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佟继萍
这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寒风的裹挟下，雪花肆虐地笼罩在小镇上空。当第一缕炊烟升起的时候，雪花才垂头丧气地消沉下来。
混沌的晨色中，站前广场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大男孩，在垃圾箱里翻腾着。
他叫小小，二十出头，蓬头垢面，隐约中露出几分英俊。小小是镇东头马家的独子，马家几代人以剃头为生，小小的病让马家的日子雪上加霜。
两年前，小小看上了邻家女孩倩倩。在小小的心中，倩倩就是他的月亮仙女，有双弯弯的月亮眼，尤其那娇嫩的脸蛋，更像十五的月亮。
十八岁的小小，课堂上常走神，倩倩那张脸总在他眼前荡来荡去。每天上学放学，跟在倩倩身后的一定是小小，倩倩不敢看小小，怕被小小直勾勾的目光咬着。
一个月色朦胧的夏日，小小鬼使神差地走进倩倩家小院。西厢房影影绰绰飘着月亮仙女的影子，上半身裸着，坐在小船型的木盆里。倩倩弯月般的笑眼眯着，脸蛋微扬，挂着晶莹的水珠，小小脸颊发烫，身体被热浪包裹着，整个人僵住了。扒着门板的手一滑，咣当扑进西屋。
倩倩一声尖叫，顷刻间一条扁担砸在被幸福包围着的小小身上，小小没感到痛爬起来想跑，被倩倩爸一把抓住 ，小小颤抖着昏倒了。
小小醒来后，就只是痴痴地笑。小小家拿出全部积蓄去省城各大医院寻医，也不见好转。看着儿子，小小爸的视线模糊了。
小小成了傻子，辍学了。
好在小小家人缘好，吃百家饭饿不着。只是有一群不懂事的孩子，跟着他追着打着喊着……小小傻，傻小小……
飞起的小石子雨点般落到小小身上，小小好像自带盔甲，浑然不知，边跑边笑。
入冬了，小小穿着四处漏风的棉衣，左手拉着棉袄的前大襟，右手提着松松的棉裤腰，风在身体里穿行，他不住地发抖。间或，他还腾出一只手依然在垃圾箱里翻腾着，时不时瞄一眼行人，这路口是倩倩每天的必经之路。
不知从哪趟火车下来个小乞丐，他们成了朋友，小小被那些调皮的孩子追打时，身后多了一个追打那群熊孩子的小乞丐。
春天来了，小小脱下了七零八落的破棉衣，穿上了干净的秋衣秋裤，洗了脸也剪了头发，笑嘻嘻地走上街头。
小乞丐揉着眼睛惊讶地大声喊，你还是小小吗？刚刚还有些神秘的小小，拉起小乞丐跑向垃圾箱，一会儿就灰头土脸没了先前那模样。
在通往镇南中学的小路上，两旁红砖青瓦房整齐地排列着，小小记得这里。转过几道弯后，学校就在眼前了，操场上欢快的笑声飞出高高的围墙，小小踮起脚寻找什么。
太阳正红时，校园内没了喧嚣，学生们陆续走出校门，小小眼巴巴地等着，之后失望地离开了。
夏天的脸说变就变，天阴下来，风中摇曳着雨滴，大大的一颗一颗，小小奔向校园门口……
雨停时，月亮已爬上了天空。琅琅书声在校园回荡，小小累了就蜷在胡同口的柴火垛旁，枕着月光打起瞌睡。
一声尖叫，小小一骨碌爬起来顺着声音追去。月光下，只见女孩一双泪眼圆睁，脸色惨白惊恐地扭曲着，上衣被撕开，露出白嫩的肌肤，一男人正凶巴巴地吼着。小小猛扑过去，与那男人厮打在一起。
救命！救命！女孩看着地上滚着俩泥人，吓得不知所措。那男人几次想挣脱，小小死不放手，直到小乞丐赶来帮忙，才将那男人制住。
倩倩得救了，小小吓得没了踪影。
第二天，倩倩跟在爸爸身后来小小家道谢。看小小家穷得连一样像样的家当都没有，倩倩爸决定去省城找医生为小小治病。
倩倩家卖了一处老房，将小小送进医院治疗，小小的病时好时坏。
一个农历十五的夏夜，倩倩在自家西屋摆上小船型木盆，在月光尽洒时，羞涩地裸在水中。
小小被引入倩倩家小院，月光朦胧，小小扑到虚掩的门板上，见月亮仙女裸着的肌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仙女若有所思着羞涩地笑了，眼睛弯得像月牙儿。
小小一声尖叫，跑开了。这是为唤醒小小记忆，倩倩爸与女儿商量，在自家西屋重新上演了那当年的月光。
不久，小镇那个傻小小不见了。
小小跟着爸爸学起了理发，成了大徒弟，小乞丐被收为小徒弟。
一串鞭炮声中，小小的站前发廊开业了。月亮升起时，一位长发飘飘的女孩走进来，说是要应聘。
小小看到一天仙飘来，笑眼弯弯像月牙，月光里的倩倩，如夏花般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