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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 白昼的花把身姿延伸到夜里 让夜为它们在下一个黎明开出珍珠 路过海上的裹着灵魂的风有着委婉的双手 大榕树早已睡得发出了鼾声 它的另一头是昨夜我坐下的地方 我想和榕树说一些话 告诉他整个的春天 人们说路灯是某种战士 他们到明天就都变成白杨了 而流星从开始就是个误会 可不可以我化作一只萤火虫 去对漆黑做愤怒的攻击 夜，不只是星星 我也是你的常客抑或信徒 月亮正是从我的眼里升起 升起所有的明媚还有寂寥 所以 我要用我的凝望 看看她窒息的声音 (二)《傍晚》 昏暗正想把黑夜撑开 但始终伸不起传说般的臂膀 路旁的荒草地镶嵌着一条远方的路，若隐若现 我的步伐多么胆怯 也是害怕前头的黑暗将我无情的肆掠 剩余的淡漠的阳光 忽然 我仿佛离生活很近很近 它的全部 正告白在一棵棵的白杨树上 警亭横亘着,沉默着 这条熟悉的柏油路 每一步都跨得很陌生 难道 我不是一个被埋葬的人 (三)《春城》 那尖刻的钟声惊醒了的我 被提醒关于你的一天已经来临 钟声的洪亮却没有掩盖我惶恐的声音 你的柔和而温馨的风真像从故乡那边吹来 车水马龙绵延成一汪茫然的大海 高楼大厦遮住我看着永远的眼睛 那些似诉非诉的春雨几乎要滴破我的心情 辉煌的灯火的容颜 只是把夜照得更加遥远 最怕,最怕 轻易地你就把我忽略 把我小小的,小小的乘着春风的想法遗忘或许 你不曾看到 那个用勇气和天真做成的我的最初的梦 我要在你怀里拼搏 用我的不羁,而生活 只是在以时间的形式前进着 所以 我总分不清这里的季节 秋天过后冬天来了没有…… (四)在项目部其一 似乎一步就踏进了大山深处 大山脚下,土林高高耸起 客人们也赞美过它用一秒钟的心情 办公室 堆砌的图纸、懒懒的铅笔…… 散发着最真实的生活 斜斜的光线总是晾在窗帘上 暴露了苍白的皱褶,还紧紧贴着工程师的衣领 …… 白云在傍晚淡淡落下 仿佛在奚落那看着地平线的人 残坟、老庙…… 肯定沉淀了数百年的失落与寂寞 一直在等待着将看到它们的人 白色的飞机尾线偶尔出现在晴朗的天空 然后引起一个小女孩的呼唤 旷野的浓雾是有的早晨的巨轮 载来到来的人,送走离开 或是逃避的人 一拨接着一拨 …… 梦想都破碎后,就到现实了 现实都来到后,就有梦想了 《在项目部》其二 早上,阳光射进窗户 屋内大片的白色 我端着盆冲向洗漱台 有时候不得不加快步伐 这中间通常要看到三只狗 它们之前都在流浪 我们愿意坐在一片树荫里进行中餐和晚餐 喜鹊的欢呼整日不会间断 树与树相互连缀着 一起遮断地面 篮球架被我们亲手撤除了之后 我们不得不去到一个更远的地方 我们投出去一个个红色的夕阳 我告诉一些人 我住的地方有一片绿色的树林 树林下是密集的小草 也是绿色,每天早上 风便从那些树枝中间吹过来 (五)《剩下》 这个时候,我只得到空气 蚊帐愿意变成蛛丝网 地板上还留下最后一枚硬币 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脱离了群体 或许它都不算自己孤独 就像剩下的一个衣架算不上狼藉一样 音乐旋律与安静也没有关系 我忽然想到“沉默”这个词 我看见椅子 椅子就是沉默 看见镜子 镜子就是沉默 沉默还是一整座的房子 是这房子之外相互连接的所有地方 甚至是所有的人 可是必须 我明天得离开这关着窗子的门 却不会 我就因此而抛却了什么 (六)《与父亲植树》 昨天下了雨 父亲说下雨植树容易成活 提起一捆沉甸甸的青衫树苗 我知道它们从来没有死去过 要植树的地皮上原来也是树 后来被火灾彻底毁去 更之前 父亲在它上面撒下豆子和玉米 ——我们称他它们为种子 然后用耕犁、锄头、镰刀在上面劳作 每一年都这样 青苗们被呵护备至 变了颜色又被彻底割断 我刨坑翻出新鲜的泥土 也翻出了粗壮潮湿的蚯蚓 蚯蚓滚下去的地方 父亲在那里生过火 拾来秸秆和枯柴放到火焰上 最后扔进去土豆 隔着火,父亲说话的声音总是很小 以前,父亲在这里肆意地砍伐 现在,我们把树还给土地 回家的时候 我与父亲 中间仿佛只隔着一棵树 而土地 已经不会再回去 (七)《遗忘》 冬天出去,春天回来 回头的时候 只看见高高的土林 他并没有说话,如果说 我知道他是一定没有搪塞和谎言的 姑且我称它作一次小小的旅行 和过去一样 所有的人都是旅行的一部分 小河是旅行 羽毛球是旅行 “她来自哪里?”也是旅行 对于旅行来说 一切都是介于爱与不爱的中间事物 她的一切事我都一无所知 当然即使知道 也与爱情无关 (八)《百年孤独》 图书馆里 只剩下两本书 一本是诗,另一本也是诗 每一次,我穿破空气的手 丢掉旧的句子,拾起新的诗 这里每一场雨我都亲眼目睹 白色的雪却很少 每天我从四面八方出去 松茂水库的风景是水 我注视着柳树的另一种品质 一个写着“万溪幸福村”的地方 农民们因为季节卖着梨和桃子 柿子我却只在树上见过 桃树和小河本来就相隔很远 被连在出去和回来的路上 那么偶然 所以桃花落下怎么也掉不进河里 有一回,我几乎获得了谩骂 我竟付不出悲伤 后来我更猛然惊觉 我们一直都是别人 那天我没有出现在约言里 我的地铁只坐到一半 地铁上每一个人都装着一个滑稽的理由 爱风景的人也爱花 我隔着一座城市这样说 冬天过后,或许我们同时出现 而我正忐忑于这个“或许” ——一个季节将滋生很多新鲜事物 我们都深知于此 但是倘若在这里 你推开门出去 看见的一切都叫世界 (九)《猜测》 你曾后悔和他第一次搭讪 在隔壁的夜里 所以你的话语,与大脑无关 后来,无法挣脱他淡黄色的眼睛 委婉似乎来不及形成 或许,正如我说的他的眼睛 只看得见好像存在的暧昧 ——他竟然稳稳地坐到你的面前 你抓不住空气 你操着巨大的嗓音 外面的每个人都听得见你在笑 甚至盖过脚步声 一些人误解,越来越深 …… 离开的早上 你起得比每一天都要早 但也不一定就是痕迹 (十)《天空下着雨》 天空一直下着雨 雨从高高的地方落下来 我在它们嘈杂的斗争中间睁开眼睛 窗帘布满了压抑,与世隔绝! 我剥开它们 噢,雨点撞击树叶 撞击我三年来的天空 从树叶再度落下 撞击我三年来的脚印 人们开始出现在地面 大的小的伞 像是从世界的这头奔走到那头 多么奇怪! 雨线密织着空间 严肃而认真 我捕捉不到它们纤细的身体 ——噢!我一直蜷缩着那一年的双手我竟给不出遥远的眼睛 飞鸟也迟迟没有来 天是浓墨色,三年前也是 这雨莫非要遮去整日的天空 我应该欣喜,还是晦暗? (十一)《遇见》 我竟朝着冬季走去 走到小小的荒蛮的山边 我遇见一整排的覆盖着青瓦的房子 人们之前叫它“幼儿园” 我遇见一棵红色的树 它的花也是它的叶儿 我遇见一些鹅卵石 青色的、黑色的 我遇见一位紫色的姑娘 有时她竟结着淡淡的愁怨 所以 我遇见她的乌发,她的眼睛,她的脚步 噢,紫色的姑娘 在她紫色的影子里 我遇见自己 (十二)《鹅卵石》 回忆土地 土地上住着山和水,还有鹅卵石 没有忧伤和呼吸的只是坟墓上的枯草、麦田里的死灰 它们成年累月的睡在那里 当然也没有爱情 那么多温曛的季节 我们一直没有遇见 你的长发也度过二十个安稳的春天 你撑着简短的小伞穿过黑夜 你递给我半截的刚刚被斩断的甘蔗 你织成一个漂亮的纸牌盒作了笔筒 你用织笔筒的手指戴上草茎的戒指 也是你亲手织成 今天,我从小河边又走了一遍 河滩上的鹅卵石也没有改变 我重复不出两个人的路 我看着天空,还有白云 我回忆土地 我回忆你 (十三)《冬季》 春天,满城的丝絮不飞 死水的波澜不起 第一个黎明 你踩着刚落下的白雪,睁着迷离的眼睛 短短的围裙是冬日黑色的牵牛花 几案上我不敢插下的树枝上摘下的玫瑰 夜以继日的开放着每一朵小小的思念 也是我从每一个傍晚拾来的石子精灵 我愿意你是宁静的 温柔的你的双手抹去玻璃上密集的斑纹 你的芳步踏在我碰见的晨 但你可以唱女王用欲望写的歌曲 高亢的嗓音 那也是每个矜持的少女怀抱生活的热情 写一首诗呈给你 告诉你每一个残漏之夜的降临 你将会告诉我吗? 告诉我洁白的你的肌肤 告诉我装着底事的你的灵魂 你的蓝色的紫色的梦 (十四)《晚风吹着》 晚风吹着,从项目部走了出来 喜鹊们叽叽喳喳庆祝着今天全部的收获 在安放着家的白杨树上 夜虫,所有的夜虫在咆哮虫儿 你们要无比的踊跃 小镇微弱的喧嚣攻不进去 你们也不放弃歌唱 在自己的田野上 热烈的焰火燃烧麦秸的腐朽 在半山腰上,在田野中央 明天一满堆黝黑的秸秆灰烬 农民们肯定要喜悦起来 白色的大棚已模糊不清 怯怯地 我消失在路上 夜幕即将降临下来 (十五)《云和我》 天空装着一片片的云 风吹不动他们 云不是一定要停下来 也不是,一定要离开 有时候,我想顺其自然 可一切都在改变 有时候,我想竭力去改变什么 可改变却只属于它自己 (十六)小镇 总是梦见最脆弱灵魂 梦的结尾 是天堂和地狱的追忆 点点滴滴都要翻腾起来 灰色的失落 但愿不要连成一片 小镇的山顶早已化作我的眼睛 …… 金黄的麦穗、白色的大棚 牢牢地镶嵌在剩余的地皮上 也是镶嵌在无数皱纹的双手上 农民们正朝着一些地方走去 农用车的嗒嗒声是敲打着他们的胸脯的钟声 …… 势必要得到启示的 我的刚住进小镇躯壳般的心魂 于是 我把散乱的思维构成的潮湿的诗 献给每一个青涩的黎明 献给路边的花、青青的草 献给春天,献给白云 …… (十七)《生活是真的》 所有的邂逅都是雷同的,生活也是 我的诗是我的星火 在所有的缝隙里 我用颤抖的、尽量可以给出的思维助长它 我的诗也是我绞尽脑汁后剩余的 我的生活 而我 却不敢奢求一场春风雨露 如果苦难不是一整座的长城 我也愿意在路上摘取暂时的春花,还有秋花 父亲的哲学是深厚的 他的少年与我何其相似 黑色的夜,梦幻的晨 …… (十八)《一定要走吗?》 一定要走吗? 离开这里,满世界都是幸福 你朝着傍晚的河边走去 小河流淌着你的希望和失望 回来的路上邂逅灿烂的桃树 你把粉红色小心而煞有介事的 牵进你的瘦长的花瓶中 只让它探出一半的身姿 一定要走吗? 离开这荒蛮之地 但是春天 还在那茁壮的橄榄树枝头 橄榄树,你是喜欢的 你把她青涩的果实一颗一颗摘下 盛了满满一盘真诚的递给众人挑选 一定要走吗? 小村庄是个恐怖的牢笼 你的心情是一头猛兽 你在白天黑夜找到的理由无人可以攻破 而我 却要留下来 并不知道为什么 我要留下来 (十九)《无法命名》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窃窃私语 无法命名 雨中的飞鸟 无法命名 空气和风混在一起 无法命名 今早经过的地方 所有的事物肯定湿透了全身 还有三百米外的绿色池塘 还有传来的轰鸣声 房子背后我结识不久的桑树林…… 它们都躲不开雨 但是它们所构成的 无法命名 就像 两座城市、两个陌生人无法命名 (二十)《母校》 樱花开了,又飞了 飞落在满地似乎还挂恋着什么 早晨 温暖过山的另一面的阳光温曛着我们晨读的脸 我们翻着手中的书 细数着一些文字 有一回 天下着雪 就落在那宽宽的足球场上 看过去却是一种沉寂 久违的杨柳树 我深深握在手里的叶儿 早已化作尘土 憨厚的围墙 曾经刻在你腰间的名字 明天就会被风雨洗去 我把过去抛进岁月的河里 让它淌到有一双眼睛面前 原来 只是抛进我的河一样的血液里 包括那双明媚的眼睛 那双眼睛 将变成两艘不会老去的渔船 一直守护着两岸的距离 不再改变 （二十一） 《白云》 山上的花没有开出来 我要等吗？ 我错过了从南方吹来的风 是我？ 并不是的！ 你们看我虚构的白云 一朵莲花一样的白云 在这一瞬间 我又不禁想到莲花 .…… 有人说 白云才是我的归属 有了白云 便可以尽情的点缀蓝天 …… 白云噢白云 我不知道 你是在天边 还是在人间 （二零一九年四月二十二日 ） （二十二） 《清晨小园》 我走进清晨的小园 这里一棵一棵的小树 我们曾隔着路讨论过它们 我轻轻地握住一些叶子 多么清凉 鸟儿落在地面上 落在树枝上 发出唧唧的声音 声音连成一串 传出树林以外 远处隐约的有小山 房子、别的树林 另一个小园 …… 有烟雾迷漫 有农人躬着身子在土地上 有一条新开出的路 …… 我呼吸着时间 呼吸着散发清辉的阳光 呼吸着整个的清晨 能用什么 把这些与外界彻底隔开 我默不作声 眼前的一切 多么美好 （二零一九年四月二十三） （二十三） 《路边小憩》 放下座椅 我躺在车上 闭上眼睛 空气溢进来 又穿过另一道窗子 风吹着树叶 一阵紧跟一阵 有高跟鞋靠近 一个小孩在喊着“妈妈” 一个女人咳嗽 麻将机在洗牌 汽车摩托车轰隆而过 鸟鸣声忽远忽近 …… 闭着眼睛 所有的东西都向我包围过来 它们到底都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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