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娃子遗照 一篇驴的故事(上) 当我再一次看到家里那头驴的遗照时,我就觉得应该为它写点什么。 为什么要写驴呢,因为我觉得它和我是有感情的。 这头驴它出生于我小学毕业的那天。03年6月的29号或是30号,学校通知我们去领毕业证,已经参加过学区升学统考的我们似乎并没有什么的压力,领了毕业证、领了同学的合照、知道了统考成绩后各自道别,跳着愉悦的步伐各找各妈。那时候,领了小学毕业证的我还为自己再长大独立了一点而高兴,高兴终于要和哥哥一样,要开始自己骑自行车,要开始寄宿生活到镇上读书。
回家后客房里没人,在厨房准备午饭的妈妈告诉我,家里的老驴要生了,在驴圈呢。好奇地我立马从前庭跑到后圈,只见一头湿漉漉的驴崽在地上蹦跶,试着站起来却又站不稳,于是就那样半平衡的跪着,黑溜溜的驴头左右摇摆努力地使自己维持平衡,爷爷拿着一块布匹在驴崽身上擦拭,之后又换了一块布披在它的身上。 自此,那时我们家就有了三头驴,我们管驴崽叫驴娃子。 这头驴它死于两年前,而我也见证了它的死。16年的四月十几号,正好有事要回老家。回到家的那天,就听母亲跟父亲唠叨说驴娃子这几天怎么不爱吃草,以前一背篓草一晚上吃的干干净净,现在一晚上一背篓草到早上还是一背篓,父亲不以为然。直到了第三天,驴娃子连水都不喝了。叫了乡里的兽医,兽医看了也看不出啥,开了些药给它打了一针,留下两针顺便丢下一句话:一天打一针,要是不管用就这样吧。兽医的话我们都懂,这头驴估计是没救了。 兽医走之后,我去了趟后圈。去家里的后圈必须有要经过一道后圈的门,往常,当驴圈里的驴听到有人开这道门时,驴就会从里圈跑到外圈来,看着人走进来,然后把头耷拉在铁门上叫唤让人给它添草加料。我开了去后圈的门,走了进去,看到驴娃子站在外圈看着我,既不叫唤头也不耷拉在铁门上,就那样平静地盯着我。我拧开驴圈的铁门,拎了桶水放到它面前,驴娃子看到后把头低到水桶上,闻了闻抿了一口水后又把驴头抬了起来,一双眼睛直直看着我,我看到驴娃子眼睛的眼白上泛着红红的一层血,那时,我心里默默地说,你这头驴要是会说话就好了。到了第二天,驴娃子还是不吃草不喝水,看来兽医打的第一针没起作用。中午,母亲给驴槽子里扔了一大勺麦子,驴娃子仍然无动于衷,过了会,母亲又用麦面搅拌了些面汤端给它喝,驴娃子仍然只是用嘴抿了下。 那会儿,驴娃子的眼睛已经红的发黑了,然而它却还是跟往常一样站在那里看到后圈的人,既不叫唤也不动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人走出走进,眼睛直直的看。 吃草的动物连粮食都不吃了,看来是真的没救了。 父亲开始盘算着叫乡里的贩卖动物把驴娃子卖了,然而还没等开始行动,驴娃子就不行了。 驴娃子开始卧躺在驴圈里不起,时常是长长的驴脖子跟身体一字平躺在地上,粗粗的鼻孔里仓促的呼吸着,眼睛仍然红得发黑,一会会又把脖子翘起来看着我们,不多久又把脖子放下去仓促地呼吸。 驴娃子的突然倒下可忙坏了父母,诺大的一头驴要是死在后圈里,怎么把它抬出去了,车子又开不到后圈。父母喊来了大伯,给驴娃子重新套上了笼嘴缰绳,前面一个人硬拉着驴头,想把驴娃子重新赶着站起来,驴娃子挣扎了几下,配合着拉拢自己想站起来但终究没站起来,鼻孔里的出气越来急促,我们几个就配合驴头处的拉拢从后退那儿把驴抬了起来,抬起来后驴娃子还能勉强站的住,母亲牵着缰绳,我们几个人从后面推搡着驴屁股,驴娃子就这样被“簇拥”着走出了后圈,驴娃子被牵到了场上。 场里地方开阔,要是有个万一,处理驴的尸体也是极为方便。 驴娃子刚到了场里,还能勉强站住,不知是因为刚刚很勉强的走过路还是疾病发作,之前空瘪瘪的肚子涨的滚圆滚圆,像是一个皮球充过了气似的,驴娃子没了往日的神气,眼神里没了光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了外人的扶持,不一会儿它便又卧倒在地上了,脖子伸得长长,鼻孔也张得圆圆的,脖子骨跟结实的脊梁骨形成一条很圆滑的曲线,眼睛也挣得滚圆滚圆,但眼睛透出的却不再是发黑的那种红,而是一种血红,看着它鼻孔极度的圆与瘪的切换,涨得圆滚的肚皮发出一阵阵的痉挛,我看得出它是极度的痛苦与难受。然而它的眼神却透露出对它生命的一种眷恋、不舍,也许是一种驴的倔强的求生欲发出的那种眼神吧。 那情形我觉得下一秒上帝就会带它离开这万恶的人世。或许是我轻看了求生欲的强大力量,驴娃子就这样挺过了一分有一分,它还活着。 场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村子里不少老人看到既然都已经这样还不死,那肯定是有牛鬼蛇神在作怪,换做是疾病早就死了,老人毕竟见多识广,三言两语讲述了他自己所经历的牛鬼蛇神个作怪牲畜的例子。 于是,父亲赶紧就向牛鬼蛇神“还愿”,祈求“老人家”放过这头驴,让它快点好起来。 我想来对这种事不以为然,结果神奇的事发生了。 在向“老人家”做完祈求后,场里奄奄一息的驴娃子突然站起来了,而且精神矍铄,感觉又回到了往日里活蹦乱跳的那头驴。 那一刻,我在诧异,难道真的有“老人家”存在?诧异的让我不可思议。 “老人家”可能真的没那么管用,驴娃子在几分钟后还是卧倒在地,或许是驴本身的犟吧,它想站起来证明一下自己还可以,然而它的犟却犟不过它自身疾病。或许它那突然站起来是还想不让主人把它卖掉。 似乎已经没救了,匆匆商量好价格后,驴娃子还是被抬上了贩子的铁栅栏车。 贩子的车在驶出场里的时候,驴娃子又突然从车里站了起来,耷拉着头在铁栏上,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它曾经的主人。 经过驴圈的外墙时,耷拉着头的驴娃子又嗷嗷的朝着我们叫唤,似乎还盼望着曾经的主人给它添草加料。 驴娃子就这样被驴贩子拉走了。 过了几天,听人说,驴娃子在拉出去没多久后就被从脖子处把血放掉了,为了能让驴肉的色泽更好一些。 (上篇完) 死前几天的驴娃子,16年4月通渭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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