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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贵族社交圈 什么样女孩子才能能撑得住场 中国人是群居动物，平头百姓喜欢走亲戚串门子，富贵豪门喜欢搞聚会办PARTY。 《红楼梦》第七十一回，贾母八十大寿，连续八天举办生日主题社交季，宁荣二府“俱悬灯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笙楼鼓乐之音，通衢越巷”，往来无白丁，谈笑皆富贵，送贺仪的人群络绎不绝，连续几天占据本城热搜排行榜。 贾母经营维护的顶级贵妇闺蜜团，包括南安王太妃、北静王妃、锦乡侯诰命、临昌侯诰命等人，也前来祝贺，贾母按品大妆迎接，贾府女眷列队侍候。 邢夫人王夫带李纨凤姐等人，两溜雁翅排开，站在贾母身后；林之孝的有赖大家的并管家媳妇们，在帘外侍候酒菜；周瑞家的带领众丫环，屏息等在围屏后应对传唤；另有十二个未留发的小厮，戏台下垂首侍立——尊卑有序，秩序井然，俨然大家气象。 一时奉茶、更衣、拜寿、入席、听戏，菜已四献，汤始一道，各家跟来的都放了赏，再更衣，复入园，另献好茶——主要的社交流程进行得差不多了，到了老闺蜜们轻松闲话时段，南安王太妃就说，想见见贾府的小姐们。 应对这样的社交大场面，当然要派出才貌双全的白富美，方能代表贾府形象。“贾母回头命凤姐去把史、林、薛带来”，后面想了想，补了一句，“再只叫你三妹妹陪着来吧”。 探春在贾家姐妹里行三，原本应该是“夹心饼干”一样不起眼的存在，但是探春却凭借过硬的综合素养，一出场就实力抢镜。 《红楼梦》像一部打磨十年的好剧本，《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是花絮预告片，《林黛玉进贾府》是众主角纷纷亮相。亮相也疏密有致、详略得当，贾宝玉精心勾画，王熙凤浓墨重彩，贾府三艳简笔素描。 即便是素描，真正出彩的人物，寥寥几笔也有力量抓人眼球。黛玉眼中的探春长什么样？“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没错，这就是贾氏探春，工部员外郎贾政的女儿，贾母最疼爱的孙女，贾府三艳里唯一可以与薛林才貌比肩、在社交场上给家族争脸面的三姑娘。 2 贾府名媛培训班 大家闺秀养成记 作为“老钱·真·豪门·白富美”，贾府小姐们从小是要读书认字学规矩的，从诗词歌赋到棋琴书画，从接人待物到管家理财，全部严格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进行教养。 探春的美食哲学，去肥甘尚清淡，跟小厨房下单点外卖，偏爱时蔬小炒，一道“油盐炒枸杞芽”，明目清火，美容养颜，深得贾府惜福养身的饮食之道。 探春的时尚品味，绝非一味崇尚大牌，更看重“朴而不俗”、“直而不拙”天然风格，那些“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泥垛的风炉儿”，都是她的心头好。 探春的居住美学，“素喜阔朗”，偏欧式简约风，秋爽斋三间屋子全部打通，只在中间摆放一张梨花大理石案，户型通透，软装简洁，秒杀房地产文案里 “托斯卡纳/普罗旺斯/巴赛罗纳” 的阳光大宅。 探春文彩出众，逸兴高蹈，是大观园结社作诗的创始人。 27回里，她给宝玉写信，“务结二三同志……或竖词坛，或开吟社，虽一时之偶兴，遂成千古之佳谈”，又说“孰谓莲社之雄才，独许须眉；直以东山之雅会，让余脂粉” ——平生志向，巾帼不让须眉。 探春治家理事，既恪守规矩，又能兴利除弊，其财富管理已经自成体系，跟着贾母去逛了一趟赖妈妈的园子，就能出台一套《大观园包产到户改革方案》，开源节流，自收自支，方案公布之后，众婆子“各各欢喜异常”。 探春政治头脑清醒，处世原则明晰，在 “大观园扫黄抓赌”专项行动中，众姐妹包括宝玉都无声接受，唯有探春，面对山雨欲来的情势变化，带领众人门户洞开，秉烛等候，炮轰凤姐，掌掴悍妇，满心激愤地指出，“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黛玉至情，湘云豁达，宝钗圆融，但她们的聪明才智都还在闺阁范围内，探春的眼界格局素来高远，大观园之外的广阔天地，才是她的诗和远方。 3 再严苛的嫡庶制度 也抵不过死生离别 人都有弱点，名门闺秀贾探春也有。自出生以来探春最深刻的痛，就是出生——如果能逆天改命，任何代价探春都愿意给。可惜，不能！ 贾府风俗，妾只负责生，妻才负责养，恪守嫡庶之道，是探春安身立命的基本教养：管贾政叫父亲，管王夫人叫母亲，管生身母亲叫“姨娘”，元春是亲姐姐，宝玉是亲兄弟，贾环也是，但跟着贾环侍候上学的赵姨娘兄弟赵国基，却不亲是舅舅。
探春当家理事伊始，正赶上赵国基没了，赵娘姨哭天抢地找上门，说探春忘本，亲舅舅死了赏银还不如袭人母亲多，不懂得“拉扯”至亲。这态度、这话语、这逻辑，句句戳心哪！探春哭得“脸白气噎”，再次 “谁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检点。”
刚升了九省检点的人叫王子腾，是王夫人的亲兄弟，DNA里跟探春并没有一丝一毫关联，有关联的人那个舅舅探春却不能认。从小到大，探春明里暗里用了多少功夫，才蜕去了赵姨娘的粗鄙鲁钝，认下赵国基，岂不被一秒打回原形？ 但是探春真的忘本，对赵姨娘不理不睬吗也不是。囿于身份原因，明面上探春和赵姨娘依规行事，私下往来帮衬并不少：52回里，连黛玉都知道，赵姨娘不时到潇湘馆走动，只是因为“从探春处来，从门前过，顺路的人情”；64回里，探春处理赵姨娘和芳官等小戏子的冲突，劝慰、提醒、开脱、调查，办得有凭有据、有面有里，用心十分良苦。
聪敏如探春，大约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赵姨娘的爱是免费的，且不限量，只是无甚大用，王夫人的爱是需要争取的，且给得吝啬，一旦得手，却好处多多。又要避嫌，又要争取，探春在拧巴的伦理关系中，一面纠结苦闷，一面发奋图强，立志“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
纵然探春是个男子，可以读书科举，可以经才济世，但，大厦将倾，飞鸟投林，百足之虫已经行将衰亡，任凭如何“才自清明品自高”，也无力挽回“生于末世运偏消”，曾经在贵族社交圈为贾府争脸面的探春，最终以尊贵天朝公主身份，远嫁外邦和亲。
87版《红楼梦》探春远嫁一段，画面壮阔肃穆，配乐雄浑苍凉，此处一别，生死不复相见，骨肉亲情终于战胜了嫡庶制度，探春紧紧拥抱了生身母亲，泪流满面。
想此后余生，当探春一次次梦回大观园，追忆昔日闺中姐妹、少年无忧时光，那个魂牵梦绕的母亲，终究是那两分粗鄙、三分鲁钝却十足十疼爱她的赵姨娘。一定不是王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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