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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上下五千年的灿烂文明之中，诗词永远是国人心中最瑰丽的花。经典诗词融入人的灵魂和思想，蛰伏在内心深处；经典诗句会使人在某种情境下，不由自主的吟诵出来，也只有这句诗最能表达此刻的情感。 众所周知，“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句，来自贺铸的代表作《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这首词生动的抒写了因理想不能实现而郁郁不得志的“闲愁”。 沈际飞的《草堂诗余正集》更是评价此句为“叠写三句闲愁，真绝唱！” 贺铸生平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贺梅子这句词被评为真绝唱？ 首先，来了解一下作者。贺铸（1052～1125），北宋词人，字方回，又名贺三愁，人称贺梅子，自号庆湖遗老。自称远祖本居山阴，是唐·贺知章后裔，以知章居庆湖（即镜湖），故自号庆湖遗老。 关于贺铸，有一点不得不提，他是一位个性和词风都非常奇特的词人，截然对立的两面在他身上和词中都能得到和谐的统一。据说他长相奇丑，“身高七尺，面色青黑如铁，眉目耸拔“，人称“贺鬼头”；但贺铸词主导的风格，却是另外一种，以秾丽精致的语言写男女之情和人生愁绪，描写恋情不那么露骨，笔调爽利。 所以，现代人也调侃说“贺梅子，人丑，词撩人”、“明明长得像手扶拖拉机，内涵却像是法拉利”、“糙大汉的内在，是一颗粉嫩嫩的心”。 糙汉子的细腻心思，究竟在写什么？再来细细品读这首词。世人大多说贺铸这首词写的是单相思，偶遇美人、擦肩而过却求之不得，故而由情生愁，愁思纷纷。窃以为全词虚写相思之情，实抒悒悒不得志的“闲愁”。作者立意新奇，能兴起人们无限想象，引起众人情感上的共鸣。 开篇之句“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横塘，是南京莫愁湖的古称，据说是作者晚年隐居之所。凌波则出自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此句写作者偶遇一位美丽的女子而一见倾心，奈何佳人步履匆匆，与作者仅一面之缘便擦肩而过，作者的目光却长久地停留在美人身上，直到她绝尘而去。 细读此句，不禁想象，这个“过”字不正是生动的描绘了作者的心理活动吗？那位窈窕淑女，何不经过横塘路到鄙人这边来哪？ 佳人既去，作者对她的探究却没有停止，这妙曼女子究竟与谁共度芳华？遂问出这句 “锦瑟年华谁与度?”此处用典大家应该都不陌生，引用的是李商隐“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之句。 然后作者又兀自的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想必是在那修着偃月桥的花园里，深闺佳人正倚着精致的琐窗，也许是独守空阁，也许是期盼鸿雁来书。至于佳人所在何方，只有春风才能知道她的归处吧。 此处作者固执地认为美人是哀怨的，并用饱含无限惋惜的笔调写出其想要陪伴如花美眷，只是痴心妄想罢了。作者想象如此大胆，更加深了对佳人的爱慕之情以及爱而不得的遗憾之感。 上阕既以偶遇美人失之交臂起笔，那么下阕作者将继续抒怀，放飞思绪想象着美人独处幽闺的将是怎样的怅惘无助。“碧云冉冉蘅皋暮”一句，是词人在窗边伫立良久，直到暮色四合，笼罩了周围的景物，才蓦然醒觉。 “彩笔新题断肠句”是转写自身相思悲苦，提笔写下柔肠寸断的诗句。如果说前句写虚，是作者猜测美人的境况，那么此句便是写实，更加深了思慕佳人的愁绪。接下来作者更由“断肠句”引出对愁绪的进一步描写。 “试问闲愁都几许?“试问”一句的好处还在一个“闲”字。有道是“闲愁”，即不是离愁，也不是悲愁、忧愁。一个“闲”字，还似乎暗含了作者对自己的揶揄自嘲；正是因为“闲”所以才漫无目的，虚无边际，飘飘渺渺，捉摸不定，却又无处不在，无时不有。而这种不确定，最是词的妙处所在，读来想来思来念来，实在是梦幻迷人，使人欲罢不能。 因词得名，人称贺梅子这种若有若无，似真还幻的形象，只有那“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差堪比拟。“一川烟草”，以面积之大喻愁之多；“满城风絮”，以整个空间立体地比喻愁之深广。 “梅子黄时雨”，以梅雨时节连绵不断比喻愁绪历时之长以及绵绵不绝，'贺方回有‘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盖以三者比愁之多也，尤为新奇，兼兴中有比，意味更长。'（《鹤林玉露》卷七）。 “ 贺方回尝作《青玉案》词，有‘梅子黄时雨’之句，人皆服其工，士大夫谓之贺梅子。”（《竹坡诗话》）。而清王闿运说:“一句一月，非一时也。”也是赞叹末句之妙。 现在看来，此句中作者运用一系列的比喻将抽象的、难以捉摸的感情写得十分具体生动。妙绝之处不仅是“梅子黄时雨”一句，而是递进式的“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三句，将情感的描述逐渐趋于饱和而且富于独创性。 作者描写闲愁巧妙地援引博喻，妙笔一点，将无形变有形，将抽象变形象，变无可捉摸为有形有质，其超人的艺术才华和高超的艺术表现力令人可赞可叹。由此来看，这词不但是妙词，贺梅子其人也是一位顶尖的妙人，若不是妙人，如何能有这般玲珑巧妙，天然无碍，又绝美入心的好词呢？ 绝美的词句背后，是失落的人生贺铸作为一生不得志的豪侠，沉抑下僚，怀才不遇，只做过些右班殿臣、监军器库门、临城酒税之类的小官，最后以承仪郎致仕，直至晚年退隐苏州。 结合贺铸的生平，这首诗极有可能是作者将仕途不顺隐晦地表达在诗文里，而这也是历时上文人骚客的惯用手法。因其为人豪爽精悍，故其诗也'灏落轩豁，有风度，有气骨(曹庭栋《宋百家诗存》)'。 词中描写的美人清冷孤寂以及词人的居所在生长香草的水边高地，正是作者高洁之士的自喻；闲愁难叙也是其怀才不遇的形象写照。类似的手法，屈原是鼻祖，也更为集中彻底，不知道贺铸是否有参考或者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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