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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端午啦，屈原过节啦。《离骚》小课堂继续更新，作为纪念。 张一南在此祝各位君子端午硬气，永远不受毒虫和小人的骚扰。 屈原出来扛事了。屈原说，我这一生，主要做了三件事。所以就分三大段来写。古人讲君子有“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最高的境界是“立德”，所谓“立德”，就是树立一种好的德行，你自己成为贵族德行的典范，让人记住，这是最高的境界；其次是“立功”，所谓“立功”，就是做一点实际的好事，让人记住；再次是“立言”，所谓“立言”，就是著书立说，让人记住你的话。屈原一生做的这三件大事，正好可以分成立德、立功和立言。 我们说古代女性三从四德，这个“四德”是“德容言功”，就是在君子的这三条上加了一条“容”。其实，士族社会对男性容貌的要求也是很高的，对女性的外表只是要求干净整洁。所以士族对女性和男性的要求还是基本一致的，只不过每一条都对男性要求高，对女性要求低而已。 《离骚》的第一大段，写屈原的青年时代，用象征的手法，写他用花花草草装饰自己，这也可以看成是写他的”容“。后面连着三大段，写他的德、功、言。屈原也是四德俱全的。不仅四德俱全，他还用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比一般男性士人的标准还要高得多。 那么屈原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屈原做什么都是一等一的，所以他先从最高境界的“立德”做起。“立德”也有很多种方式，屈原怎么立德呢？他选择了最高级的方式，直接参与政事。因为他是大贵族，所以他立德的方式就是直接参政。这一大段，就写他立德，参政。 屈原的政治理念是什么呢？“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当初三皇是完美的政治，他们手下有各种各样的人才。“杂申椒与菌桂兮，岂维纫夫蕙茝。”象征各种人才。“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尧舜这样的圣君都很耿直，按着正道走，就走对了。“何桀纣之猖披兮，夫唯捷径以窘步。”为什么桀纣这样的昏君都那么狂妄，走捷径结果迷了路。我们看屈原的脑回路，为什么要走正道，不能抄近道呢？不是因为走正道很道德，抄近路不道德。而是因为走正道才能到达目的地，抄近道只能迷路把自己困住。这就说明屈原是一个政治家，他劝你走正道，不是出于道德角度，而恰恰是出于功利角度的，只不过他的智慧比一般人高而已。麻瓜老以为，走捷径肯定能在功利方面占到便宜，走正道只是道德上的考虑，所以都不愿意走正道。其实恰恰走正道才是功利层面最有利的，要不怎么能叫正道呢？不走捷径不是因为不道德，而是因为它会吃亏。就像提高语文水平，正道就是多看书，然后大家都不愿意多看书，老以为既然是正道，肯定是费劲的，老想找一些捷径，其实这些捷径走下来，费的劲都比正经看书要大，提高都没正经看书快。所以屈原这个楚之大巫的脑回路是，我之所以劝你走正道，不是因为它道德，而是因为它有利。所以屈原希望楚国的政治能走正道。 但是，楚国当时也是麻瓜多。“唯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楚国这帮人不听屈原的，都去找捷径，还自以为得计，结果“捷径而窘步”，弄得楚国的路越走越窄。屈原就担心了，他担心什么呢？“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哪是我担心自己会倒霉啊，我是担心我们楚国会吃亏啊。我是从功利角度考虑的，但我考虑的不是个人的功利，而是楚国的功利。这又是屈原作为诗人的一面，他是有情怀的。而他讲这个情怀不是空话，因为他的生命就是和楚国绑定在一起的，楚国的功利就是他的功利。要是没有这个前提，他就讲不起这个情怀。 屈原作为一个聪明人，肯定会把功利考虑得很清楚，但是作为一个贵族，他应该又忌讳别人说他功利。所以他在这儿特别说明一下。后面他还会说到这个问题。 接下来讲他参政的结果。参政的结果我们大家都知道，他心爱的楚怀王跟他分手了，不听他的了。“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我鞍前马后地奔走，希望能继承古代圣君的传统。“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结果怀王不明白我的心意，反而听信谗言而大怒。这是交代这个事实。下一小节说他的感想，“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我本来就知道，我这么唠唠叨叨的，早晚要落不是。这是屈原作为政治家清醒的一面。我们看屈原这个人，在他人生的悲剧里，从始至终，他都是清醒的，这么作死会导致什么后果，他从来都是清楚的。知道你为什么还说呢？“忍而不能舍也。”我不忍心放弃。不忍心，不能放弃，这又是一种诗人的感情，一种贵族气质，这又是屈原作为诗人的一面。他的理智明明告诉他这么做没有好处，但是他的感情又让他无法放弃。他的理智和感情都超过常人，这就是贵族。“指九天以为正兮，”我指着九天发誓，“夫唯灵修之故也。”我这都是为了楚怀王啊。由此见出他对楚怀王的强烈感情。这种感情不是对楚怀王个人的，而是对楚国的，楚怀王只是楚国的代表。屈原爱的其实是楚国，而不是楚怀王，当然那个时代他自己大概也分不太清楚。 接下来一小节，讲他为政失败后的心情，因为感情特别强烈，所以这一小节是六句。在这儿他又用了流行歌曲的资源，借了男女爱情的意象来说。“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跟我约好了黄昏的时候结婚，去领证的半道上你改主意了。为什么是“黄昏”呢？古时候婚礼都是在黄昏举行，完了好入洞房，不像现在一折腾一天，所以“黄昏以为期”就是结婚的意思。“初既与余言成兮，后悔遁而有他。”本来都跟我说好了，后来又后悔改主意了。说得好好的结婚，半道上新郎跑了，你说窝火不窝火，屈原用这个来形容楚怀王的出尔反尔和他自己的心情，很生动。“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分手我倒是没什么难受的，你不听我的，是你的国家赔进去，我个人有什么损失呢？但是，你这么出尔反尔的让我受不了。说是不难受，其实还是难受，这是诗人的傲娇。难受归难受，我难不难受的你不用管，但是论这个理儿，是你对不起我。这是他的为政以失败告终，楚怀王说得好好的就不听他的了。 张一南讲离骚 链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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