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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一向以为说的是人生事物随时间推移会有高低起伏的重大变数，却未曾了解说法的来源，直到看到一篇介绍落基山地理的文字才恍然了悟。 人类从渔猎转入农耕，就必然逐水岸而居，原因很简单，方便饮水、灌溉、鱼获和交通；但同样河流两侧选址大为不同，即便是同侧，上下游几百米也是天壤之别。 河流经过大地，因着地形和地表结构的不同，大都弯弯曲曲很少笔直流淌，这弯曲的河段就叫做曲流河，弯曲部分必然一侧凸出，称为凸岸，另一侧为凹岸。凹岸一侧的流水速度快，会对堤岸冲刷侵蚀；凸岸河水流速慢，携带的泥沙会沉下来堆积在河床底部，形成新的陆地。 这貌似平常的现象其实对人居非常重要，假设古代有一个单身狗“大壮”在河流的凸岸建了一个土坯房，而邻居“土豪”大叔在对面凹岸建了一所豪宅，随着河水对凹岸的日日侵蚀，堤岸一天天向大叔的豪宅靠近，不用几年地基土壤就被水流冲刷带走，某场洪水过后，豪宅也随着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歌。随着越来越多的沉积，凸岸会一点点地向前拱，“大壮”土坯房面前的土地越来越大，因为河流沉积而生长出来的这一片新的土地，叫做点砂坝（sandbar）。在点砂坝上，“大壮”可以开发更多的耕地，饲养更多的牛羊，有钱有地就能脱单，然后多养孩子满地跑，想想都美得不行哈。 从风水角度说，“大壮”最初选址的位置，也就是河流的凸岸，属于吉利的位置，风水上叫做巽（音xun，四声）位，风水师找寻巽位的过程称为攻巽，“大壮”攻巽成功，当然家和万事兴。 加拿大班夫弓河流经banff镇一段的曲流河，河道呈S形，两侧凸岸白色砂体为点砂坝沉积 然而“大壮”也许高兴得太早，河流的形态继续发生着变化，像一条蛇一样在慢慢摆动，而且弯曲度越来越大。地质上把这种河流的摆动叫做侧向迁移。 随着房子前面的点砂坝一天天扩展，河流进一步摆动，对面的河道越来越远，而上游和下游两个不同方向的河道离“大壮”却越来越近，他隐隐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终于有一天，当洪水来临，河水不再走原来长距离弯曲的河道，而是冲毁河道间已经狭窄的堤岸直接通过，河流改道了。 原来风水大吉的房子在河的东面，几十年后的一场洪水之后，发现房子处在了河的西面。这就是中国古人充满智慧的判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房子没动，动的是河流。更让人惊讶的是，“大壮”房子的位置也不再位于河流的凸岸，而是位于河流的凹岸，巽位没了，世道变了，风水轮流转，说的就是这个啊。 看着河水昼夜不停冲刷房子下面的地基，已经升级土豪的“大壮”天天坐立不安，土地和牛羊财产已经够多，而一家老小赖以生存的房子却越来越受到自然的威胁。天道轮回，这不就是古人说的“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吗？他只能在不断变化的河边从新选址另起炉灶才能安身立命。 佛教“四法印”第一条就说“诸事无常”，所谓“一切和合事物皆无常态”；大自然也无时不在印证一个真相：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一直在变化。 能在北美山水中用地理学知识体会古人无处不在的智慧，不也是一桩人生乐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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