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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里开大会,你还有多少记忆?

 城北十五里666 2019-06-04

“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这首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红极一时的老歌,名字是《生产队里开大会》。歌词里的场景,我曾亲身经历过。那时候运动多,大会也多,无论是“忆苦思甜”还是评工分,都在一个大院里进行。

生产队里开大会,你还有多少记忆?

王九云|文

一到开大会

院子里就上演独幕剧

故乡的村子很小,有大村人耻笑说,小村儿一泡尿就冲到头了。这话听来刺耳,但细想想,的确是那么回事。四十几户人家横向发展,一条街南北两排十来个门洞,一个门洞进去,拐弯又是一个院,院套院、门套门,一串就是好几家。如果航拍看的话,村子鸟瞰图肯定像个老鸹窝。

我们村子中间有条小河,河边有棵老柳树,柳树搁杈儿上用钢丝儿拴着一块铁犁铧,这是我们生产队的“钟”,每天去地里出工前,队长就早早地来到大柳树下,取下挂在树上的小半截火柱,当当当的敲钟集合社员。

钟响三遍,社员们才懒懒散散从家里出来等队长派活。除了照常出工,就是分东西,比如粮食、蔬菜,刨红薯后红薯秧子也要分。

出工敲钟,老弱病残者可不予理会;要是开大会敲钟,那就是锁门会,一来是去听听会议精神,二来轻轻松松可挣四晌工分。那时一天三上工,早晨两晌,上午下午各四晌,共十晌。

一个月按底分合计一次。比如,我这个月不缺勤,干了三十天,底分是5分,10分一个工,就挣15个工。年底按工分核算该分得的粮食和钱。

村东头有个漏粉条子的粉坊大院,说是院儿,其实只有三大间北屋,周围没围墙,没住户,西边是菜地,东边是打麦场,院子里杂七杂八,漏粉条子的家什都在里边,生产队开大会就在院子里。

队长是个大嗓门,开会时他一敲钟,再吼上一嗓子:“全体社员注意耶——都到粉坊大院嘞开会耶——”经他这么一喊,本来宁静的小村子,此时像一锅烧开的水,从心里往外翻滚。吱吱扭扭的关门声,锁门时丁零当啷的门搭链声,加之呼儿唤女、鸡鸣犬吠声汇成美妙的乡村奏鸣曲。

生产队里开大会,你还有多少记忆?

每次开大会,补儿爷总是像事先做好准备似的,队长还没喊罢,他就出来了。他磨得发亮的对襟黑粗布袄,用火柴头一擦就能燃起来,为此小石头给补儿爷打赌,还赢了两块熟红薯。

重喜大娘绝户头,闲,爱打扮,她把圆头挽在脑后,口对掌心“呸呸”两下,搓搓,顺着前额往上左几下右几下,头发立时起明发亮,兴许蝇子落上去还能打个出溜儿呢。她一手抻着棉袄大襟,一手掂着小板凳往外走,“三寸金莲”跟不上身子,刚迈出门坎,头早已探出胡同口。

狗娃媳妇敞着衣襟,叼着奶头的孩子乱踢乱蹬,后边的黑蛋追上来,拽拽孩子的脚,捏捏孩子的脸,趁狗娃媳妇不注意,掐一把她布袋样的奶子,狗娃媳妇一脚踢在黑蛋的大腿根,黑蛋两手捂着痛处抬腿就跑,惊得脚下的鸡“扑啦啦”乱飞。

早早进入会场的金梭,斜躺在草垛边,嘴里嚼根草棒,目光直勾勾往进场的大姑娘小媳妇身上扫。姑娘们找个干净的地方,把花手绢往地下一抻,矜持地坐下,边纳袜底,边用眼睛的余光瞄一下石堆上心仪的小伙子。

忆苦思甜饭没少吃

评工分的岁月也远去了

社员们哩哩啦啦地来了,懒懒散散地找个地方坐下,不一会儿,柴垛上、砖堆上哪儿都是人。还不到开会时间,会场上乱吵吵的,有咬耳根的,有逗孩子玩的,有讲粗话的,不时发出哄笑声。

生产队里开大会,你还有多少记忆?

人来得差不多的时候,大院如蜜蜂回巢,窟窿眼里都满了,而村子像放了水的水库,旮旯缝都空了。大队长掐着烟屁股往鞋底上摁灭,站起来干咳两声,会场立刻静下来。

社员们伸长脖子、支愣着耳朵等着听,他却拉杂半天还没讲到正题,说着到节骨眼上忘了词儿,就把前边的话再说回来,想起来了再补上去。

大队长讲了二队长说,二队长说了三队长再补充“两句”。几个队长的口头禅各有特色,这一个嘞、那一个嘞,都是在词儿冒不出来时填补尴尬。

每逢此时,就有人小声嘀咕:“石蛋哭爹——找不着调儿了。”这儿有个典故,村里石蛋他爹死了,出殡时他仰着头就是不哭,二爷问他为啥不哭,他说找不着调儿。二爷“拍、拍”左右开弓,两巴掌解决了问题。

生产队里开大会,你还有多少记忆?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大会是忆苦思甜。那天傍晚,我们来到粉坊大院,队长先来了开场白,贫农代表声泪俱下,回忆在旧社会给地主当长工遭的罪,有人带头喊起口号: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打倒地主恶霸!我们不能再吃二遍苦!不能再受二茬罪!

蹲在草垛边的钱姓地主婆满脸死灰,使劲把头往腿叉里埋。

忆苦饭是红薯面和红薯叶子熬成的粥,米糠加菜梗子蒸成的窝头咽不下去,刺得喉咙疼。老贫农百年说,这比解放前在地主老财家好多了。大家象征性地吃了忆苦饭,又吃思甜饭,“黑驴打滚”(一层白面一层红薯面卷在一块蒸成的馒头)、小米粥,吃着这好东西,大家全然没了先前的严肃,打打闹闹的。

不知谁起了个头,大家就合着拍子唱起来:“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千头万绪涌上了我的心,止不住的辛酸泪,挂在心……”当时我望着天上的星星,仿佛星星也有了感情,在听我们诉苦呢!

生产队里开大会,你还有多少记忆?

那年月运动多,运动一来就开会。但一年一度的评工分大会,固定在初春农闲时。我记得社员们被集合到大院后,分成几小组,由小组长牵头提名评分,社员们同意的举手,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小组长拍板定分。

其实,那种评工分方式是一眼高一眼低的事,掺杂很多不公平因素,但乡亲们碍于情面,谁也不愿直截了当提出来,街里街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怕争执不下闹翻了脸不好看,满腹的牢骚只是回到家给自家人嘟囔嘟囔。

多少年岁月嬗变,开大会已成为一个时代符号,而那村、那人、那景、那情,却成为我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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