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了【我的童年趣事】有奖征文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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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向天歌/文 在一次次梦境里，我又回到了童年时代的老宅院，依然是那三间坐南向北的老房子，正对面的茅草房是牲口圈舍，旁边紧挨着简易厕所，左侧一道土墙相隔的是邻居老姚家的宅院，右侧是通往房屋背后邻居大杂院的上坡巷道，中间的空地自然成为全家人出入往来的四合院。院子左侧靠墙的空地上那棵桃树依然在梦境里变换着不同色彩。 每当我从梦中回到现实，那一幕幕往事也就历历在目。 “快来看呀，这里有一丛新鲜的蘑菇！”那是春日里一个晨曦微露的星期天清早，我正用双手往竹筐里抛着旧麦草节儿，打算给圈舍里老黄牛的食槽添些草料。刚刚抛了几把麦草，就意外地看见淡黄的麦草下面露出了白胖鲜嫩的蘑菇头。 哥哥听见我在惊喜地喊叫，赶紧从屋子里跑出来。我俩轻轻地抛开蘑菇周围的干草，很快现出蘑菇丛的轮廓，原来地上长着大片蘑菇。哥哥告诉我，这是树蘑菇，炒着吃很香。他从屋里拿来小菜盆，我俩小心翼翼地把蘑菇搬到盆子里，装了满满一小盆。“等妈妈回来，做晚饭时炒成菜，吃起来可香哩。” 哥哥的话提醒了我，这里原先不是长着一棵高高的大桃树吗？正是那棵曾经绿荫如盖的桃树给我的童年生活带来了多少乐趣啊！那时候，我们家院子里的春天就是从那一树粉红的桃花开始的。清新鲜亮的精灵们一朵朵缀满枝头，一簇簇构成一幅天然的图画，点亮了整个院子。蜜蜂们就在花朵间忙碌开来，有时候痴痴地扑在花蕊上总是舍不得离开。桃花盛开，鲜艳夺目，新年我们又有盼头了，花开得越繁茂，结的桃子就越多。 过上几天，就有花瓣儿一片一片地随风飘落，桃树便慢慢地卸下了粉装，换上了新颖的绿装。这时候，就有一颗颗像葡萄一样的幼桃躲在绿叶下面。我们就满心期待地盼望小桃子快快长大，那种渴盼的心情还比等着、盼着过大年都要急切啊！ 夏天是漫长等待的季节，站在桃树的浓荫里抬头眺望，看见满树叶子都已经绿得又深又厚了，可是枝头那些青果果却怎么也长不大呢？嘴馋得急不可耐，就乘着大人们不在家的时候，站在高凳子上面，伸手拽下树枝，摘下青皮桃子，顺手擦了擦便张口咬开了果肉，生涩的味儿就在嘴里弥漫开来。感觉青果子很不好吃，就把咬开的青果子拿在手里，看到里面的桃核都还没有长硬，用手一掐就破了！害怕被父母看到训斥，赶紧把那破碎的青桃子扔得远远的。 当树上的桃子由青绿变得白里透红的时候，一串串果实就把树枝都压拽得弯下腰来，大概是为了给桃树减轻负担吧，父亲、母亲就开始从最繁密的枝头陆续地摘下桃子来，放开让我们吃个够。手里拿着白净得泛光的果子，咬开鲜嫩的果肉在嘴里咀嚼，蜜汁一样的甜味就直往心窝儿里钻，啃完了果肉就露出红红的、硬硬的桃核。 那年景，家里全靠母亲喂养的几只母鸡下蛋来积攒几个零花钱，每年当那圆圆的、嫩嫩的、甜甜的鲜桃成熟的时候，父母亲却从来没有想到把熟透的果子拿到集市上卖掉换回几个钱来，而是陆续采摘下来分送给亲戚朋友或者左邻右舍的邻居们，总舍不得集中一次或几次把果子全部摘完，而是需要的时候就采摘一筐下来。 邻居们吃完桃子总会赞不绝口地夸奖说，别人家的桃子就是到了熟透的成色，也是果子面上粘着茸茸土毛，大家戏称那桃子为毛桃，身体过敏的人只要看见毛桃就全身奇痒难挨呢！有些桃子熟了不光上面有茸毛，还夹杂着松油脂疙瘩或是虫眼，不小心就会连小虫都吃下肚去。我们家的桃子却是一无土毛二无油脂疙瘩三无虫虫，干净光鲜，简直要赛过天宫里的仙桃哩。 每当这时母亲就得意地给我们讲述起这棵桃树的来历。原来，桃树下面那片空地最早是块菜园，顺着墙根点种了几窝豆角，穿插栽种了茄子、辣椒。父亲在菜地锄草时，意外地从茄子苗旁边发现了幼嫩的桃树，没有舍得挖掉眼前这棵小苗苗。小心翼翼地给幼苗浇水施肥，父亲的精心照料使小桃树半年后长得有一尺多高。来年大地解冻之时，父亲便将这棵桃树移栽到菜园的另一个角落，开春发芽时还将树苗进行了修剪。随后桃树猛长到一米多高，父亲又依法炮制，连续两年给桃树移换了两个地方，直到第四年桃树已经长成如椽主干、笼罩着形如巨伞的树冠，这才让桃树定居下来。 我虽然不知道父亲移栽桃树的过程，但是在我幼年记忆里，这棵桃树同全家人相依为命，春天开满粉红桃花，秋天枝头挂满鲜亮果实。桃树陪伴我欢度童年时光，怎么也不会想它会沦落到干枯而死的地步。 那年家里喂养了两头肥胖的小猪仔，还饲养了生产队里长着弯月似的盘盘角的大黄牛。因为在靠近粪池旁边只有一间圈舍，所以只能把两头猪仔和大黄牛关在一起饲养。 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这天母亲给圈里的猪仔喂食，她敲打着猪槽沿儿招呼猪来吃食，却只看到一头猪仔急匆匆跑过来吃食，另一头却怎么呼唤也不见踪影。母亲很着急，那头猪仔哪里去了？莫非叫贼给偷走了？正在疑惑之时，母亲想到了圈舍里悠闲地卧着的大黄牛。她急忙找来棍子把黄牛给打了起来，老牛腾地站起来，这可吓坏了母亲！原来，那头猪仔就横躺在牛卧过的地方！母亲试探着挪了挪那头猪仔的身子，结果一动不动，悄没声息。就这样，那头活泼可爱、能吃肯长的猪仔却被肥大笨拙的老黄牛给压死了。看到母亲伤心落泪的样子，我的心里也像堵上了沉甸甸的大石头，接连几天轻松不下来。 发生了猪被牛压死的事情，父亲就说再也不能把牛和猪仔关在同间圈舍里了，要赶快给猪仔单独修建圈舍。可是猪圈建在哪里合适呢？全家人反复比较、权衡，最后都认为只有毁了菜园，把猪圈修建在桃树旁边，离桃树一米远的地方刚好利用同邻居老姚家院子相隔的土墙，桃树也正好被当作顶梁柱来独当一面。 母亲很不乐意把猪圈建在桃树旁边，她担心有一天猪圈里散发的臭气会把桃树给熏死。我听说桃树会被臭气熏死，也任性地在父母面前哭闹着，不让大人们把猪圈建在桃树旁边。我看见母亲几天来都在轻轻叹气，做儿子的又何尝不知道母亲的心事呀！当家才知柴米油盐有多么贵重，多少年来苦心操持家务的母亲，自然深知年关宰头大肥猪有多重的分量。母亲抚摸着我的头说，吃肉好还是吃桃子好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吃肉、吃桃子都好呀！母亲疼爱地说，傻儿子哟，如今吃肉或吃桃子只能选择一样啊！听过母亲的话，我知道修建猪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父亲和哥哥动手修猪圈。那几天，母亲每当从旁边路过，总要抬头看看向她微微点头的桃树。我也为桃树今后的命运担忧起来。猪圈很快就修建起来了，桃树默默地支撑着整座简易草棚。秋天桃树开始落叶了，从田野里拉回来的包谷草、稻草这些大黄牛的草料，院子里码放不下，又一捆捆地摞到了桃树树杈上。就这样，桃树不仅竭尽全力用枝干撑着圈舍，而且背负着摞得厚厚的草料。为了养活圈里的大黄牛，桃树却变成了一头不堪负重的“老牛”。我总是暗暗担心那天桃树的枝杈会突然被压断，草料会从树上掉下来。 我不由得想起当初母亲的担忧，桃树就那样忍辱负重地度过冬季，开春后草料被慢慢地卸了下来，桃树依然零零星星地开出花朵，给我们奉献出精美果实。到了第二年春天，树上开的花越来越稀，叶子现出病态的枯黄。后来，每年春季就有较大的树枝枯死，很不协调地夹杂在满树黄绿当中，慢慢地整棵桃树竟然全部干枯而死，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桩撑起猪圈的草棚。秋后，家里又把大黄牛的草料摞到干枯的树杈上。抬头仰望，枯树就像挑起了一座小山。 每当大风吹过，我看到枯树挑起的小山在风中摇曳，那呼呼的声音就放佛枯树在伤心地哭泣。想起吃桃子的情景，咀嚼甜蜜的滋味，我总会站在枯树下发呆，有时竟然痴痴地抱住苍老的树干，抚摸着粗糙的树皮，手掌不知不觉粘上一颗颗光亮润滑的树油脂。 哦！这不正是枯树流出的滴滴泪珠吗？那棵让我梦魂牵绕的桃树，用自己的血泪给我留下不离不弃的念想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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