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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向大家推荐一本能够拓展法律人视野的佳作——《法和经济学的未来》，作者是美国联邦第二巡回上诉法院资深法官，耶鲁法学院前院长圭多·卡拉布雷西。本文引自该书附录的一篇文章——“亚瑟·科宾致耶鲁法学院全体教师的告别信”，用圭多话来说：“当时还没有清晰明确的标准来区分法律人-经济学家与法律的经济分析师。在这个方面，亚瑟·科宾致耶鲁法学院全体教师的告别信是一份有特别洞见的文献。  《法和经济学的未来》 [美]圭多·卡拉布雷西 著 郑戈 译 【作者简介】 圭多·卡拉布雷西 美国联邦第二巡回上诉法院资深法官。1959年起任耶鲁法学院教授，出任法官前曾任耶鲁法学院院长。他与罗纳德·科斯一道被认为是“法和经济学”的奠基人。 【译者简介】 郑戈 上海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高校特聘教授（东方学者）。 据我所知，这封信此前从未发表过，我把它收入本书作为附录。这封信我相信是写于1941年，当时科宾到了退休年龄，但是，后来的事情证明他还没有到达他的创作高峰，他的一些最重要的学术作品是此后写出来的。在这封信里，或许是基于对自己激情澎湃的青年时代的反思，科宾告诫同事们不要太轻易地把法学之外的学科当成真理的来源并因此顺带地把它们当成法律改革之依据的来源。 需要注意的是，科宾本人曾经是‘法律和某某学科’方法的最早倡导者之一，曾经坚信需要找到法律之外的阿基米德点，从而撬动和改造法律世界。而且，他此后还会有伟大的作品贡献于这个运动。但在这封信里他说得很清楚，简单地依靠这些外在于法律的社会科学作为价值来源就像之前仅仅依靠既定的形式法律结构一样是有缺陷的。 实际上，伟大的亚瑟·科宾正像密尔一样，用我的术语来说，告诫人们不要简单地使用法律的经济分析，而且含蓄地推荐了法和经济学所例示的那种双向互动模式。他似乎在说：应用外在学科的方法，但如果这种方法不能解释法律世界，请不要就此抛弃这个世界；反之，这时你应该想想，这个世界是否能够帮助你改进那个学科，使之变得更加深刻，更有解释力。”  △亚瑟·科宾是20世纪美国最伟大的合同法学家，曾任耶鲁大学法学教授及美国法学会合同法特别顾问。科宾在美国法上的贡献很多，其中最重要的贡献是与卡多佐等人于20世纪30年代奠定了“信赖利益学说”在合同法上的地位。 亚瑟·科宾致耶鲁法学院全体教师的告别信 你们几乎所有人都曾经是我的学生；而且我确信，你们无需我告诉你们：我是多么享受与你们共事的时光——38年，课堂上的问答、课后意犹未尽的讨论、办公室里的个别交流——38年在同一所法学院从事同一种职业，与7位院长打过交道，作为至少三代教员群体中的一分子，致力于使这所法学院永远与最好的法学院一争短长。 建构一种关于法律及其演进发展的理论，塑造一个由精挑细选的本科毕业生组成的学生群体，延揽并维系一个由全职教师和不断产出作品的学者组成的教师队伍，产出可以在世界上赢得尊重和影响的人、书以及《耶鲁法律学刊》：这些一直是我主要的目标和野心。 普通法不是“一个从苍穹俯瞰众生的全知全能者”，奥利弗·温德尔·霍姆斯如是说。尽管有这样一个警告，我们所有人，包括这位伟大的大法官本人，似乎还是继续在寻找绝对性——尽管我们知道任何人造物都不可能是绝对的。我们寻找绝对的法律规则和原则。 我们希望，通过历史研究，可以在年度法律汇编和案例报告中找到它们——在普通法起源之处的某个地方找到它们。什么是一项承诺的真实原因？带着怅然若失的感觉，我们可能发现这个过程无法帮我们找到打开绝对智慧和永恒正义之门的钥匙——用卡多佐的话来说，这种正义“以比它所处的环境以及对我自己摇摆不定的心智和意识的幽明反思更加明显、更加威严的征兆来昭示自身”——这种想象的正义正是伍德罗·威尔逊在22年前声称自己将去巴黎和会上寻找的那种正义，“一份正义的和约，而不仅仅是纯粹的利益权衡的和约”。 对这种追寻的幻想破灭之后，我们是否接受了自己的人类局限性并满足于更小的目标？我们没有。不存在原则，不存在法律，这是我们最新的发现，承认这一点之后，我们转向有着其他名字的领域——经济学、伦理学、政治科学。 当然，我们在这些领域可以发现我们想要的绝对性，我们永恒的正确和正义原则。我们当中有些人会不断回溯，到圣托马斯那里，到亚里士多德那里，去发现并吞咽他们所表述的绝对原则。 我们对经济学、伦理学和政治学所知越少，就越有可能享受这种幻觉：我们在他们那里找到了确定性，或者至少确定性就在他们那里的某个角落。但是，正像在我们称之为法律的那个领域一样，那个角落永远不会被找到。事实上，这些只是同一片领域的不同名称罢了，这个领域就是人类经验的领域。 我相信，如果我们意识到我们的局限性，如果我们放弃寻找绝对之物，如果我们坦承正义完全是相对的和人为的，如果我们把和平的神殿建立在尽可能仔细而全面地研究人类经验之后进行的精细利益权衡所打造的尽可能稳固的基础之上，人类福利和幸福会有更大的希望。 规则和原则，不论我们称之为政治的、经济的、伦理的还是法律的，都是这种利益权衡的结果。它们都是试错性的、实践性的生存法则——不要因为它们不够绝对而责备它们。它们是我们拥有的一切，引导我们踏入未知的未来。 如果它们是被无知者、狂妄者和鲁莽者粗制滥造出来的，那便的确会把我们引入歧途。对人类作出伟大贡献的人是那些能工巧匠，他们搜集、分析和比较生存经验的具体个案，并从中提炼出合理的实践规则。我们的不幸在于我们有太多钻研绝对之物的博士，太少熟练掌握归纳性的社会科学的专才。 我一直相信，在我们法律体系的演进过程中，发挥最重要作用的是法官。陪审团、律师和立法者所扮演的角色也不容忽视。同样不可忽视的，还有法学教授。 法学教授的工作是一种必要的工作，其重要性还会不断增加。我们是接生新生律师和法学家的助产士。我们是刺激法官使他们作出更好行动的牛虻。我们必定是擅长一般化的职业者，也是法官借以正当化其判决的一般化命题的批判者。 但作出判决的是法官。教授不做出任何决定。如果教授们认为自己对于法官的工作有一种批判意义上的优越性，这通常是一种错误的认识。这的确是一种轻浮的而且可能是愚昧的假定。我们在我们的法学期刊和教室里有最后发言权。 我们是马后炮。我们是其他人生死攸关的工作的观察者。我们并未像执业律师和法官那样，对当事人的生命和福祉肩负责任之重。我们没有与我们针锋相对的对方律师，以好辩的激情监督着我们，准备着检验我们立下的规则和作出的论断，诉诸更高的法院来宣布我们的言语和行为无效。 的确，在我们面前也有批判者——一大群聪明的年轻人，他们纳闷儿我们自以为的全知全能是从哪里来的，或许还会对我们的愚昧报以一笑。他们的确是值得尊敬的批判者。但他们还没准备好来检验我们的一般化结论，而且在若干其他方面我们使他们处于劣势。 我们可以通过吹捧他们使他们和我们一起分享假定的批判优越性；我们可以通过考试和差评推荐信来吓唬他们；我们还可以用空洞无物的说教使他们心生厌倦，以至于变得凡事无所谓。 考虑到你们今晚对我的善意款待，我将不再以这些方式来虐待你们。加之我担心如果我继续烦你们，你们可能就不会觉得无所谓。因此，我就此打住，并再次表达我的衷心祝福和谢忱，为你们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份工作，还让我干了这么长时间。 荐 书  目 录 致中国读者 功能分化社会的法学与经济学——代译序 序 第一章 论“法和经济学”与“法律的经济分析”——法律人的角色 第二章 论有益品——商品化与计划化 第三章 论有益品与不平等 第四章 有益品总论——具体应用和结论 第五章 论利他主义、慈善和非营利机构 第六章 责任规则中市场和计划之间的关系 第七章 论被忽视的品味和价值 第八章 论品味与价值——经济学在这方面能告诉我们什么？ 附 录 亚瑟·科宾致耶鲁法学院全体教师的告别信 注 释 索 引 《雅理译丛》编后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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