一样,常被认为是奸商。到了这时候,内陆音乐人自己的商业思维开始觉醒,一批公司涌现出来,比如高晓松开了麦田音乐,黄小茂做了风行唱片。

摩登天空公司一开始是在一个地下室里,就在一楼厕所的正下方。如果楼上厕所有人拉屎的话,屎尿会漏到地下室里来。他们就是在这里录的音。

彭磊乐队的名字也改了,因为之前那个金属什么的师傅太难记了,不好宣传。

他从自己喜欢的一支英国乐队New Order(新秩序)中得到灵感,取名叫:newcools。

中文名:

新裤子。

新裤子的歌《我们的时代》,排在《摩登天空》专辑A面第一首,就像当年清醒乐队一样。而沈黎晖把自己乐队的歌放在第二位,足见对彭磊的欣赏。

1999年,摩登天空又为新裤子专门出了第一张专辑,就叫《新裤子》。里面的歌曲节奏明快,言简意赅。

比如,打头的第一首《I'm ok》。

又称“单身狗之歌”:

今天我们没有女朋友

明天我们没有女朋友

后天我们没有女朋友

未来我们没有女朋友

 I'm ok

新裤子这个名字算是取对了。它不再像老一代摇滚革命家那样沉重、愤怒和对抗。

2001年,香港有部摇滚电影《北京乐与路》,来北京选角儿,把新裤子也叫了去,但没选上。得到的解释是:因为你们这乐队太欢乐了,人家想找苦的。

等电影上映,大家一看:

主演是舒淇和吴彦祖。

整个新裤子团队,都很油菜花。

当年,新裤子出首张专辑时,摩登天空电脑部设计的一个员工给设计了封面。三个男人光着上身,只穿一条裤子,躺在地上,像日本牛郎的宣传照。

这个员工叫庞宽,也是北京工艺美术学校的,与彭磊同学。当新裤子录制第二张专辑时,他干脆加入了乐队,直到今天。

能走到一起,还在于那时年轻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观点:

我们那会儿就不喜欢崔健。觉得他的歌词我们听不懂,形象也不好看。

03

1993年,当改革重新上路时,整个中国社会再次掀起一股学习和提高认知的需求。

这一年,北大的俞敏洪老师,紧跟当时的出国热潮,创办了一所英语培训学校,”新东方“。

而在离北大不远的双榆树,一家卖乐器的公司也决定开发培训业务,教人弹奏乐器,三个月一期。这家公司叫“迷笛”。

他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一个20岁的无业青年,正站在迷笛那个乐器班教室的楼下,心情忐忑不安。

他是从山东小县城走出来的,来到北京寻梦。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留长头发的男人。

他心目中的英雄,唐朝乐队的吉他手老五正在里面教课。但他付不起360块钱的学费,只好蹭课听。

蹭课的时候,他盯着老五,经常有这样的幻想:

我要是他儿子多好啊,他一定能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我。

几天后,他决定给老五送礼,一个玉做的大烟灰缸。他家乡的特产。

这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贵重的礼物。老五说:谢谢谢谢。

结果,老五上完课直接走了,压根没想起这回事。他想追上去又不敢,只好又小心翼翼地把烟灰缸揣回裤兜子里,灰溜溜地走了。

后来,网上流传着一份“北京迷笛音乐学校同学会名单大曝光”,这个蹭课听的山东青年赫然排在首位:

谢天笑。

到了1997年,眼看市场上喜爱音乐的人越来越多,迷笛决定扩展成一所学校,学制两年。

他们在上地一座国际小学校里租了个地方。从中关村往北走,路过北大和清华,穿过圆明园。

如果眼前的风景越来越荒凉,就是离目的地不远了。

招生简章发到各地,那些听着唐朝、黑豹长大的年轻人,心里澎湃欲动。但报名需要先汇1000块钱,然后给发录取通知书。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很多人害怕被骗,退缩了。

何况,这所学校的招生简章上,还非常坦诚地标着一句话:

国家不承认学历。

第一个交钱的是江苏淮安人,名叫高虎。

高虎名字叫虎,却经常唱龙。上学时,他是班上的音乐课代表,常带着大家一起唱《龙的传人》。

看到一本名叫《摇滚梦寻》的书后,他觉得北京才是音乐乌托邦,决定去北京寻梦。

眼看实在劝不住,父母只能把要求降到两件事:

别吸毒,别做违法乱纪的事。

3月7日,高虎到了迷笛学校报到,学号001。

第二天妇女节,又来了一个南京人,名字也很女性,叫张静。其实是个壮实的小伙。迷笛在南京发了500张招生简章,他是唯一一个报名的人。

这获客成本,比瑞幸咖啡还高。怪不得迷笛学校至今也没上去纳斯达克。

都是江苏老乡,上的都是吉他班,还住在一个宿舍,俩人很快就熟了。

学校周围是一片建筑工地,常有工人来学校看热闹。有个工人和张静聊天,说自己的梦想是当歌星,因为:

我的大姨的邻居是尹相杰的妈。

这届迷笛学生招了两百人,但等两年后毕业时,就剩下三四十人。大部分,在中途就走掉了。

每天扒谱子练琴,实在是太痛苦了。他们坚持不了摇滚的信仰。

高虎和张静是坚持下来的其中之二,他们组建的乐队,名字叫:

痛苦的信仰。

离开学校后,他们住到了摇滚青年聚集的树村。

这个地方位于北京北五环外,偏僻得很。但有两个好处:一是排练时不怕吵到别人,一是租金便宜,一个月只需要150块。

那个时候,一支原创乐队,在酒吧一场演出的出场费,大概是100块,也有50块的时候。平摊到每个成员,基本跟来回坐地铁的路费差不多。

从地铁出来,剩下一段路只能骑自行车或者靠两条腿。

在树村,摇滚青年们成了农民们眼里的一景。他们没见过这样的人:有剃着光头,有留着长发,有纹着身,有嘴唇上扎着铁环......

大夏天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敲锣打鼓。不,弹琴打鼓。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常常十几个人一起吃大锅饭,放眼望去,只有一个菜:炒土豆片。

用的盐还是跟小卖店赊的。

冬天天冷,为了不出去上厕所,有人直接就在屋里上大号,完事用纸一包,第二天白天,再捏着鼻子拿出去扔掉。

……

正是在这里,走出了一帮后来声名显赫的乐队。

在那段时间,高虎写过一首歌,歌词是:

前面是一条黑色的路,我闭着眼睛往前走,不知道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但这是你选择的方向。

2001年,他们签约了嚎叫唱片公司,发行了自己的首张专辑。封面是一个哪吒的头像,怒目圆睁,寓意着反叛。

排第一的是他们当时的代表作《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整首歌百分之九十的歌词就是反复嘶吼这句话,也是每场演出最能刺激现场情绪的歌曲。

一般高虎喊出上半句,下半句从来不用自己唱。

04

音乐是艺术,也是商业。

很多人只记住了红磡体育馆的辉煌,但没人去问昙花一现背后的原因。

红磡的辉煌背后,其实是商业上的巨大亏损。

所以,红磡之后,再无红磡。

魔岩三杰之所以成功,是靠巨大的投入打造出来的,包括录制唱片和组织演出,魔岩都下了血本。

三张专辑里,卖得最好的就数窦唯的《黑梦》。第一批卖了二十万张。

但即便如此,摇滚在销量上,也没法跟流行、通俗歌曲抗衡。1993年,尹相杰和于文华的那张《纤夫的爱》,三年卖了一千万张,俩人还上了春晚。

再加上盗版横行,魔岩公司没法盈利,很快就被拖垮了。

哪怕你是有魔力的岩石,也会撞得稀碎。

难怪窦唯说过一句话:

你告诉我是一个英雄,可是我为什么挣不到钱呢?

互联网兴起后,更是毁灭了唱片行业。当音乐可以通过免费下载获得,不管是正版还是盗版的唱片,都卖不出去了。

2006年,新裤子出了张新专辑《龙虎人丹》。封面上,乐队三人穿着80年代的衣服,站在古旧的大栅栏古街上,一派复古气息。而“龙虎人丹” 也是一味古老的药。

这张专辑掀起了一场国货怀旧风潮,大家开始在互联网上怀念那些八十年代用过的东西:海鸥相机、回力胶鞋、永久自行车.....

沈黎晖听了这张专辑以后,不屑地说了一句话:

这什么破玩意儿啊,没有一首歌能做彩铃的。

沈老板说这句话,实属正常。

用他的话说,他创办的摩登天空公司,前十年在商业上是完全失败的。

最困难的时候,他家里堆满了卖不出去的专辑和杂志,公司欠债200多万元,只剩下两三个员工。他只好把房子给卖了。

搬家时,邻居以为他是做盗版的,把他给举报了。

但互联网的传播性,也让更多的人接触到摇滚乐,有了交流的欲望。于是,各种音乐节纷纷出现。

卖唱片,变成了卖门票,又让音乐活了过来。

2007年,摩登天空唱片在成立十周年之时,决定举办音乐节。时间选在国庆黄金周,上来就是大手笔,搭建了4个舞台,有120多个乐队参加。

作为公司的头牌,新裤子在头一天压轴出场。而几个小时前,站在这个位置上演出的,是:

陈楚生,当年的快乐男声选秀冠军。

曾经唯我独尊的摇滚乐,在商业面前,收起了桀骜的眼光。大众也好,小众也好,都是为了观众。

同样在这一年,高虎遭遇了三件烦心的事:

谈了八年的女朋友,即将结婚时,突然分手;大年三十,张静不告而别,离开了乐队;另外还有一个兄弟,犯事进了局子。

受到一连串打击,他的心情颓到极点,把QQ签名改成“闭关”,一个人住在屋子里,呆了半年时间。之后,靠练瑜伽、学佛经,才慢慢缓过来。

也正是这段经历,让他告别了过往的躁动和反叛,安静下来,做了一张安静的专辑,名叫《不要停止我的音乐》。

很多人听过专辑后的感觉是:

这不是痛仰了。

他从叛逆的朋克,转成了抒情的民谣。其中一首《为你唱首歌》,就是给分手的女朋友写的。

此外,《再见杰克》《公路之歌》《西湖》《安阳》,也都充满了伤感情绪。

就像专辑封面上的哪吒,不再怒目圆睁,而是双手合十,一副佛系的样子。

《公路之歌》,也成了当时最红的一首摇滚金曲。

很多校园copy乐队排练,它都是必备的曲目。

乐评人李皖说过一句话:

摇滚的本质就是严肃地对待生活和音乐。它包罗万象,不仅仅是愤怒的、叛逆的,也可以是快乐的、温情的、健康的。

如今,摩登天空办的草莓音乐节,已经成为中国规模最大的音乐节。

很大程度上,就因为它走的是大众化路线,让音乐更亲民,也更流行。

这是沈黎晖的定位。他觉得,摩登就是要做一些小众的、“尖端”一点的音乐,而草莓正好相反。

比如,2014年5月,草莓的演出名单上,出现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名字:张曼玉。

女神不演戏,改玩摇滚了,噱头十足。

在上海的舞台上,她唱了一首朋克版的《甜蜜蜜》,声音低哑,频频跑调,被称为“车祸现场”。

到了北京场时,刚唱到一半,狂风大作,吹得舞台不停摇晃。

现场导演郭一环——也是沈黎晖当年的搭档、清醒乐队的鼓手,上去把张曼玉一把给抱走了。

她喊出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不想停。

8字路口的实习主笔,土木系的24k纯理工男朱十一正好走过来。看到屏幕上的这行字,两眼发直了很久。

我问他为什么,他只是嘿嘿笑着不回答。

05

如今,走出了多位摇滚人的北京工艺美术学校,已并入北京工业大学,成为艺术设计学院。

曾经摇滚青年聚集的树村,在改造后,成了一个个居民小区。在附近新浪、百度、联想等公司上班的人,常来这里租房。

当年蹭课听的谢天笑,已成为“中国摇滚现场之王”,经常被说成是迷笛学校的第一届毕业生。

他跟当年心目中的吉他之神老五,成了有资格推杯换盏的朋友。

有一次老五喝多了,指着他说:

天笑,咱们这么多年了,你什么也没送过我。哪怕送我个烟灰缸、打火机也好啊!

那一刻,谢天笑想起了很多往事。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

回头,他真的送给老五一个打火机,ZIPPO的。

音乐,的确需要被点燃。

眼下,他们都在《乐队的夏天》。参加比赛的31支乐队,要选出最HOT、最火热的5支。

来参加的乐队,有成立三十年的面孔,有中生代的新裤子、痛仰,也有不服他们的新势力。

老中青三代乐人同台,金属朋克硬核辉映。一台节目,浓缩了半部中国摇滚乐的变迁史。

人生就像一个8字,兜兜转转,循环往复,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摇滚乐的意义不再只是反叛和愤怒,也可以歌唱世俗生活,更加多样和宽容。

从地下走到地上,从小众汇入大流。

时光如旋律般逝去,很多人还记得2001年的那一届迷笛音乐节,邀请了树村走出来的舌头乐队。

主唱吴吞对着台下,说了一段布道式的话:

天下永远属于后来者。 我们终将会成为铺路石,或者是绊脚石。 直到那一天,你躺在路上或被踩在脚下。骨头,不应该被埋在地下。 

它应该成为梯子,或者工具,或者绳子。 但是种子,必须埋在地下! 埋在土壤里,那样它才会长成一棵树,长成你们需要的火把。 

摇滚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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