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化——与波士顿变化小组的对话（II）

作者：Daniel Goldin, MFT, Psy.D.

翻译：邹柳

本文发表于2017年IAPSP会刊

（……接上文）

我认为将行动化定义为局部层面的过程转变是非常有帮助的，但我想提出另外一种假设，即：这种转变是在将体验转化为文字的过程之外发生的。在婴儿与母亲的互动中，如果婴儿看起来很无聊，那么可能会发生变得更积极地玩耍的变化，如果婴儿看起来受到了过度的刺激，那么可能会有朝向更舒缓的活动的过程转变，这是围绕具体的身体行为的意图的改变，发生在此时此地，也更适合于此时此地。局部层面就是全部。

但是语言改变了一切。在成人治疗中，分析师和病人此时此地会变得更适合彼此，同时，也许是更主要的，分析师会努力把病人的体验放到一个时间跨度很大的故事中去。成人分析中的局部层面可以定义为是围绕着对过去的全部阐述而组织起来的。在分析情境中，每一个此时此地的体验都有其在发展史中的位置，是在发展的前因后果中的某一点，可以通过追溯到婴儿时期的叙事来呈现，也可以超越临床时刻向前发展到未来。忽略语言的出现以及语言所带来的时间穿越之旅，就像玩象棋时只考虑自身的行为模式而不考虑每个玩家其实都试图困住对方的国王一样。

局部是基于整体的讲述，这一理解可以让关系学派和波士顿变化小组对于行动化的不同定义之间有一个调和。我认为，Stern所说的“人际个性化的解离”和波士顿变化小组定义的过程的转变，都可以理解为是叙事策略上局部的转变。

叙事引导Diegesis 与 叙事摹拟Mimesis

柏拉图描述了两种叙事类型：叙事引导和叙事摹拟(1968Plato. (1968), The Republic (Trans. A. Bloom). New York: Basic Books. [Google Scholar]) and Aristotle (1998Aristotle. (1998), The Poetics(Trans. S. Halliwell).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Google Scholar])。

叙事引导指的是描述性的叙述，就像我们在小说和散文中所看到和熟悉的那样。叙事引导是小说性的，它倾向于在轻松的过去时态中完成，可以在描述的过程中表达思想和情感。我认为，当一切进展顺利时这种模式在治疗中会占主导地位。我们放松下来，重现过去发生的事情，无论是几分钟之前的，还是昨天、去年发生的，我们沉浸在共同体验的过程中。就像Zeddies说的：

在重要而激烈的讨论中，自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重要的东西：要紧的事(2002Zeddies, T. J. (2002), More than just words: A hermeneutic view of language in psychoanalysis. Psychoanal. Psychol., 19:3–23. [Google Scholar], cited by Stern, 2010Stern, D. B. (2010), Partners in Thought: Working with Unformulated Experience, Dissociation and Enactment. New York: Routledge. [Google Scholar])。

第二种叙事类型，叙事摹拟，字面意思是“模仿行为”，是通过模拟我们从屏幕和舞台上获知的行为来讲述故事。在这里，人类的主体性仍然隐藏在地下，故事发生在一个具体的现在时刻。叙事摹拟是通过此时此地的行为来描述一个可追溯的故事，就像电影一样。

我认为，行动化的过程转变是从叙事引导的讲述模式到叙事摹拟模式的变化。上面那个虚构的故事中，当治疗师的思路偏离病人责备他时，他们就不再是讲故事了，他们本身就是故事。我想补充的是，即使是在行动化的激烈的个人交流中，叙述的过程也会告诉我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讲述是精神分析情境中根深蒂固的动机。分析师和病人在不断地共同创建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迫切需要被讲出来——直到他们通过行动讲出来。

正如人们经常注意到的那样，行动化强烈的现场感往往会避开意识，毕竟我们不是在看电影，而是在电影之中。时间在波士顿变化小组称为“现在”的时刻收紧了。行动化发展的方向或产生的来源往往会受到外界的关注。事件本身会界定谈什么不谈什么。

把行动化理解为叙事策略的转变有助于帮助我们理解如何能看到那些被禁止看到的东西。考虑到治疗这个游戏主要关注的是表明过去，行动化顽固地坚持此时此地的行动表达模式让我们有点恼火。治疗师和病人都觉得他们陷入了一种不同的叙述模式。如果他们幸运的话，这种感觉会激发其中一个人或两个人同时去看看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仅仅作为背景或者阻碍他们继续的素材，而是作为他们不会通过其他方式了解到的有意义的戏剧故事。

事后性Afterwardness

波士顿变化小组批评关系学派的作者们将行动化定义为是可以脱离情境进行分析的独立事件。他们认为，这些作者倾向于用行动化作为他们故事的开头以制造一种“戏剧化的效果”，用具有煽动性的行动化在一开始就抓住读者的注意力。进一步说，这种策略让他们忽略了行动化是如何在非线性过程转变的局部层面浮现的。

我相信，关系学派的作者们以行动化作为开始是因为基于对它的理解——它是向后发展的。简单地说，一个事件的意义在于它的结果。

让我们来思考一下Black描述的一个行动化时刻：她的病人愤怒地斥责她，因为她在听一个充满情欲、看似有趣的故事时笑了(2003Black, M. (2003), Enactment: Analytic musings on energy, language, and personal growth. Psychoanal. Dial., 13:633–655.[Taylor & Francis Online], [Google Scholar])。发生的这件不幸的事迫使他们重新考虑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接下来自动生成了一个故事来解释什么地方出了问题。Black现在意识到，她无意识的笑来自一种对专制暴政的反抗，这与她和专制的父亲的关系有关。她猜测，她的病人的愤怒和其与父亲之间的身份认同混淆有关，她的父亲把她当成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先是对她做出一些有诱惑性的行为，然后又严厉批评她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他。

行动化可以理解为是此时此地的局部层面上的互动，是一种从描述性的、过去式的、小说性的讲述模式向此时此地的、自发性的、电影式的行为模式的转变。与此同时，行动化也可以理解为是一个在更加矛盾复杂的整体层面上的事件，它是一种中断，需要通过发展史来解释其是如何形成的，它是故事发展的高潮。在Black和她的病人的案例中，故事的起源并不仅仅是此时此地的即时互动，而是在婴儿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