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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风景线:39年前,一所师范也敢叫“大学”

 老黄说史 2019-06-16

[升级版的信阳师范学校——信阳职业技术学院]

一晃,39年过去了,我的“大学”已经被历史抛弃,曾经的信阳师范学校已被“信阳职业技术学院”所取代。

但每每回想起那时的人和事,心头仍一片温馨。

1/钱这东西

经历了1980年那个黑色的七月之后,却发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一下子变得紊乱起来了。在县城读了两个重点高中后,却被一张来自河南省信阳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把曾经的梦想击得粉碎……

尽管如此,在当时这仍是件喜事,考上学了,就意味着今后再不用做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里刨食的农村人了,摇身一变就成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吃一辈子皇粮的公家人了,这就叫“跳农门”。那是件和“鲤鱼跳龙门”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心中的龙门远比这要金碧辉煌,可是,却在那一刻失之交臂。

跳农门也好,跳龙门也罢,这在乡亲们眼里并无本质的区别,都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所以亲朋好友们凑份子聚到一起热热闹闹的大吃了几顿。其实,那时的乡村,本没有什么可值得庆贺的事,更缺少娱乐,我的出现,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娱乐狂欢与放松的借口而已。

[当年也曾青涩过]

热闹过后,生活终将会归于静寂。暗夜难眠,一个17岁的少年心里涌动着波澜。农门是跳出去了,可是龙门却高不可攀。突然,就想起了《红楼梦》里那句对晴雯的判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而那一纸录取通知书,给父母带来了喜悦,也带来了困扰。虽说那时上学不用交学费,不用交住宿费,学校每月还补贴十几块钱的生活费(记忆中好像是每月18块钱,学校都折算成饭票发给我们了,像我这种饭量的,吃一个月正好),但,其他的日常开支还是得要家庭负担的。当时的农村确实是太贫穷了,除了可以糊口的粮食,并无余钱。为了给我添置新衣、置办住校所必需的生活用品,另外,还要凑齐路费,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同一种东西——钱。可,那时,家里,并没有足够的钱来支付。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借。于是,父亲便带着我出门去走亲戚。名义上是走亲戚,实际上是去找经济相对宽裕点的亲戚借钱。

当时并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出去借钱为什么总要把我也带上?现在终于明白了,我就是贷款抵押。我隐隐听出了父亲当年的潜台词:“我儿子考上大学(当时不管考上的是大学还中专,人家都说是考上了大学)了,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我们只是现在手头紧点,借你点钱,所以,你不用怕,我们将来一定会连本带利都还上的!”

当然,事后,我并没问父亲当初是不是有这种意识,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而已。

只是,从那时起,我就对钱这东西就充满了疑惑与敬畏。

[曾经的教学楼]

2/高中同学

开学的日子终于到了。

天还没亮,母亲就起来给我做好了饭。是碗油炒饭,还加了香葱末。油,是棉籽榨的,色暗,所以炒出的饭,发黑,但味道很香。吃罢早饭后,父亲便挑着我的行李送到我泼陂河街上等车。那时,从老家光山县泼陂河镇(那时还叫公社吧)到信阳市,每天只有一班从新县发往信阳的客车。早晨五六点钟的样子,车就会到泼陂河,

临上车前,父亲塞给我一件东西,打开一看,是块手表,上海产的,宝石花牌。我知道,那也是父亲借钱给我买的,我只有用心珍藏。

对于手表,我是心怀神往的。上初中的时候,每天早晨或下午放学后,都会和伙伴们一起去坟山的坡地上给生产队放牛,这样,每天就可以挣几厘的公分。有时,会看到有骑着自行车下乡的干部,我们这群闲极无聊的放牛娃,就会站在最高的坟头上大声吆喝:“骑自行车,戴手表,老子不做你吃屌!”嘴上虽然骂着,但心里却充满羡慕,想着将来有一天,老子也要骑自行车戴手表。没想到,这一天真的要来了。

是一个人挤上开往信阳的长途客车的。车辆破旧,是前后两截的那种,中间是一截状如手风琴风箱的带皱折的黑色帆布,车跑起来一摇一晃的,像是年愈九旬的小脚老太太在高低不平的乡村土路上颠簸。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跑了五六个小时,到中午十二点以后才到信阳汽车站。

[光山的那一届同学,前排的五个女生,有四个是我的高中同学]

好在学校派有人来接站。在接站的人群当中,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们高中的同班同学,是个女生,姓余,高中两年,我们是没说过话的。此时此刻此地的相逢,真算是一份意外的惊喜了,于是,对信师,便多了一份亲切。

3/信师的荣耀

在欢迎新生的入学典礼上,学校校长向我们介绍了信阳师范学校的不平凡的发展历程:信阳师范学校创建于1903年(清光绪二十九年),历经清末、民国和新中国三个历史时期,有着近百年的办学历程,其间,学校曾8次迁校,12次更名。尤其是在民国时期,以河南省立第三师范闻名省内外。

[当年的亭子还在静静等待,可我们都已老去]

抗战期间,先后迁往河南内乡和陕西武功等地,1945 年返回信阳。1949 年与信阳师范商城分校、信阳简易师范学校、信阳职业学校合并,改称信阳师范学校。

近百年来,信师坚持以民族振兴和社会进步为己任,秉承热爱祖国、振兴中华、发展创业的办学观念,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栋梁之材。例如,教育家刘景向、周祖训等,文学家赵清阁、叶楠、白桦等,音乐家陈铭志,篆刻书法家李果青,植物生态学家曲仲湘等……

叶楠与白桦是我最崇敬的作家,能成为他们的学弟,一颗失落的少年心又悄悄增添了些许温情暖意。

慢慢的才发现,这个校园里熟悉的身影还有好几位。除了余同学,我们班的老谢也在,另外,还有二班的老李、小徐、小李等几位老同学,也都成了信师的新校友。虽然,我们并没分在同一个班,也不常联络,但,心里却因此拥有了一份亲情般的踏实。

[与时光同在的小道,谁曾悄悄尾随女生一路瞎想?]

行走在有同学的校园里,当初的那份失落,也就慢慢地淡去了。毕竟,年轻的心是藏不下太多的忧郁的。阳光,总会透过年轻的心窗,照见新的风景。

4/老余的梦想

行走在初秋的校园里,满耳都是陌生的南腔北调。突然有一天,熟悉的乡音在耳边响起。我循声望去,一位高高大大的男生正低头与同伴私语。

靠,标准的泼河腔。

我赶紧跑了过去,满心都是终于找到了组织的激动:“你是泼河的?”

“是啊!”

一问一答之间,终于又和组织接上了关系。那家伙就是老余,泼河蔡围孜的,我们俩的老家相距的直线距离还不到两千米。不仅如此,老余又介绍我认识了老李、老何和老汪等几位泼河老乡。他们几个人都是从泼河高中考来的。

[我的泼河老乡,有信师的,也有师院的]

在校园里,老余算是个活动家,他参加了学生会,还和学生会的几个同学一起办了份油印小报。小报的名字我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来我们班向我约稿时的情形,白白净净的,真像个文人,那一刻,俺差点就崇拜他了。当时,我是在偷偷地胡乱写点东西的,就给他抄了几首小短。没过多久,小报出版了,他又亲自将样报给我送来。认真算起来,那才是我真正的处女作,这么一论,老余应该算是我的处女编了。

毕业后,老余留在光山县一高,我则被发配到槐店中学。每次进城办事时,都会拐去一高看望他。说是看望,其实是去他那里蹭饭。那时,都是单身,中午在学校食堂打点饭菜回来回到他的宿舍,饭桌上,偶尔也会谈谈诗和人生什么的,但,主要是,喝酒。每顿,就着食堂简易的饭菜,两人必是要喝掉一瓶白酒的。直到他结婚后,我还去他家蹭过,他的媳妇很好,每次都要亲自下厨给我们做几个下酒的小菜。县文联成立后,我有了新的蹭家了,去骚扰他的机会才慢慢减少了。

我早就说过,他不会安心做一辈子教师的。这话不幸让我言中。在为光山县的教育事业奉献了九年的青春后,老余改行从政,去了工业局。不久,又弃政从商,先后做过几家企业的老总。虽然,并没有想像中的辉煌,但,只要高兴、快乐,这样的人生,就不是虚度。

5/英语班里的精英

老何和老李是英语班的,平时不敢随便和他们对话,他们一张口就哇哇啦啦的,俺高中时英语就不好,他们一说,我确实听不太明白,又不能不懂装懂,所以只有悄悄仰视了。只是,在他们不说英语的时候,我们还是可以交流的。记得有天晚上去老何的宿舍找他瞎侃,他正坐在蚊帐里抓蚊子,抓不住就使劲拍。他本来就胖,巴掌也大,拍在身上“叭叭”的,蚊子没被他拍死,自己身上却留下了片片掌痕。站在他的床前,我突然乐了。老何就从蚊帐里探出头来:“恩笑么裸嘿,恩不晓得蚊虫爱胖子啊?”我说我没笑蚊虫,我只是想起了个谜语:“红房子,白帐子,里头坐个红胖子。”坐在蚊帐里白白胖胖的老何,正把自己拍成个红胖子了。

[是连接卫校的那座小桥吗?当年有多少人跨过它去看美女啊]

其实,老何不光会拍蚊虫,他还是个深谋远虑的人。当初,他之所以报了英语班,就是为了人生的下一步做准备。工作没几年时间,他就又开始了人生的第二次长征——考研。于是,泼河高中少了一位有趣的英语老师,北京大学多了一位好学的有为青年。

老李比老何要斯文得多,话未出口已是面带三分笑意。我呢,也不算太粗俗,有点假斯文吧。所以呢,两个斯文人碰到了一起,是很难碰出有趣的事来,除了微笑,就只有脉脉了。正是因了这份沉静与内敛,他才能在教育的这方并不太宽阔的天地间走得更高、更远。他现在已是一所全国示范性高中的校长,成了省内小有名气的职业教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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