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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日记: 陈圆圆 | 一生奔命

 品谋图书馆馆藏 2019-06-14

本文作者“玲珑心”

豆瓣日记: 陈圆圆 | 一生奔命

陈圆圆小像,图片来自网络

陈圆圆生命中的关键词,不是红颜,不是战乱,也不是吴三桂,而是生存。

风流绝代,万人追捧,动动手指就可以使男儿志短、江山变色的她,一生中最渴求的却是活下去。

由于与吴三桂的一段姻缘,清代野史笔记、民间传说等资料中陈圆圆的名字并不难寻,亦有清朝文士陆次云作《圆圆传》流传于世。然而,正如徐鼒(zī)在《小腆纪年(附考)卷第四》中所说:“诸传记非有真据,皆依附吴伟业《圆圆曲》而为之词,存之以广异闻可也。”翻看我所能找到的所有关于陈圆圆的史料,相互矛盾者有之,混乱不清者有之,众说纷纭者亦有之,仿佛用许多虚线勾勒的轮廓,越想看清却越觉得模糊。而造成这现象的原因又恰恰是因为她与吴三桂的特殊关系,使得她名声大噪、引来诸多民间关注的同时,真正曾于近距离观察她、接触过她的人为避嫌而集体禁声。从陆次云的叙述笔法、大致的生活年代和环境来看,他本人从未见过陈圆圆,而至于其他涉及陈圆圆的资料,诸如《南明野史》、《小腆纪年》等书的作者的生活时代则更晚,于时间上无亲见陈圆圆其人的可能。由于她身世经历波折动荡,没有人可以完整而准确地叙述她的生前身后事,更鲜有出于同情或爱惜而写就的诗文悼词。同为秦淮名妓,马湘兰有爱人王穉登作《马姬传》,卞玉京有情人吴伟业作多首诗文怀念,董小宛有夫君冒辟疆作《影梅庵忆语》,而陈圆圆曾名动江南,竟没有一人愿意为她留下较为可信的几笔么?线索还是有的。

曾经热捧过卞玉京、董小宛等人的名士才子们也多与陈圆圆有过近距离的接触,虽然愿意留下证据的人不多,但还是有少数人敢于发言。第一个勇者要数吴伟业,他的《圆圆曲》以陈圆圆为主线,讲述了清兵入关前后的大致经过,实写陈圆圆,暗讽吴三桂。吴读后“赍(jī)重币,求去此诗”(《圆圆传》),但吴伟业没有答应,从此“冲冠一怒为红颜”成为了吴三桂的代名词。从吴伟业与陈圆圆的生存年代来看,两人一定有过接触,但由于吴伟业身份特殊①,似无深交。除了吴伟业,复社名士张明弼也自曝见过陈圆圆,但他的身份限制了表达的清晰度,只在提到陈时以“某姬”代指。同时因文章是纪念董小宛的,提起陈只是客观叙事中无足轻重的一环,故也没有展开更多细节。而真正与陈圆圆有过“亲密”接触又不惧避讳大胆描写了经过细节的人只有冒辟疆。

注①:吴伟业身份的特殊之处可参看卞玉京一章。

《影梅庵忆语》是冒辟疆为董小宛写就的回忆悼文,也是研究董小宛生平的第一手重要史料。然而,《影梅庵忆语》还有一个重要的价值贡献,它较真实地记录了陈圆圆生前不为人所详知的一段经历。虽然仅作为董小宛的陪衬而出现,篇幅也较短,但陈圆圆的容颜举止、性情谈吐却生动鲜活,跃然纸上,为众多资料所不及。冒辟疆多被今世诟病为自恋轻狂之徒,但他对董、陈二人的赞扬都是不惜笔墨的,对董小宛的描写已人尽皆知,对于陈圆圆亦是毫不逊色。

晚明四公子之一的陈贞慧之子、清初著名词人陈维崧在《妇人集》中记录陈圆圆时,便提到冒辟疆亲口对他说过的一段话:

如皋冒先生尝言妇人以姿致为主,色次之。碌碌双鬟,难其选也。蕙心纨质,澹秀天然。生平所觏,则独有圆圆耳。

陈维崧曾因父辈交谊而寄居冒氏水绘园,此时董小宛已过世,冒辟疆也已过中年,在晚年向子辈讲起陈时仍如此夸耀,而夸耀中又独具慧眼,道出了陈圆圆的特别之处,可见陈圆圆在他心中曾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陆次云在《圆圆传》中称陈“声甲天下之声,色甲天下之色”,固然成为千古名评,但难免夸张笼统。此后诸如“花明雪艳,冠绝当时”(《南明野史卷中》)之类的话也不过是口口相传,多了传奇色彩,少了细节直击。冒辟疆作为明末遗民,避居水绘园,对吴三桂的权势似也并无忌讳,他心里也难免认为吴三桂乃一介武夫,根本不懂陈圆圆之好。

冒辟疆与陈圆圆相识于崇祯十四年(1641),原本这一年他的打算是拜访董小宛,却不料董姑娘年少天真,玩心甚重,此刻“仍滞黄山”,冒辟疆正感失落时,朋友为其解怀,隆重推介了陈圆圆:

许忠节公赴粤任,与余联舟行。偶一日,赴饮归,谓余曰:“此中有陈姬某,擅梨园之胜,不可不见。”余佐忠节公治舟数往返,始得之。《影梅庵忆语》

这位许忠节公于某次饭局上看到了陈圆圆其人,并当场听她唱了曲子,感到妙不可言,遂回来立即做了推荐。冒辟疆正感心情低落,当然极度渴望安慰,于是慕名而访。但董小宛不易见,陈圆圆也同样档期较满,经过一番周折后,冒辟疆终于得偿所愿:

其人淡而韵,盈盈冉冉,衣椒茧时,背顾湘裙,真如孤鸾之在烟雾。是日演弋腔《红梅》以燕俗之剧,咿呀啁哳之调,乃出之陈姬身回,如云出岫,如珠在盘,令人欲仙欲死。《影梅庵忆语》

豆瓣日记: 陈圆圆 | 一生奔命

陈圆圆小像,图片来自网络

短短几句,冒辟疆便对陈圆圆做了立体多角度的描述。她的气质是“淡而韵”,样貌“如孤鸾之在烟雾”。当日陈圆圆同样以唱曲出场,效果如何呢?在冒辟疆听来有“如云出岫,如珠在盘”的天籁之感,让冒登时“欲仙欲死”。一番讲述下来,我们这才似乎领悟到了“声甲天下之声”的无法言说之处,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细致地描述的。

唱到深夜散席,冒辟疆依依不舍,“牵衣订再晤”,陈圆圆的回答让她的形象更近一步走到读者面前:

答云:“光福梅花如冷云万顷,子越旦偕我游否?则有半月淹也。”《影梅庵忆语》

冒辟疆只想再听佳音,而陈圆圆却近一步提出要一同出游,不难看出她已暗暗对冒辟疆存了心思,有超出普通交往的意愿。但她的态度是含蓄的,意思只表露一半,即便遭到拒绝也不让彼此失颜面。不巧的是,冒辟疆此时有家事需要处理,无心在红粉丛中过多流连,果然拒绝了她的邀约,不过仍旧给了一个期盼:“南岳归棹,当迟子于虎疁(liú)丛桂间。盖计其期,八月返也。”陈圆圆便没有再强求,两人大致约定秋后再聚。

然而,命运的铁蹄轰隆隆践踏而来时,陈圆圆和冒辟疆都未曾察觉。冒辟疆入秋后回来寻访陈圆圆,竟听说她被豪家劫走了,“闻之惨然”,并向朋友道出“‘佳人难再得’之叹”。岂料,厄运之中尚有转机,朋友告诉他:“子误矣!前以势劫会者,赝某也。某之匿处,去此甚迩,与子偕往。”不知是有意掉包或是豪家行事不周,陈圆圆逃过一劫,被劫走的是假冒者。冒辟疆闻讯大喜,立即与朋友前去陈的躲藏之处探望。对于冒来说,这是一次惊喜的重逢,而对于陈来说,意义更为深重。

至果得见,又如芳兰之在幽谷也。相视而笑回:“子至矣,子非雨夜舟中订芳约者耶?感子殷勤,以凌遽不获订再晤。今几入虎口,得脱,重赠子,真天幸也。我居甚僻,复长斋,茗简炉香,留子倾倒于明月桂影之下,且有所商。”余以老母在舟,统江楚多梗,率健儿百余护行,皆住河干,矍矍欲返。甫黄昏而炮械震耳,击炮声如在余舟旁,亟星驰回,则中贵争持河道,与我兵斗。解之始去。自此余不复登岸。越旦,则姬淡妆至,求谒吾母太恭人,见后仍坚订过其家。乃是晚,舟仍中梗,乘月一往,相见,卒然回:“余此身脱樊笼,欲择人事之。终身可托者,无出君有。适见太恭人如覆春云,如饮甘露,真得所天。子毋辞!”余笑回:“天下无此易易事。且严亲在兵火,我归,当弃妻子以殉。两过子,皆路梗中无聊闲步耳。于言突至,余甚讶。即果尔,亦塞耳坚谢,无徒误子。”复宛转云:“君倘不终弃,誓待昆堂上画锦旋。”余答曰:“若尔,当与子约。”惊喜申嘱,语絮絮不悉记,即席作八绝句付之。

《影梅庵忆语》

这来龙去脉的套路似十分耳熟,仔细想来,竟与冒董之重逢极为相似。当年劫持陈圆圆时,董小宛也在被劫目标之内,幸而逃脱虎口,却已丢了半条命,在重逢冒辟疆时已是奄奄一息了。而作为被劫的主角,陈圆圆所遭受的惊吓定然有过之而无不及,虽不至于重病垂死,却也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故极为严肃地考虑起了后半生的着落。重逢冒辟疆,她认准了这个人,只是,她不同于董小宛的直白,而是小小地使了一番手段。当邀约再次落空时,亲自登门,不是为见冒辟疆,而是来见冒老夫人。陈圆圆很聪明,以她的身份,想要入豪门做妾,必须得到冒家长辈的首肯,如果老夫人不悦,冒辟疆绝不会纳她入门。陈圆圆不但有智更有勇,冒老夫人是朝廷命官之妇,岂是她一风尘女子说见就见?也是一般风尘女子所不敢见的。但为了生存,陈圆圆去了,具体经过如何虽未留下记录,但从陈圆圆对冒辟疆的一番话里可以推断出至少不坏。陈夸赞“适见太恭人如覆春云,如饮甘露,真得所天”,虽未必是真心话,但可以想见冒老夫人并没有为难她,说不定还说了几句好话。这更坚定了陈圆圆的信心,继而大胆向冒辟疆表白,并道“子毋辞”。冒辟疆的反应与日后对待董小宛时如出一辙,感到既好笑又荒唐,直白地拒绝了陈圆圆的请求。陈不退缩,但也不委屈强求,表明了自己坚贞不渝的情义:“君倘不终弃,誓待昆堂上画锦旋。”言外之意,你若来,我就等你,你若不来……后半句藏在前半句话中,不点明也不自降身份。冒辟疆当即会意,改口道:“若尔,当与子约。”陈的反应是“惊喜”,说明之前也对冒的转变并无绝对把握,有试探的意味。冒为表赤诚,“即席作八绝句付之”以为定情信物。

冒辟疆与陈圆圆暂别,因家事太多,始终无法抽身。但当他终于卸下重担依约来寻陈圆圆时,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陈圆圆真的被劫走了。

冒辟疆曾为“残冬屡趋余,皆未及答”而深感有愧,当得知陈圆圆已不可再见时更有“怅惘无极”之感。在等待冒辟疆践约的日子里,陈圆圆又是何种心情?已经没有史料可以讲述,不过她曾有词《转应曲·送人南还》,似可作为借鉴。

堤柳。堤柳。不系东行马首。空余千缕秋霜。凝泪思君断肠。肠断。肠断。又听催归声唤。

转引自《蕙风词话·续编卷二·陈圆圆舞余词》

豆瓣日记: 陈圆圆 | 一生奔命

苏明明版陈圆圆

在人前不曾说过伤心话的陈圆圆,在焦灼的等待中也是这样一种凄惨的心境吧?毕竟,婚约和劫持不知哪一个先至,与其说在等情郎,莫如说是在等待命运的安排。

命运没有圆她心中的美梦,而是对她另有安排,她的名字将与国家命运一同捆绑,在遇到可以给她荣华富贵那一人以前,她必须先在生死关前辗转几轮。

陈圆圆被劫去了何处?史料中有两种说法。第一种说法为被国丈田弘遇劫持入京,欲献给崇祯以巩固女儿田贵妃和田家的地位。第二种说法是被嘉定伯周奎劫走,目的是“以分田妃之宠”(吴江钮琇《觚賸》),周奎是周皇后的父亲,也就是说,无论是被他们俩中谁劫走,陈圆圆都将是一颗宫廷斗争的棋子。

两种说法虽存在分歧②,但来龙去脉却惊人的相似。为简洁叙述,本文以较为公认的田弘遇劫持说为线索继续追踪陈圆圆的生命轨迹。

注②:陈寅恪在《柳如是别传》中曾做过考证,但未能得出结论。他的原话为:“鄙意此重公案个性之真实,即崇祯十五年春在苏州劫陈圆圆者为周奎抑或田弘遇之门客,虽难考定,然通性之真实,即当日外戚于崇祯十四五年间俱在江南访求佳丽,强夺豪取,而吴会之名姝罹此浩劫者应不止宛叔畹芬一二人而已。”

吴伟业在《圆圆曲》中写道:“相见初经田窦家,侯门歌舞出如花”。“田窦”虽是代指③,但却也成为了田弘遇说的一项有力证据。田弘遇劫持陈圆圆并非轻而易举,虽然陈不过是一风尘女子,为她神魂颠倒的人却不止冒辟疆一人。当田家发现第一次失手后又发动了第二次袭击,这一次,另一个爱慕陈圆圆却没有留下姓名的男子集解数千人将陈抢了出来。然而,田家终究财大势大,一番威逼利诱后,官府出面将陈圆圆又拱手送入田家。这样的经历恐已让陈心灰意冷,更别说对始终不来践约的冒辟疆还留存什么难忘的情义。人生已无法预料,未来何去何从不由自己做主,甚至生命还能延续多久也不敢预想。正所谓“此际岂知非薄命,此时唯有泪沾衣”(《圆圆曲》)。当田弘遇将她送入宫中时,未知她作何感想,但想必未能料到崇祯帝并未将她留下,而是又退了回去。这也是田弘遇没有料到的,但美女已得,当然不能再遣回原籍,皇帝不喜,田弘遇自己欢喜,遂留陈圆圆在身边侍奉。可是,田已经老了,又缺乏文化修养,让正值青春的陈苦恼不已,“圆圆度流水高山之曲以歌之,畹每击节不知其悼知音之希也”(《圆圆传》)。就在人生陷入黑暗中时,陈圆圆的真命天子出场了,这就是与她在“田窦家”初相见的吴三桂。

注③:西汉外戚田蚡、窦婴。

关于吴三桂如何结识陈圆圆,亦有多种说法,相互矛盾,恐皆为传言附会。《圆圆传》的说法是:“崇祯癸未(1643)岁,总兵吴三桂慕其名,赍千金往聘之,已先为田畹所得。时圆圆以不得事吴,怏怏也。而吴更甚。”作者陆次云为两人的相恋做了前情铺垫,颇类小说家笔法。但关于“赍千金往聘之”,还有其他种说法,如吴三桂在田弘遇死后“持千金随襄(吴父)入田弘遇家买沅(即陈圆圆)”(《小腆纪年(附考)卷第四》),以及吴三桂在周奎家“以御赐三千金分千金为聘”(吴江钮琇《觚賸》)等。无论真相如何,众人皆相信吴三桂曾有千金之聘,并将此视为吴对陈的一片深情。

陆次云对吴三桂初见陈圆圆的来龙去脉有详细的描述,各色人等形象鲜活,故事也一波三折,虽未知有多少真实成分在内,但对陈圆圆的刻画却与冒辟疆笔下有一脉相承之势。

……时闯师将迫畿辅矣。帝急召三桂对平台,锡蟒玉,赐上方,托重寄,命守山海关。三桂亦慷慨受命,以忠贞自许也。而寇深矣,长安富贵家胥皇皇。畹忧甚,语圆圆,圆圆曰:“当世乱,而公无所依,祸必至。曷不缔交于吴将军,庶缓急有藉乎?”畹曰:“斯何时,吾欲与之缱绻不暇也。”圆圆曰:“吴慕公家歌舞有时矣!公鉴于石尉,不借入看。设玉石焚时,能坚闭金谷耶?盍以此请,当必来,无却顾。”

由于李自成向京城迫近,田弘遇深感危机,作为侍妾的陈圆圆同样深感惶恐。但她没有慌乱无措,而是再次于关键时刻显示了自己的机智,劝田弘遇收买吴三桂为保护伞,让田相信她忠诚的同时暗中为自己开了一条逃离苦海的小路。田弘遇心急如焚,自然不会想得太多,立即听从了陈圆圆的计策,盛情邀请吴三桂来家中做客。吴三桂早知陈圆圆在田府,但却故作矜持,“欲之而故却也,强而后至,则戎服临筵,俨然有不可犯之色”,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在田府中面对珍馐美味、歌舞红颜皆不动声色,屡屡起身告辞,就在此时,陈圆圆翩然而至:

一淡妆者,统诸美而先众音,情艳意娇。三桂不觉其神移心荡也,遽命解戎服,易轻裘,顾谓畹曰:“此非所谓圆圆耶?洵足倾人城矣!公宁勿畏而拥此耶?”畹不知所答,命圆圆行酒。

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英雄心中早有美人。吴三桂也许一直在等陈圆圆,见田弘遇总不表诚意才再三要走。田也许是舍不得,想试试吴的底线,见果真皆不奏效,才不得不命陈出场。而陈的出场效果立现,吴三桂换了衣服,不走了。田弘遇见效果显著,便命陈圆圆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而此时,陈圆圆抓紧时机为自己铺路。

吴语曰:“卿乐甚?”圆圆小语曰“红拂尚不乐越公,矧(shěn)不逮越公者耶?”吴颔之。

陈早备对答于胸,知田弘遇胸无点墨,便以传奇典故做暗语,自比红拂女,将田与红拂女的原主人越公做对比,那么吴此时又是谁,陈不说,吴当下心领神会。而坐在一旁的田弘遇却没有丝毫察觉,仍在惦记着吴三桂会否做他的靠山。当“警报踵至,吴似不欲行”,却“不得不行”时,田立即问:“设寇至,将奈何?”吴三桂也想好了应对方案,道:“能以圆圆见赠,吾当报公家,先于报国也。”田弘遇纵不舍,美人再好终不及命值钱,只得同意。吴三桂当晚就带走了陈圆圆,而田弘遇到此时也没想到,自己被陈圆圆给骗了。

可是,如愿嫁入吴府的陈圆圆却并没有立即得到她想要的幸福,更不会料到她的个人幸福改变了一个国家的命运。

因吴三桂要去山海关戍守,便将陈圆圆留在父亲在京的府邸,可就在他离京之后,李自成攻入北京。陈圆圆在这吴三桂缺席的空档里遭遇了人生中又一次震动和生死危机,个中细节亦是众说纷纭。总结起来,大致有三种说法:其一为李自成霸占说,其二为刘宗敏劫掠说,其三为陪侍崇祯帝太子说。第一种说法最为人所熟知,稍后再叙,先看刘宗敏劫掠这一说法。

刘宗敏是李自成麾下的将领,关于他劫掠陈圆圆的说法可见于《妇人集》、《小腆纪年(附考)卷第四》、《春冰室野乘卷下》,但除了陈维崧的记述较为肯定外,徐鼒和李岳瑞皆是转引或比对各家说法,未下定论。由于刘宗敏属李自成麾下,故不排除刘有献媚的可能,陈圆圆是否曾为刘的侍妾各有争议,不做详考。

再看第三种陪侍崇祯帝太子说。这是最稀有的一份资料,李岳瑞在《春冰室野乘卷下》中记录曾看到“明内监王永章陷贼中所著《甲申日记》一书”,这一说法便出自这份日记。

三桂初犹有拥立太子之议,所谓义兴元年者是也。暨闻闯以圆圆侍太子,大愤,其议遂罢。此即梅村诗所未尝及,而国初诸老逸史,亦未有能言其故者。今悉在永章日记中。其时目击所录,必得其真。亟录传之,亦足以广异闻也。记云:“三月二十日,贼在田皇亲家搜得太子、定王以献,闯令入宫。廿一日封太子为宋王,定王为安宅公。四月初六日发檄与三桂云:‘太子好在宫,汝莫想借他为由,朕已封为宋王,将尔等妻女与他奸淫,以泄崇祯之忿。’初九日下伪诏亲征三桂,十二日起程,太子、定王、代王、秦王、汉王、吴陈氏、吴氏、吴氏、吴李氏、伪后妃嫔皆从行。吴陈氏即圆圆,两吴氏皆三桂妹也。廿五日战于一片石,闯大败,退入关。太子与圆圆遂皆至三桂军中。……

《春冰室野乘·卷下》节选

《甲申日记》中的记载与其他资料皆有别,但李岳瑞坚信这才是真实的历史经过,理由是“其时目击所录,必得其真”。李的看法有一定道理,如果这份日记不是伪造的话,作者王永章的确是少有的直击历史现场之人。梳理王的记录,陈圆圆的遭遇大致为先被李自成劫走,李此时已从田弘遇家里找到了明太子,为羞辱吴三桂,将陈圆圆配给了太子为妾,即“将尔等妻女与他奸淫,以泄崇祯之忿”。吴三桂原本欲拥立太子,听闻太子纳陈,便放弃了原有的打算。李自成征讨吴三桂,继而兵败退守,太子与陈圆圆被俘。李改变策略,欲与吴合力抗清,而重得陈圆圆的吴三桂左右摇摆于清廷与李自成之间,李一怒之下杀吴全家。由于后世没有更多资料与《甲申日记》互为佐证,故这一说法没有被广泛采纳,但书中关于吴三桂在得知京城陷落后的反应仍旧有极大的参考价值,接下来在叙述第一种说法时会提到。

李自成据宫掖。宫人死者半,逸者半。自成询内监曰:“上苑三千,何无一国色耶?”内监曰:“先帝屏声色,鲜佳丽,有一圆圆者,绝世所稀,田畹进帝而帝卻之。今闻畹赠三桂,三桂留之其父吴骧第中矣。”是时骧方降闯,闯即向骧索圆圆,且籍其家,而命其作书以招子也。骧俱从命,进圆圆。自成惊且喜,遽命歌,奏吴歈(yú)。自成蹙额曰:“何貌甚佳,而音殊不可耐也?”即命群姬唱西调,操阮筝击缶,己拍掌以和之。繁音激楚,热耳酸心。顾圆圆曰:“此乐何如?”圆圆曰:“此曲只应天上有,非南鄙之人所能及也!”自成甚嬖之。

《圆圆传》

豆瓣日记: 陈圆圆 | 一生奔命

电视剧《江山风雨情》中的陈圆圆

在陆次云笔下,李自成好色而粗俗,一入京城就搜罗美女,在抢得陈圆圆后却又不懂欣赏。面对京城里新的主人,陈无心它顾,只求自保,也只得说出违心之言:“此曲只应天上有,非南鄙之人所能及也!”她已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中学会了逢迎和谄媚,这是最有效的生存手段,李自成同样喜欢献媚的人,故对陈宠爱有加。而此时的李仍忌惮手握重兵的吴三桂,故命令吴父修书劝降。而根据《甲申日记》的记载,吴三桂也同样关注着北京方面的局势,当然,更关注陈圆圆的下落与归属:

记云:“四月初一日,吴襄缴到三桂廿二书云(按此时襄已降闯。所谓缴到者,即缴之于闯也):‘闻京城已陷,未知确否。大约城已被围,如可迁避出城,不可多带银物,埋藏为是。并祈告知陈妾,儿身甚强,嘱伊耐心。’第二书云:‘得探报京城已陷,儿拟即退驻关外,倘已事不可为,飞速谕知。家口均陷贼中,只能归降,陈妾安否,甚为念。’第三书廿五日发云:‘接二十日谕,知已归降,欲保家口,只得降顺。达变通权,方是大丈夫。惟来谕陈妾骑马来营,何曾见有踪迹?如此轻年小女,岂可放令出门?父亲何以失算至此?儿已退兵至关,预备来降。惟此事实不放心。’第四书廿七日发云:‘前日探报陈妾被刘宗敏掠去,呜呼哀哉!今生不能复见。初不料父亲失算至此。昨乘贼不备,攻破山海关一面,已向清国借兵,本拟长驱直入,深恐陈妾或已回家,或刘宗敏知系儿妾,并未奸杀,以招儿降。一经进兵,反无生理,故飞禀问讯。’第五书云:‘奉谕陈妾安养在宫,但未有确实之说,究竟可来?太子既在宫中,曾否见过父亲?既已降顺,亦可面奏说明此意,但求将陈妾太子两人送来,立刻降顺’云云。”

从这五封信中可以看出,吴三桂不断接到来自北京的探报,尽管消息不一定准确,但对京城内的动荡变化有较详尽的掌握。而更重要的是,每一封信里都问到了陈圆圆,全无家国忧患,唯念儿女情长。当他听闻陈圆圆被刘宗敏所占后,立即向清廷借兵,但仍有所犹豫,再三打探陈的境遇,希望有缓和的余地。后又听闻陈归太子所有,便又动了投降李自成的念头,只要陈圆圆能回到自己身边,其他一切好商量。再回到《圆圆传》中的记述,来自吴父的劝降信送到了吴三桂手中,吴本有意归降,却阴差阳错地得知陈圆圆被李自成霸占而愤然拒绝:

随遣使,以银四万两犒三桂军。三桂得父书,欣然受命矣。而一侦者至,询之日:“吾家无恙耶?”曰:“为闯籍矣!”曰:“吾至,当自还也。”又一侦者至,曰:“吾父无恙耶?”曰:“为闯籍矣!”曰:“吾至,当即释也。”又一侦者至,曰:“陈夫人无恙耶?”曰:“为闯得之矣!”三桂拔剑斫案曰:“果有是,吾从若耶?”

这一经过各家皆有表述,于细节上略有不同。《小腆纪年(附考)卷第四》说传话的并非探报而是“其父妾某与一逃奴”。吴三桂愤怒之下的反应也稍有差别。如《甲申传信录卷八·吴三桂入关之由》载“三桂大怒,瞋目而呼曰:‘大丈不能保一女子,有何颜面?’”根据《圆圆传》的记叙,吴三桂立即给父亲回信,中有“父既不能为忠臣,儿安能为孝子乎”之语④,引清兵入关讨伐李自成。但他不知道,这“冲冠一怒”差点要了陈圆圆的命:

自成怒,戮吴骧,并其家三十余口。欲杀圆圆,圆圆曰:“闻吴将军卷甲来归矣!徒以妾故,又复兴兵。杀妾何足惜?恐其为王死敌不利也!”

《圆圆曲》

注④:《台湾郑氏纪事卷之下》引张斐评,认为此信为伪造:“三桂将降贼,所遣中军脱归云,襄既死,圆圆为贼所污。三桂怒,乞师于清,其绝父书,伪作之也。”仅供参考。

李自成为泄愤杀光吴三桂全家三十余人,当然不想放过“罪魁祸首”陈圆圆。这是陈第一次直面死亡,从前是隐隐的威胁,而今是利刃架于脖颈,生死就在一瞬间。危急关头,陈圆圆再次以智慧拯救自己,先以吴三桂将兵至而威胁李,再以杀她会招致更大的麻烦而诱导李放弃。李自成在一片石元气大伤,大约觉得陈圆圆的话有些道理,于是没有杀她,却又舍不得,要带上一同西逃。陈当然不愿,又献一计道:

妾既事大王矣!岂不欲从大王行?恐吴将军以妾故而穷追不已也。王图之,度能敌彼,妾即褰裳跨征骑。……妾为大王计,宜留妾纵敌,当说彼不追,以报王之恩遇也!

吴三桂一切为了陈圆圆,若李自成将陈带在身边,吴定然紧追不放,使李无喘息修整之机。陈圆圆抓住了这个要害,请求留下来劝说吴三桂放弃追杀李自成,李被说动,于是将陈留在京师,自己“载辎重,狼狈西行”。陈再次虎口脱险,已数不清生死簿上反复勾销了几笔。枕畔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还有谁会珍视她?吴三桂虽为她而来,但面对已被多个男人占有过的陈时,是否还能保有那份初心?陈圆圆开不了上帝视角,看不到吴三桂那一封封焦急的信函,无法准确预料未来将会发生什么,她也需要等待。

吴伟业在《圆圆曲》中写道:“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是讽刺吴三桂的“多情”却也道出了实情,吴三桂就是千古少有的多情人,丝毫没有计较陈圆圆的过往,爱她较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贼(即李自成)亦不能复战,幸三桂之不即图己也,乃弃圆圆而去。三桂方度关,至山西,昼夜不息;尚未知圆圆之存否也。其部将已搜访得之,飞骑传送。时三桂驻师绛州,将欲渡河;闻之,大喜。遂结彩楼、备翟茀、列旌旗箫鼓亘三十里,乘香舆以亲近焉。既成婚,三桂遂置讨贼事于不问。

《南明野史卷中》

三桂复京师,急觅圆圆。既得,相与抱持,喜泣交集。不待圆圆为闯致说,自以为法戒追穷,听其纵逸,而不复问矣。

《圆圆传》

重逢陈圆圆,吴三桂喜极而泣。而李自成杀吴家老少三十余人,他却不捉李报仇,反任其逃逸。更令时人难以接受的是,他引清兵入关,局面一发不可收拾,最终使明朝彻底灭亡。但吴三桂显然对此并不在意,他爱陈圆圆,就要爱个痛快。现在,他“进爵为王”、“踞五华故宫”(《南明野史卷下》),“封建苏台,营郿坞于滇南”(《圆圆传》),家中有“红亭碧沼,曲折依泉;杰阁无堂,参差因榭”,搜遍天下奇珍异宝“从圆圆之好”(《南明野史卷下》),谁还能夺走他的圆圆?

“一斛珠连万斛愁,关山漂泊腰支细”的陈圆圆也终于熬过了历历生死劫,“既而为平西夫人,宠贵无比”(《台湾割据志》),“专房之宠,数十年如一日”(《圆圆传》),真正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与同出身的姐妹们相比,陈圆圆应当十分知足了,当年一意看好的冒辟疆,会给她如此风光显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生活么?也许她曾嫉妒过董小宛,但此时,或许更多的是得意。可即便如此,陈圆圆依旧是清醒的,当吴三桂打算正式立她为王妃时,她是这么回答的:

豆瓣日记: 陈圆圆 | 一生奔命

傅艺伟版陈圆圆

妾以章台贱质,谬污琼寝;始于一顾之恩,继以千金之聘。流离契阔,幸保残躯。获与奉匜(yí)之役,分已过矣。今吾主析圭胙土,威震南天;正宜续鸾戚里、谐凤侯门。上则立体朝廷、下则垂型裨属;稽之大典,斯曰德齐。若欲蒂弱絮于绣裀、培轻尘于玉几,既蹈非耦之嫌,必贻无仪之刺。是重妾之罪也。

《南明野史卷下》

陈圆圆的智慧在于,为自己考虑的同时也不让对方吃亏,故她的要求总能得到满足,她的话也极易说动对方。陈不做正妃并非不想,也不一定就是她说出的这些理由,过往的经历和读过的诗书让她明白,荣华富贵不能长久,自保的前提是低调守拙。吴三桂为她做了什么,她心里最清楚,那些曾为她倾倒,如今被满清朝廷迫害的文人们将如何评价她是她必须要重视的。毕竟,史书由文人撰写,她的名声就掌握在这些人的手中。她的选择再次保全了自己,当新夫人入门后,宫闱之争甚嚣尘上,极其残酷:

三桂不得已,乃别娶中阃(kǔn);而悍妒绝伦,群姬之艳而幸者辄杀之。惟圆圆屏谢铅华,幽居别苑,以顺适其意,不甚相轧。

《南明野史卷下》

欲将圆圆正妃位,圆圆固辞;三桂乃别娶中阃。圆圆屏谢铅华,独居别院。三桂后妇悍妒,杀三桂幸姬殆尽。惟圆圆贵宠相等而不相轧,亲若娣姒……

《爝火录附记一卷》

“亲若娣姒”只能是表面上的和平,陈圆圆能独善其身,在重重杀机中自保,一方面得益于吴三桂的宠幸,吴为了陈连亲爹都可以不要,平西王妃再恨也不敢动她。另一方面则源自于陈圆圆的淡薄,冒辟疆当年“淡而韵”的评价果真精准,原以为不过是气质上的形容,却也暗藏着保全生命的智慧。

满溪绿涨春将去。马踏星沙。寸打梨花。又有香风透碧纱。

声声羌笛吹杨柳,月映官衙。孄赋梅花。帘里人儿学唤茶。

《丑奴儿令·梅落》转引自《蕙风词话·续编卷二·陈圆圆舞余词》

陈圆圆此词不知作于何时,况周颐谓陈圆圆“工倚声,有《舞余词》”,然已难窥原貌,且留下的作品质量并不高。这首《丑奴儿令·梅落》是较好的一篇,也正可以表达陈圆圆少为人知的内心世界。在充满硝烟和混乱的一生中,宁静雅致的生活似乎有些奢侈,曾经期盼与冒辟疆并肩梅花林下,却也是空梦一场。奢华的平西王府中,万物似为她而备,杀机却从未远离,躲过府内还有府外,岁月静好如梦幻泡影,繁华又是大梦一场。

居久之,三桂潜有异志。邢窥其微,以齿暮,请为女道士;霞帔星冠,日拥药炉、经卷而已。三桂治戎之暇,每至其处,必晤言移日。府中人遇三桂怒不可解事,邢为缓颊⑤,则立解之。常曰:“吾晨夕焚修,为善是乐;他非所计耳”。内外咸敬礼之。

《南明野史卷下》

注⑤:部分史料称陈圆圆本姓邢,平西王府中皆称邢太太,但也有一些学者认为此说法不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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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青版陈圆圆

当发现吴三桂有反清之意时,陈圆圆知道干戈又近,恐怕凶多吉少,一旦吴败,定是一番血腥杀戮。此时,不得不再为生存打算起来,故陈自请为女道士,尽量远离是非。吴三桂虽不舍,却并未反对,难说不是为陈考量,也想为她留一条后路。

“康熙癸丑岁(1673),三桂反,出攻长沙抗命。乙卯(1675),僭尊号。丁巳(1677),病死”(《南明野史卷下》)吴三桂的反清梦没有实现,他一生的功过是非自有评说,年过半百的陈圆圆又将何去何从?她的结局同样扑朔迷离。

辛酉(1681)城破,圆圆先死。《庭闻录卷六》

辛酉城破,圆圆自沉于莲花池,即葬池旁。池中曾放并头莲,在城北商山寺。滇中有商山鸾影一卷,载圆圆降鸾之诗,见颐道堂诗自注。《蕙风词话》

康熙癸丑,三桂反;戊午,病殁。辛酉,滇南平;籍其家,独圆圆洁身以老。《爝火录附记一卷》引《觚賸》

籍其家,舞衫歌扇、穉蕙娇莺,联舻接轸,俱入禁掖;而邢独不见于籍。《南明野史卷下》

吴逆败,不知所终。《台湾郑氏纪事卷之下》引《莲坡诗话》

三桂没后,不知其所终。《台湾割据志》

以上六条史料中前三条皆认为陈圆圆死亡,后三条认为她失踪。而前三条中关于她的死也各有说辞,有疑似被杀说、自杀说和自然死亡说三种,无法知晓究竟六条材料中哪一条是真实的。我个人认为她不会选择自杀,死于乱兵的可能性较高,便也可以理解为“不知其所终”了。

陈圆圆的故事此后被不断讲述、编排、上演,难得的是,后人对她的评价跳脱了传统的“红颜祸水论”的窠臼,没有将吴三桂的责任全部归结到她的头上。也许得益于她生前的一系列自救错失,也许是故人们念及旧情,不愿损害她的名誉。更难得的是,在一系列的演义和记述中,陈圆圆并非一个戏剧化的道具或符号,而是一个有血有肉、鲜活生动的人。她集美貌和智慧于一身,在逆流中挣扎,没有自甘堕落,后世对她的态度是肯定的、怜惜的。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陈圆圆终究拥有过爱情么?冒辟疆、吴三桂还有那些没有透露姓名的文人,他们谁才是她的挚爱?很难说,在陈的生涯中,爱永远尾随在生存危机之后,难付真心。

自笑愁多欢少。痴了。底事倩传杯。酒一巡时肠九回。推不开。推不开。

《荷叶杯·有所思》转引自《蕙风词话·续编卷二·陈圆圆舞余词》

死亡总是推不开。

豆瓣日记: 陈圆圆 | 一生奔命

马师曾、红线女、薛觉先合演《人海万花筒之〈陈圆圆之歌〉》(一九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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