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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山人陈继儒的境界

 燕山茶社 2019-06-05

任崇喜

陈继儒是明代山人的代表人物,也是一个褒贬不一的人。

山人文化是明朝独特的文化。山人最初指的是负责管理山泽的官员。到了明代,很多士人对八股取士的僵化模式失去兴趣,开始追求个性的满足和世俗生活的乐趣,既强调人精神上的独立,也追求物质的享受。许多士人为自己起个山人的别号,如“前七子”中的何景明号大复山人,“后七子”中的王世贞号弇州山人,文学家吴承恩号射阳山人,戏曲家屠隆号由拳山人等。

当时的一些人推崇陈继儒,主要是因为他做的三件事。

第一是辞去青衿。青衿“乃生员之称”。陈继儒的功底非同寻常,《明史》这样说他,“幼颖异,能文章,同郡徐阶特器重之。长为诸生,与董其昌齐名。太仓王锡爵招与子衡读书支硎山,王世贞亦雅重继儒,三吴名士争欲得为师友”。让人没想到的是,在28岁时,他竟然下决心与科举功名说“再见”了。

第二是谢绝征辟。陈继儒是社会名流,虽然不参加科举考试,但还可以通过权贵的征辟推荐入仕。黄道周向朝廷举荐他时说自己比陈继儒有“七不如”。没想到,朝廷数次征陈继儒入京,却一次次被陈继儒“以疾辞”。陈继儒曾经很傲气地说:“士人当使王公(锡爵)闻名多而识面少,宁使王公讶其不来,毋使王公厌其不去。”

第三是解民疾困。虽然不居“庙堂之高”,在“江湖之远”的陈继儒仍时刻关注国计民生。在陈继儒的尺牍里,有很多是专谈江南大水而恳请朝廷权贵援手救灾的。他在《上荆石王相公》中强调水灾严重,百姓没有生路势必会铤而走险,希望宰相王锡爵体念民意,以救桑梓之民。

但在清代蒋士铨的名剧《临川梦》里,陈继儒却成了攀龙附凤的伪君子:“装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终南捷径无心走,处士虚声尽力夸。獭祭诗书充著作,蝇营钟鼎润烟霞。翩然一只云间鹤,飞来飞去宰相衙。”

评价为什么会这样大相径庭?或许同他辞去青衿后的经历有关。陈继儒在父亲去世后移居东佘山,闭门读书,然仍与三吴名士来往,其中不乏高官豪绅。他的“眉公”之名,倾动全国,据说“远及少数民族土司等,皆求其辞章;近而酒楼茶馆,悉悬其画像”。这样的形象,怎么能够称得上山人呢?在一些人看来,山人“须含贞养素,文以艺业。不尔,则与夫樵者在山,何殊异也”。陈继儒虽然自称为布衣,却与达官显贵往来频繁,是沽名钓誉。

这着实有些误解他了。陈继儒不是那种到处“打秋风”的主儿,也不需要“打秋风”,他靠的是自己的才华。他才华横溢,他在诗词文章、书法绘画、艺术鉴赏、美食茶艺、养生休闲、园林艺术方面,皆为行家。他最拿手的本领就是书法绘画和艺术鉴赏。在书画方面,陈继儒宗承“元四家”传统,注重笔墨趣味,长于画山水及水墨竹梅,追求率真平淡的文人风范,和董其昌齐名。在书画鉴定方面,他更是堪称大家,在其《白石樵真稿》第十六卷“题画”、十七卷“跋贴”中就收录近百篇的书画题跋,赏鉴精妙,很多观点直到今天仍被引用。也正因为拥有这样的满腹才华与高风亮节,他才受当时一些人的追捧。据说,当时每天有人前来征请诗文,客常满座,片言应酬,都满意而去。他闲时与僧道等游,尽峰柳泖迹,吟唱忘返。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正如他宣称的那样:“生序如流,功名何物?揣摩一世,真如对镜之空花,收拾半生,肯作出山之小草……所虑雄心壮志,或有未堕之时,故于广众大庭,预绝进取之路。”在特定时候,退却是为了更好地前进,失去是为了更多地得到。何况,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他无论与什么人交往,从没有失去自己的“真”,自然不需要那些“清高”。

“不是闲人闲不得,闲人不是等闲人。”这句话,可以看到陈继儒随心所欲的修身处世之境了。记得杂文家阮直在《现代隐士怎么隐》里曾经这样说,“君子如莲,出污泥而不染;心无邪念,美女坐怀而不乱”“无限的内心宇宙要是修持好了,把终南山都能装进去,干吗还用去寻访名山大川”。对于陈继儒而言,是不是山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按照自己的内心生活,追求自己想要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这种随心所欲的修身处世态度,放之于今天,同样是一种很高的追求,是既会享受又有能力创造享受条件的高境界。

归根结底,想风光还是要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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