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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石:论印章(篆刻)源流(长文警告,荐读)

 李叔狠生气 2019-06-15


论印章源流

傅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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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礼货贿用玺节,郑注曰:“玺节,今之印章也。”是则印章之所从自乎,甘旭父云:“通典以为三代之制,人臣皆以金玉为印,龙虎为纽”,其文未考,(1)或谓三代无印,非也。(2)《拾遗记》有龟颔印,(3)《博物志》有忠孝侯印,议者以为尧舜时官。二书固不必尽信,然其有印明矣,又不独有官印,私印亦有也。(4)

三代之印虽不传,而以道光间出土汉封泥证之,斗检封之说,洵足征信。故刘熙释名:“玺,徙也。”封物使可转徙而不可发也。(5)原玺印之作,在检奸萌,杜诈伪,尊卑与共,虽有法式,(6)初无所谓制也。(7)

自秦以来,天子之印独称玺,(8)臣下曰印,又以玉群臣莫敢用,是以许慎云: 玺,王者之印也。以守土,故从土,籀文从玉。(9)嬴氏任斯言,燔天下之书,绝百氏之学。印章自由犹被限制,亦可哀已,乃置符玺令,(10)制乘舆六玺,曰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之玺、天子信玺。又得蓝田白玉为玺,螭虎纽,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徐官云: 李斯又为之刻曰: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方凡四寸,龙鼻色黄,上大篆文,饰以虫鸟鱼龙之状。至汉谓之传国玺。

汉制,丞相三公至中二千石称章,千石至二百石以上称印,官印外,自刻姓名曰某人私印,无官印者无私印,官印称章称印,私印止称印,士庶止称印,名印称印,盖章与印亦分矣。(11)至其文字,在秦已习用史籀,(12)汉则变其摹印篆法,增消减改易,制度虽殊,实本六义,诚堪后世法也。大凡秦书八体,于时尚被崇效,五曰摹印,其盛可推。(13)迨甄丰改定六书,(14)易而名之曰缪篆。许慎云: 五曰缪篆,所以摹印也。(15)夫摹印篆,篆隶相融,然秦则篆多而隶少,故文质兼备,汉则篆少隶多,故质胜于文。印学宏基,自兹益固,可知当时范刻之精湛与流行之广矣。论其流变,可得而言,如多白文是也。(16)孙光祖举汉官印三事、私印六事,惟两见朱文,如大不过寸是也。(17)观诸家拓谱,足以证之,如多用五字是也,私印尤小。(18)桂未谷恒见之陕洛之间,如官私印多铸是也。(19)军中急于行令,则刻凿之。汉初因秦制,再置掌玺之官,(20)遂成设官监印之定律。

魏晋印风稍异,间有易者,亦无大失;及六朝末季,朱文崛盛,诎曲盘回,不免纤弱。甘旭父曰: 印章之变始于此。洎乎李唐,古法渐废,盖朱文势力几踞全土,应用上复较白文为便,故诸官印章自趋之。(21)武后时,改玺书为宝。中宗即位,复为玺,开元六年复为宝,天宝初改玺书为宝书,十载,改传国宝为承天大宝,此唐玺之制。于私印以朱文亦富遒劲之美,遂多流于华而不实,驯至违悖六义,不惜也。

五代及宋近承唐绪,官印则愈见刻板,私印则愈陷纤巧,此就文字章法也。古者,官衔姓名,别称印章,自五代始,又称为图书,宋益因之。迨后世俗之人,称官印曰印,称私印概曰图书,相延莫改。虽非大谬,究非正称。且方圆其形,文用斋堂馆阁等字,校之秦汉,颇相悖谬,虽然亦势所必至也。(22)

元以蒙古字入官印,(23)私印则极发达。(24)吴梅村云: 私印之作,莫盛于元。盖不刊之论也。至元间,有吾丘衍子行、赵孟子昂,以复古自期,正其体制,尚宋文,宗玉筋,力薄风靡,无补纤弱。(25)万年少云: 唐宋代远,其风遂卑,赵孟之流不足观也。夫刻印造形美术也,贵统一,尤贵变化。宋元之际,值朱文兴盛,文必圜朱,篆必玉筋,定型既成,无疑自缚。子行、子昂固努力救移,而学之者易以巧得,雪渔、年少等非是殆非无由矣。

明季官印,限制綦严,文质巨细,以别尊卑。刘钦云: 印章每字篆皆九曲,盖取乾元用九之义。(26)嘉靖后,铸造印记关防,专以洪武《正韵》为主,正韵不载,方取许氏《说文》,二书无考者,将六书载籍参改。自宗人府、五军都督府至各州县,皆直纽九叠篆,其大小自三寸四分至一寸九分,惟各州县用长方印,高二寸五分。至于私印,则较前大进,一洗宋元积习。盖秦汉魏晋之印,其质多金、银、铜、玉,印质坚硬,镌刻艰难,文字虽出作者之手,而铸刻多假之工人。迨王元章出,以花乳石为印,于是石章遂流行天下,故书法佳妙者刊刻亦精,摹印至此,渐从政教之意义,扩而为纯粹之艺术,与书画并登士夫之鉴赏。良以欣赏制作之机会,既未若前此之繁难,且因嗜好铁笔者,多曾究心《古籀》、《说文》,篆书易精,操刀之际,自能得心应手、神与古会也。如文彭、何震、苏宣、朱简、程邃诸家,皆以摹印著名当时,间尝谓印学历史已绵绵数千年,而印人之可推者,文、何以前,除子行、子昂外,盖缺如也。

文彭,字寿承,号三桥,衡山之伯子,官南京国子博士,工金石刻印,为明一代之冠。有《印谱》二卷,乃张其坚竹村所集。周栎园云:“论印之一道,自国博开之,后人奉为金科玉律,云礽遍天下,余亦知无容赞一辞。”又曰:“印章,汉以下推文国博为正灯矣。”冯钝吟云:“诗句作印,起于近代文三桥,远绍刘汉以至有清,承前启后、厥功至伟。”姜二酉云:“周栎园虽谓三桥不逮苍茫古朴,未脱宋元之习,窃以为居宋元凋敝之余,苟非雅正,曷足起衰邪!”(27)何震,字主臣,又字长卿,亦称雪渔,婺源人,往来白下最久。与文寿承在师友之间,寿承究心六书,主臣从之讨论,常曰:“六书不能精义入神而能驱刀如笔,吾不信也。”故主臣印无一讹笔,得于寿承者居多。是以寿承如汉廷老吏,字挟风霜;主臣如绛云在霄,舒卷自如,后世文、何并论,轩轾为难矣!其嫡传有程孟长(字六水,新安人)、子模。

苏宣,名尔宣,一字啸民,号泗水,新安人。精六书,残碑断碣,无所不窥,作一两字大印,弥为得体,印章遍海内,与文、何鼎足称雄,有《印略》四卷。朱简,字修能,号畸臣,休宁人。周亮工云:“斯道之妙,原不一趣,有其全,偏者亦粹;守其正,奇者亦醇。故尝略近今而裁伪体,惟以秦汉为归,非以秦汉为金科玉律也。师其变动不拘耳!寥寥寰宇,罕有合作,数十年来,其朱修能乎?”修能一以秦汉是宗,其论印云:“印文尔雅,惟汉是则。”著有《印书》、《印品》。程邃,字穆倩,号垢道人,又号江东布衣,歙县人。工诗,精四体书,为陈眉公弟子。少与万年少诸人游,锐意篆刻,淳古苍雅,篆家不可及。盖自修能创宗秦汉,已伏与文、何别途之机。迨穆倩出,其风愈显,力变文、何旧习,世论翕然称之。(28)晚遇汪虎文,出其所作相质,汪曰:“君去奇古,一归缪篆正派,斯得之矣。”穆倩志其言,故暮年所作,尤为海内尊重。子以辛、王小山、赵雨棫、方后崖、俞廷槐、胡唐、巴慰祖、高翔、邓石如等学之,曰“徽派”,又曰“皖派”,指主臣以下黄山印人而言也。

逊清而往,假八旗鼎定之功,图升平右文之效,乾嘉以来,金石之学大昌。于是摹印亦臻绝诣,派别之兴,兴于是乎?叶尔宽云:“印章四派,皖派也,曼派也,说文也,汉印也。”然曼派导源于浙,说文、汉印,范围过弛,流至今日,其有深厚之影响者,惟浙派与皖派尔。浙派,丁敬为之祖,踵丁者有黄易、蒋仁、金农、郑燮、奚冈、陈鸿寿,是为秦祖永所称之七家。丁、黄、奚、蒋,又称西泠四家;或加陈鸿寿、陈豫钟,称西泠六家;或再加赵之琛、钱松,称西泠八家,即浙派八大家也。

丁敬,字敬身,一字钝丁,自号龙泓山人,钱塘人。起阛阓中,而矢志向学,于书无不窥,嗜古耽奇,尤究心于金石碑版,务探源流,考异同,使毫发无遗憾焉。著有《武林金石录》,赅博详审,诗、古文笔力超隽,迥出流辈,以其余绪,留意铁笔,古拗峭折,直追秦汉,于主臣、啸民外独树一帜。两浙久沿林鹤田(29)派,钝丁力挽颓风,印灯续焰,实有功也,所著诗文集甚富。邻人不戒,灾及其庐,罄所藏弆,所流布者,盖几希矣。年六十有四。张燕昌,(30)黄易师之,私淑之者有蒋元龙、(31)严诚、(32)钱澍(33)。黄易,字大易,号小松,浙江仁和人。家清贫,习刑名之学,有声莲幕,善古文辞。又工丹青,得董北苑、关仝正法眼藏。刻印专师秦汉,曾问业丁龙泓征君,兼工宋元纯整诸家,款识亦古雅。蒋仁,原名泰,字阶平,号山堂,又号吉萝居士、女床山民、仁和布衣。工篆刻,而行楷书尤佳,彭绍升推为当代第一手。乾隆乙卯卒,年五十三。郭麐云,性孤介,而笃于交谊,书法篆刻,妙绝一时,而不以名家。至贫,时不举火,所居老屋两间,欹危殊甚;琴书井灶,咸在其侧;山妻小女,欣然忘贫。虽古之天民,未能过也。

金农,字寿门,又字冬心,号司农,又称稽留山民,钱塘人。书得古趣,在隶楷之间。印章摆脱文、何,浸淫秦汉,沈仲房论印诗云“双眼只推金寿门”,洵知言也。江都人罗聘,为翁高弟子。郑燮,字克柔,号板桥,兴化人,善印章,笔力古朴,逼近文、何。奚冈,字纯章,号铁生,自号蒙泉外史,钱塘人。陈鳣和论印诗注引吴骞为陈目畊《存几希斋印谱序》云:“当集诗君当印人之会,盖黄小松、张芑堂、奚铁生、陈目畊也。”陈鸿寿,字子恭,号曼生,钱塘人。嘉庆辛酉拔贡,为淮安府同知。诗文书画皆以姿胜,篆刻追秦汉,浙中人悉宗之,别曰曼派。居恒著述自娱,延谒名宿,寒俊故人乐与之交,温汝扬(字风庭、钱塘人,刻印师陈曼生,旁款尤精绝)、高日浚(字犀泉,钱塘人,曼生妻弟,得其指授)、汪鸿(字延年,号小迂,休宁人,客曼生幕中,所学成得力于此)、闵云(字鲁孙,钱塘人,篆刻师陈曼生)得其摹印之法。陈豫钟,字浚仪,号秋堂,钱塘诸生,精篆刻八分,所画松竹,以篆法通之,殊有典型。赵之琛,号次闲、钱塘居士,精心嗜古,邃金石之学,篆刻得其乡陈秋堂传,能尽各家所长,曼生司马首推之,终年栖心内典,时写佛像,名其室曰补罗迦室。江尊(字尊生,号飞谷,又号太吉,钱塘人,好篆刻,为次闲入室弟子)绍其衣钵,潘俊(字逸伯,余姚人,工篆刻)得其正传,孙锡晋(字次裴,仁和人,篆刻师赵次闲)、张光洽(字又峰,钱塘人,好金石,工篆刻,与次闲在师友之间)、杨辛庵,又以学次闲名重当时者也。钱松,字叔盖,号耐青,晚号西郭外史,钱塘人,喜金石,精篆刻,尝手摹汉印二千纽,赵次闲见其印,惊叹曰:“此丁、黄后一人,前明文、何诸家不及也。”咸丰十年,洪、杨之乱,与家人同仰药死。

皖派以程邃为之祖,巴慰祖继之,邓石如出,其法称变,盛名远驰,宗者亦多,时称邓派,又称皖派。绍其传者有吴熙载、黄士陵。至赵之谦,初学浙派,后学皖派,论者谓要以皖派为近也。(34)巴慰祖,字隽堂,号予藉,歙县人,富收藏,通文艺,书画擅一时,亦精核古今文字。邓石如,名琰,怀宁人,其名避仁宗庙讳,以字行,更字顽伯,又号完白山人,少好刻石,仿汉人印篆甚工,曾临摹秦汉以来金石善本各百本,其篆刻以二李为宗,分书则遒丽淳质,变化不可方物,曹文敏称其四体书皆国朝第一,盖顽伯以书法宗匠,旁而及此,故刊刻书画,其途显同,庄严之内独含妩媚,且一点一画,苍劲俯仰,得于画者厚矣。施士龙(字石农,别字三复生,余姚人)、胡良铨(字衡甫,绩溪人,治印得完白山人神似)、吴育(字山子,常州人)、孙云锦(字质先,吴江人)、王尔度(字顷波,暨阳人,篆书刻印,一以邓完白为师)宗之。吴廷飏,字熙载,号让之,仪征人,善篆隶书,于历代碑帖穷原竟委,故能以碑刻抚印。传邓氏衣钵,世谓邓派既行而皖派遂废,理或然欤?魏锡曾云:“吾友赵子叔,自负篆刻,独心折其功力,尝作印跋其侧云: 近人能此者,扬州吴熙载一人而已,叹服如此。归安人吴溥,字苓香,篆刻为其入室弟子。黄士陵,字穆甫,一字牧父,歙县人,好金石,工篆刻,客吴愙斋中丞幕府。愙斋辑《十六金符斋古铜印谱》,裒集抚拓,皆牧父与尹伯园手定者也。赵之谦,字叔,号益甫,别字冷君,又号悲盫,会稽人,咸丰己未举人,旋以知县分江西,一为南安县,卒于官,于学无所不窥,读书丹黄灿然,书画奇逸天成,刻印能夺完白之席,独擎一帜,直千古能手也。门下有钱式(字次行,号少盖,叔盖次子)、朱志复(字遂生,无锡人)、程峤(字方壶,歙县人)三人。而钱、朱最为所赏,尝刻字曰“遂生”,印款云“虱如车轮技乃工,但期弟子有逢蒙”,又赠魏稼孙诗云:“送君惟有说吾徒,行路难忘钱及朱。”二子尽得其奥可知也。

今既述浙、皖二派之简晰鄞鄂,则其盛衰影响,亦所欲知之事也。浙派自曼生、次闲而下,几有正宗之目,刻时用平头刀横走。(35)唯其横走,是有二善: 自右向左,利于伸缩,故稳,一善也;着力深沉,鲜见浮弱,故健,二善也。且朱白咸宜,白文尤便,迨妄者为之,取其易于着力,则由稳而为板实,健而为柔弱,弊亦甚矣。(36)夫万事物,有一利也,弊必随之,矧艺事乎?长洲徐康论浙派,于曼生、次闲,推崇备至。其言曰,浙西自丁、蒋、奚、黄、陈诸人以铁笔擅名,自成浙派,皆得汉印精髓;用切玉法,颇露锋颖,至曼翁又参以钟鼎碑版,然发泄殆尽矣!后此则赵翁、次闲以三世家传,又得陈秋堂翁指授,次闲妙在不尽守师法,所以入化。继之者阒然矣。次闲翁尝云,其法谨守绳墨,而石印边款空前绝后,余尝得魏稼孙手拓边款印谱,其用刀锋卓立而以石宛转就之。所谓正锋也,分行布白,不须落墨,自然精整如小唐碑。盖自毛西堂手辑西泠六家印谱,流传虽隘,而所接繁多。浙中产石,模拟亦易,于是稍治斯涂者,靡不自传西泠,加之小松、铁生、曼生,摹印而外,更擅书画,因缘所及,斯风益广。皖派导源虽在穆倩,昌大实推完白,何程一灯,赖以不斩,曰邓曰完,亦非无由也。(37)

至综浙、皖二派,魏锡曾之言最常,其言云皖印为北宗,浙为南宗。文国博真谱不可见,间存于书画者,实浑含南北两宗,其后名家,皆皖产,中惟修能朱简碎刀,为钝丁滥觞,钝丁之作,铸镕秦汉元明,古今一人,然无意自别于皖。黄、蒋、奚,陈曼生继起,皆意多于法,始有浙宗之目。流及次闲,偭越规矩,直自郐耳。而习次闲者,未见丁谱,自谓浙宗,且以皖为诟病,无怪皖人知有陈、赵,不知其他。余尝谓浙宗后起而先亡者此也。若完白书从印入(赵叔语),印从画出,其在皖中为奇品,为别裁,让之虽心摹手追,独愧具体,工力之深,当世无匹。叔谓手指皆实,斯称善鉴,今日由浙入皖,几合两宗为一,而树浙帜者,固推叔,惜其好奇,学力不副天资,又不欲以印传,至若人书俱老,岂直过让之哉,病未能也。

浙皖而外,康熙时吴门人顾苓,字云美,精临摹秦汉印章,得文氏之传。(38)姚鼒(字季调,自号樗园居士,长洲人)、沈祚昌(字乘时,原名御天,居木渎之虹桥,因自号虹桥居士,吴县人)、张锡珪(字禹怀,一字雨亭,自号逊雪,震泽人)、迮朗(字辉庭,一字万川,吴江人,受业于张锡珪)、张屿(号玉斧,江阴人)等宗之,曰吴派。同、光间,上虞人徐三庚,字辛穀,号井罍,又号袖海,工篆隶,书王象碑佳,刻印上窥秦汉,于吴让之赵叔外,又树一帜、近时多宗之,东至日本,影响亦巨。近人吴昌硕,仿石鼓而有变化,极为时重,犹画苑之海派也。(39)至有清一代,江皜臣(歙人,用刀如刮沙。曹秋岳曰: 皜臣死,世无复有切玉者矣,悲夫)、朱宏晋(字用锡,号冶亭,长洲人。周亮工曰: 刻玉尤精绝,江皜臣未许专美于前也)、仇垲(字遐昌,自号遐村,湖州归安人)、王光祖(字云湄,吴县人)、江濯之(字汉臣,徽州人)、李栩(字蝶厂,江西人)之刻玉,黄景仁(字仲则,自号鹿菲子,武进人)、徐鼎(字丕文,号调圃,华亭人)、朱德坪(字叔玉,号藉山)之翻砂拨蜡,魏阆臣(号又虞,湘人)之紫檀黄杨,周丹泉(吴人)之陶印,孙鞾(字隶英,号漱石,又号怡堂,六合人)之竹根,郭绍高(号憩角,自号叶翁,吴县人)、王定(字文安,无锡人)、张溶(字镜心,号石泉,娄县人)之制钮,并有盛名。

注释:


(1) 《汉官旧仪》: 秦以前,民皆佩绶,以金、银、铜、犀、象为方寸玺,各服所好。

(2) 朱竹垞曰: 印信不始于秦也,周官掌节、掌守邦节、货贿用玺节,凡通货贿、司市以玺节出入之。郑司农曰: 玺节印章,如今之斗检封矣。贾公彦谓: 汉法斗检封,其形方,上有检封,其内有书,盖其初仅用以通商旅。

(3) 王子年《拾遗记》: 禹治水黄龙曳尾于前,元龟负青泥于后,颔下有印文皆古文。

(4) 朱竹垞曰: 卫宏称秦以前民皆以金玉为印,惟其所好,则匪直官印不始于秦也。见《葛氏印谱序》。

(5) 考汉时诏策书疏,皆以墨书木版,曰木简。1902年,英人斯太因氏在古于阗故址,掘得废墟。据所获众多之木简,始悉斗检封之完全形式。

(6) 《周礼》,郑注曰: 凡节有法式,藏于掌节。

(7) 何震曰: 上古之玺,君臣通用。

(8) 徐官曰: 秦制,唯天子用玺。

(9) 《六书精蕴》曰: 玺,印章也。从尔从土,古之制字者取命尔守土为意。又曰: 后之人因改从玉,于义何居?

(10) 《唐六典》: 秦有符玺令。

(11) 《汉旧仪》: 诸侯王,黄金玺橐驼钮;列侯三公、前后左右将军,黄金印龟钮,文曰章;中二千石,银印龟钮;千石至二百石,皆铜印鼻钮,文《通雅》曰印。建武则诸侯王,皆金印。

(12) 孙光祖曰: 秦白文玺,用籀文刻符书摹印篆,朱文玺用籀文;白文官印用摹印篆,白文私印用籀文摹印篆,阔边碎朱文私印用籀文(所指朱白官私玺印文字,六朝以前亦要不外斯)。

(13) 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李斯所谓马头云脚是也),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

(14) 六书,一曰古文,二曰奇字,三曰篆书,四曰佐书,五曰缪篆,六曰鸟虫书。

(15) 孙光祖曰: 汉之缪篆,即秦之摹印。陈沣曰: 三曰缪篆,世所传古铜字是也。

(16) 甘旭父曰: 古印皆白文。

(17) 叶耒旬曰: 汉印皆用白文,不过寸许。陈沣曰: 古官印不过方寸,私印尤小。

(18) 《文献通考》云: 汉武帝太初元年,改正朔数用五。纪注云谓印文也,若丞相曰丞相之印章,诸卿及守相印文不足五字者,以之足之。赵希鹄曰: 汉印多用五字。高积厚曰: 汉以土德王,土数五,印文用五数。

(19) 孙光祖曰: 朝爵印文多铸。何震曰: 西京官印多铸,私印多铸。夏一驹曰: 汉私印铸者多,刻者少。

(20) 马端临云: 尚符玺郎,掌玺及符。

(21) 孙光祖曰: 前人谓秦汉俱用白文,唐用朱文,而古法渐废者,盖指官印。

(22) 甘旭父曰: 斋堂馆阁杂印,秦汉原无,始于唐宋,用为书画引首,以闲杂俗字为之,非矣。

(23) 《续文献通考》: 一品衙门用三台金印,二品三品用两台银印,其余大小衙门印,虽大小不同,皆用铜,其印文皆用巴特玛帝师所制蒙古字书。

(24) 吴梅村曰: 私印之作,莫盛于元。

(25) 何震曰: 圆朱文始于赵松雪诸君子,殊不古雅。徐友竹曰: 赵子昂矫之以圆转,去古愈远。桂未谷曰: 摹印变于唐,晦于宋,迨元吾丘衍作《三十五举》,始从汉法,元以后古印日出,衍不及见,且近世流弊,亦非衍所能逆知也。

(26) 甘旭父曰: 国朝官印,文用九叠而朱、以屈曲平满为主,不类秦汉,至品级之大小,以分寸弱之。

(27) 《蜗庐笔记》云: 今之专事油滑牵强成字者,诸恶毕备,皆曰文氏遗法,致为识古家所薄。夫文氏之作,岂如是乎?

(28) 周亮工曰: 世共谓三桥之启主臣,如陈涉之启汉高,其所以推许主臣至矣。然欲以一主臣而束天下聪明才智之士,尽俯首敛迹,不敢毫有异同,勿论势有不能,恐亦数见不鲜。故漳海黄子环、沈鹤生以款识录矫之。刘渔仲、程穆倩复合“款识录”大小篆为一,以离奇错落行之。欲以推倒一世。虽时为之欤,亦势有不得不然者。三桥、主臣而下,子环、鹤生其公安欤,渔仲、穆倩实竟陵矣。

(29) 林皋(1657—?),字鹤田,一字鹤颠,福建莆田人,因官侨寓常熟,在虞山之麓筑“宝砚斋”。

(30) 张燕昌(1738—1814),字芑堂,号文鱼,浙江海盐人,篆刻为丁龙泓徽君高弟。

(31) 蒋元龙(1735—1799),字乾九,一字云卿,号春雨,浙江秀水人。出其余技,寄兴于铁书,喜用钉头,随意镌刻,多白文,不假修饰,颇饶古趣。

(32) 严诚(1733—?),字力闇,一字立庵,号铁桥,浙江仁和人,寄兴篆刻,见龙泓丁隐君敬身所镌印,遂规抚之,便能逼肖。

(33) 钱澍,字宝庭,号梅簃,浙江仁和人,嗜篆刻,私淑丁龙泓。

(34) 魏锡曾曰: 叔刻印,今始无匹,尝观近作,多类予藉。

(35) 陈目畊曰: 近时诸家刻印,多用平头刀,向身边横切,谓之浙派。

(36) 陈目畊曰: 笔力软弱,去古甚远,良由庸师外道,以讹传讹,习而不察,欲求吻合古人,追踪秦汉,乌乎可不知刀法?徒为石灾,可胜浩叹。

(37) 叶耒旬曰: 存完而去皖,余亦云然。

(38) 《元和县志》云: 见者以为不减吾丘衍、文彭。

(39) 日人大村西崖语。

此文1936年,发表于《教育丛刊》第3卷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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