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老电视 文丨向华 图丨网络 早在1982年前后,响水市场上开始有零星的黑白电视机售卖,尽是CRT显示器,学名为'阴极射线显像管',俗称大屁股电视机。由于数量极少,要想买到,必须找熟人托关系,基层供销社更不容易拿到电视机供应计划。买黑白电视机如此紧张,想买彩电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好象是在1984年, 周集街北头有户人家托人在外地买回一台12寸黑白电视机。因当时县里没有电视信号发射塔,这家人在门口竖起了高高的竹竿,自制了电视信号接收架,接上馈线,听说能收到两个台的节目。当年农村人文化生活枯燥,所以这家的电视机很是吸引人。不过,因为要花5分钱才可以进屋观看,没几个人舍得花这钱。 1985年春天,我托在周集供销社的亲戚,终于买到了一台上海产的飞跃牌14寸黑白电视机,时价438元。当时我和妻住在学校宿舍,没敢把电视弄到家里,为啥?倒不是我小气,舍不得给全家人看,而是因为这东东几百块钱,是咱家最贵的家当,担心一辈子省吃俭用的老父亲责怪我,乱花钱,太麻木,影响不好。 我和父亲的性格差不多,啥事低调,不欢张扬。电视机买回一个多月,没有竖竹竿安装室外天线,反正也搜不了两个台。再说,我和妻都教书,白天上课,晚上办公,也没多少闲空享受。偶尔周末偷偷摸摸地欣赏电视时,就拽出电视机自带的'V'型羊角天线,把音量调低低的,简单过过眼瘾。 纸包不住火,我买电视机的秘密还是被父母及老邻居们知道了。这么藏着掖着,总不是办法,好在我家住在街心,三妹的小店沿街门朝南,店内空间稍大些。我就把电视机搬到了店里,嘱告三妹晚上放电视要小心搬动,千万勿碰坏,如果摸摸电视大屁股发热,就不能再看了。 那些日子,是放电视剧《霍东阁》,每天晚上,来小店里看电视的,里三层外三层,窗户档上也摽着人,三根铁档都被拽弯,满屋黑压压的人头,连柜台内的货架都险些挤倒了。全家一致决定不能再放了,我把电视机搬到原包装箱里,用铁丝把箱上四块硬纸板串在一起,上了锁。一天晚上,我无意间发现三妹撬开了箱子,把电视机放在柜台肚里,正一个人偷偷地看呢。三妹被我唬着脸训了一通,她委屈地抹起了眼泪。 第二年春天,62岁的父亲决定拆掉草房盖瓦房。因老屋基过于低洼,故我家杠屋基的新土足足有一米多高。当时中央台每晚新闻联播之后播放的电视连续剧是《再向虎山行》。把电视搬出来放吧,想看的人太多,插脚地方都没有。不放吧,故事里情节太吸引人,又想看。我和妻因有晚办公没这眼福,错过了很多集。父亲和妹妹他们是跟着感觉走,如果来人太多,就说不放,人散差不多了,就把声音调小小的,悄悄地放上一晚。记得是放最后两集电视剧那天,因为故事已进入最高潮,大家十分关心剧中主人公的命运结局,都来询问父亲当晚是否播放,父亲终于禁不住街坊邻居的软磨硬泡,吩咐大侄孙,早早地先在高屋基上摆好了方桌,方桌上再放一张椅子,又把电视机搬到椅子上,拉过来电源插座,准备晚上到点即放。好家伙,天还没晚,坑坑洼洼的屋基上就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板凳,大半截街上的老老少少赶过来不说,连民便河西的土桥小庄上,都有不少人赶来观看。播放时,前面的坐着,后面的站着,再后面的群众都爬凳子上看。随着故事情节推进,人们时而欢呼,时而叹息。两集之间插播广告时,只听得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喊叫着:“锁喉枪,枪中王,枪中锁喉最难防。” 第二天,我发现,高屋基上昨晚被大家踩得瓷实了很多。邻居朱大哥风趣地说,这下,你家就不要再夯屋基了。 后来,我和妻到了县城上班,那台小电视就一直在乡下陪着父母。直到1998年,电视逐步普及,我顶着被老父亲吵的压力,在华联商厦买了一台19寸孔雀牌彩电送给了二老,好在母亲做了疏导,父亲没给我脸色看。不久,有人出100元想买那台闲置的黑白机,父亲没舍得。2006年,父母搬到了县城,还执意把那小电视带了过来。因家里实在找不到合适位置存放,又不能违拗父亲,我说放到阁楼上罢。次年某日,趁着父亲午休,我以10元的价格,将那老电视卖给了收购废旧家电的生意人,这才和伴随着我们家21年之久的那台老电视说声再见。 过去的大屁股电视机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今天,城乡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极为丰富多彩,家家户户都拥有了薄薄的平板液晶大彩电,挂在墙上既轻便又好看。小巧玲珑的机顶盒代替了外接天线,每天24小时都有节目播放,几十个电视频道任你选择,漏看了还能回看。即便将大彩电摆到街上播放,也不一定有谁驻足停留。有时候,慵懒的我躺在沙发上,手握遥控器,搜了一圈几十个台,大概是惯而不闻其香,多而不见其美之故,竟然没相中一个如意的电视节目。怎么也找不到,过去观看那台老电视时候的那么期盼,那么急切,那么激动的感觉了。 那台老电视,见证了那个年代农村人贫乏的文化生活,见证了我们家那段美好的欢乐时光,每每想起,有幸福,有苦涩,也有思念,久久难忘。 (2017年9月7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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