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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父亲都是一本书

 云中公子 2019-06-19

每个父亲都是一本书

  • 周文静摄

  •   身患帕金森病的父亲,用他费力却清晰的讲述让儿子读懂了孝顺;热爱书法的父亲,用他一辈子对爱好的追求让儿子读懂了执着;飞奔在夏日的父亲,用他被汗水浸透的衣服让儿子读懂了爱……每个父亲其实都是一本书,但愿每个子女都能及时翻开这本神奇而温暖的书,并用一生细细品读

    隔着一部电影的距离

      电影院要放一部怀旧的电影——《地雷战》,他想带父亲去看。
      父亲每日里除了买菜以外,很少下楼。他曾带父亲去公园,试着让父亲融进那里的老头老太太的群里,但父亲浓重的地方口音别人很难听懂,后来,父亲不愿去公园了,没事时总是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站在阳台上往北望。他知道,父亲在张望老家的方向。他是把父亲从乡下硬拽来的,父亲不愿来,但是不会做饭,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呢?
      父亲听说要看电影,很高兴。父子俩一起吃过饭,便一前一后下了楼。
      到电影院不远,只需要过两个红绿灯,他决定和父亲走着去。父亲走得很慢。他不时停住,等一下父亲。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的一天,邻村要放电影,也是这部《地雷战》,他三两口吃完晚饭,一个劲催促着父亲,母亲就数落他说,你爹耕了一天的地,哪有闲工夫和你去看电影啊。但父亲说,我不累。于是,父子俩披了月色,去邻村。他走在前面,连蹦带跳,不时回头喊,爹,快走啊,电影这就开始了。爹“哎哎”地应着,紧走两步,很快就把他落在后面了。
      那时的父亲走路生风,走一步,他得跑两三步才能勉强跟得上。现在,在城市的水泥路上,父亲的步子迈得谨慎而又迟疑。那时的父亲多强壮啊,铁塔一样,看到他走累了,就把他扛在肩上。他骑在父亲的肩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格外大、星星分外亮,便乐得“咯咯”笑。这笑声把路边麦地里藏着的野鸡惊飞了,扑棱起翅膀,驮着一身月色,落在远处。现在,父亲是扛不起他来了,岁月已经压弯了他本来挺拔的身体,走路再也带不起风来了。
      他几次停住,想搀一下父亲,但最终还是没有。自从读初中以后,他和父亲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亲昵了,有了距离。这距离,也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终于到了电影院。观众很少,都是老年人,两两相伴,或是一个人来看。只有他是陪着父亲来的年轻人。找好座位坐下。电影很快就开始了。父亲聚精会神地看,不时歪过身来,对他小声说一句即将上演的情节——他不住地点着头,就像自己第一次看似的。小时候,他看着看着,就会追着问父亲电影里的人和事后来怎么样了。
      电影还在演着。但父亲慢慢打起了瞌睡,垂着头,一点一点地,后来,歪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他不敢动。怕一动就会惊醒了父亲。就让父亲靠着自己的肩膀,多睡一会儿吧。小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父亲怀里。
      在父亲微微的鼾声里,他发现自己与父亲之间,其实很近很近,只是隔着一部电影的距离,而已。

    曹春雷

    奔跑的父爱

      那年我14岁,刚上初中。家里为了照看果园,从亲戚那里牵来一只狗。那只狗高大凶猛,对生人虎视眈眈。我自己觉得喂了它好多次了,跟它差不多已经混熟了。然而,一次我正要将自己扯的羊草放到狗身边的手推车上时,那狗突然扑上来,恶狠狠地将我的胳膊咬了一口。顿时,胳膊上血流如注。我强忍着疼跑到村卫生室,村医也手足无措。简单包扎后,大哥用自行车带着我赶往镇医院。
      在镇医院处理完后,哥哥又带着我往回赶。紧张加疼痛,让我神志恍惚。我们没看见从地里风风火火赶来的父亲,失魂落魄的父亲也没看见我们。幸亏路边的婶子大娘喊住,一头大汗的父亲才认出我们。扔下车子,父亲抱住我的胳膊,连连说:“这伤应该是咬在我身上,这伤应该是咬在我身上。”
      那条狗并不是疯狗,左邻右舍也都说“谁没被咬过”。可在这一点上,父亲宁愿相信村医而不是那些觉得无关大体的人们。因为村医说,狂犬病病毒的潜伏期可以长达几年到十几年。因此,父亲扔掉了地里的活儿,第二天就上县城去为我买疫苗。
      当时正是六月伏天,人在日头地站不了几分钟就汗流浃背。而从家到县城往返50多公里的路,我很难想象父亲是怎样一路骑行,飞奔在路上的。
      疫苗要低温保存,父亲花几元钱买了七八支冰棍儿,将针剂放到冰棍儿里面包好。包严的冰棍在溽暑中用不了半个多小时就会化掉的,而这半个多小时,就是为父亲设定的几十公里路程需要的时间。路程、时间、速度之间的关系,父亲是用自己的双腿反复为儿子演算着。
      每次回家,父亲那被汗渍浸透的衣服,都会浮现出白茫茫的一片盐渍。我说,爸你吃的盐咋都上背上去了。父亲笑着说,那是云朵哩,有云彩为你爸遮阴,就不觉得晒,骑车如同腾云驾雾呢。
      作为打针的犒赏,父亲总将那一兜子冰棍儿水留给我喝。看着累得汗淋淋的父亲,我说:“爸,你喝!”父亲却憨憨地露出烟熏火燎的黑槽牙说:“爸不爱吃冰棍儿。”我知道,如果我不喝的话,父亲是坚决不会尝一滴的。我偷着将混同泪水和冰棍儿水的混合液体一齐咽下,只品出咸咸的、甜甜的味道,这大概就是父爱的味道吧。
      打一个疗程要5支针剂,没有冰箱、冰柜,父亲只好一次次地骑行在县城和家乡之间的漫漫土路上。
      所以,在离开父亲的3000多个如风的日子里,我回忆起的父亲的形象仍是那个汗渍满身、热风鼓荡起衣服在路上骑行如飞的年轻的父亲。

    刘文波

    父亲和他的毛笔字

      父亲少年读书,后因祖父去世,生活无依,不得已回了家。但他学业优秀,尤其习得的一笔工整娟秀的书法颇受称道。后来父亲被邻村请为教书先生,他既教人也不断自修,写字不仅成了爱好,更成了一生挥之不去的习惯。
      那时,在偏僻的山区小县,有文化的人甚少,作为农村中为数不多的读过书的人,父亲颇受人们敬重。契约、文书、分单、字据、婚丧嫁娶的对联、盖房上梁的楹联和房梁上的脊板,他都轻车熟路。而这些差事也几乎成了他的专有,几十年里无人顶替。每到年关,是他最忙的时候。村人们拿来红纸请他写春联和祖宗牌位。他也早就备好了笔墨,等着上阵。这看似轻易的举手之劳,其实又麻烦又费时。他要根据人家的需要把纸叠正裁好,研好墨汁,蘸饱墨,一格一字,一笔一画,写上不同的内容,待放到庭院晾干后再写上主人的名字,以便人家来取。在别人看来,这实在麻烦,但在父亲,却自为乐事。一则凡来者皆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村邻,推辞不得;二则父亲觉得这是邻人对自己的敬重和信任,更重要的,父亲已经把书写春联当做了一种机会来展示自己的所爱。所以,这种时候,父亲的身心已经沉浸在自己所好的这种文化享受之中。尽管来人中大都不懂笔墨也并不关心字写得好坏,只求看着顺眼就行,但父亲却绝不应付,认认真真,至少要求自己的书写达到自己的心意。进入老年,父亲的这种劳动仍然不减当年,虽然村中有文化的人多了,但能拿起毛笔的人仍然少见,人们总还是愿意拜托父亲代劳。这个时候,人们看着老先生辛苦,知道他吸烟,来时就带上一盒香烟,父亲好意难却,也就痛快接受。他吸吸烟,提提精神,和来人说说家常,不觉间也就交待了一桩差事。
      父亲一生崇尚笔墨,自然也教育我们把字写好。从小学开始,每天父亲检查作业,都先看仿写了没有。放假期间,其他作业可以放缓,但仿写必须坚持每天不断。他说,字是写出来的,功夫是练出来的,要坚持天天练,功到自然成嘛。我的字写得自己都不待见,而弟弟的字就大不相同了。他从小就露出不俗的书写才能,并被吸收到县里的书法协会。到了我们的子女,父亲亦是教育不诲。上初中后,每年春节,父亲就把我们家的春联全交由他们去写。尽管写得还不够周正,也显得稚拙,但父亲总是喜欢得眉开眼笑,鼓励他们再接再励,好好练下去。那光景,父亲和弟弟两支笔给别人家写,孩子们的笔给自己家写,真是笔墨飘香、其乐融融啊。
      人常说,字如其人。我不知此话有多少道理,但从父亲笔墨的一笔一画、字里行间,我似乎可以洞见他做人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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